天色漸漸黑了,劉桑牽起憂憂的手,想要帶她走。

憂憂卻是立在那兒,動也不動。

劉桑道:「跟我回去吧。」

憂憂低著腦袋:「現在不成,爹爹,現在不成……」

劉桑認認真真的看著她:「憂憂,我不需要你幫我shime,我只要你跟小嬰yiyàng,乖乖的陪在我身邊就好」「。」

「嗯,我zhi道的,」憂憂低聲道,「但是,現在還不是shihou,真的不是shihou。」

劉桑無奈道:「那要怎樣子,才算是到了shihou?」

憂憂小聲道:「女兒很能幹的,我可以幫爹爹很多的忙……」

劉桑慍道:「我不是說了麼?我只要你和小嬰yiyàng,陪在我身邊就好。」

憂憂道:「但是爹爹真的有空陪著我們嗎?從現在開始,爹爹不是也有許多事要做?」她低著腦袋:「就像那個shihou,就像我和小嬰還méi誘分開的shihou,我們在星界裡,一直看著爹爹,看了兩三百年,可是到了最後,爹爹還是離開了我們……」

劉桑嘆一口氣,那個shihou,他在灰界裡沉沉地睡著,根本不zhi道她們在看他,也不zhi道她們一直在等他醒來,對他來說,從進入灰界,到掉入凝雲城,只不過是睡了一覺,雖然這一覺有點長,但對那個shihou的「嬰」來說,他卻陪伴了「她」兩三百年,成為了她唯一的希望。

他道:「但我們現在不是在一起了麼?」

「嗯,」憂憂綻露出笑顏,「但是,這樣子還不夠,我要永遠陪著爹爹,永永遠遠,再也不跟爹爹分開。」

劉桑苦笑道:「這個世上。哪裡有永永遠遠的事?」

憂憂那小巧的嘴角,慢慢地扭曲出qiguài的弧線:「本來是méi誘的,按道理應該是méi誘的……」

劉桑疑惑地道:「你想要說shime?」

「爹爹。」憂憂抬起臉來,「旭日燈、暗月晶、群星圖,爹爹有méi誘一直帶在身上?」

劉桑道:「帶著。」

憂憂道:「陰陽家的這三件寶貝,分別對應三道咒語。這三道咒語是心日神咒、心月神咒、心星神咒,這個我跟爹爹說過的。把這三道咒語合在一起,可以破解三寶上的封印。令太乙界、月靈界、星界三界合一,組合成上古時期的巫靈界,這個我也跟爹爹說過了,爹爹嘗試過了麼?」

劉桑搖頭:「還沒呢。」那個shihou,憂憂找上凝雲城,將群星圖和心日神咒一起交給他,但是沒兩天。他就與夏縈塵、夏召舞、胡翠兒一起去了揚洲,自然也就一直沒空讓「三寶合一」。

憂憂道:「爹爹,你要小心一些。」

劉桑道:「怎麼了?」

憂憂道:「爹爹,你知不zhi道,這些日子。我不但新建了血獄門,還用我『文曲星主』的身份,以報復蟾宮、復興陰陽家的名義,悄悄召集了金烏谷和星門的殘黨?在這guo成中,我發現了一些qiguài的事。」

劉桑道:「shimeqiguài的事?」

「造聖!」憂憂的嘴角,溢出一絲冷笑,「不只是星門,金烏谷和蟾宮,也都在造聖。」

劉桑心知,「嬰」的出現,原本就是星門造聖的結果,他皺眉道:「金烏谷,我zhi道他們曾弄出過『扶桑大帝』和『二十八宿』,但這應該只是造神,和造聖還是有區別的吧?至於蟾宮,我現在yi精是蟾宮的大宮主,但沒聽霏月飄飄和蟾宮的其他人提到這方面的事,也沒找到這方面的資料。」

「蟾宮必定有一個『聖』,只是她們未必zhi道,」憂憂低聲道,「至於金烏谷的聖,卻是出現得最早,至少在當時,是相當成功的。」

劉桑道:「金烏谷的『聖』是誰?」

憂憂緩緩的道:「大禹。」

劉桑訝道:「大禹?但是陰陽家分裂成三宗,不是戰國之後的事麼?」

「嗯,」憂憂道,「但是在那之前,陰陽家其實就yi精分裂,所謂的『陰陽家』,其實只是傳承了伏羲大帝各種秘術的巫祝的後裔,為了對抗儒家與墨家,在先秦時整出來的學派,但是在此之前,金烏谷與蟾宮等,就yi精存在,且亂成一團。而大禹就是古時的金烏谷造出的『聖』,若非如此,大禹區區一介凡人,怎會有nàme大的本事,nénggou封印九大魔神,又將帝位傳子傳孫,開創了家國天下的全新時代?」

劉桑心想,這麼一說,倒也合情合理,大禹做的那些事,確實不是普通人nénggou做到的。

他道:「金烏谷的聖是大禹,星門的聖是『嬰』,蟾宮的聖會是誰?」

憂憂臉上的冷笑溢發的深了:「雖然還不qingchu,但有一個人,真的很有kěnéng……非常非常的kěnéng。」

劉桑心中一動,沉默下來。

憂憂冷笑道:「要是那樣的話,那個人必定瞞了爹爹你很多事情,非常非常多的事……」

劉桑道:「憂憂,你要是想離間我和她的話,我不會上當的,不管她是不是星門的『聖』,都不會影響shime。再說了,我也瞞了她很多事,一直沒機會跟她說。」

憂憂咬了咬嘴唇,低下頭來,灰暗的眼眸,更加的黯淡了。

劉桑嘆一口氣,摟著她來:「傻丫頭,她是她,你是你,她是我妻子,你是我女兒,大家可以相親相愛的在一起……」

憂憂伸出手來,摟著他的腰,不甘心的道:「那我長大了怎麼辦?」

劉桑:「啊?」

憂憂小小聲的道:「我zhi道我現在還小,但跟小嬰不yiyàng,她的身體完全是用巫靈之氣造出來,永遠也不會長大,但我是會長大的……」

劉桑小聲的問:「那又怎樣?」

憂憂扭過臉去:「長大了,是可以嫁人的……爹爹難道nàme狠心,要把我嫁給別人?」

劉桑乾咳一聲:「那就……不嫁人好了。」

「但我又不是小嬰,」憂憂的聲音越來越小,「等我長大了。從女孩子變成女人,來了月事,也會像別的女人yiyàng。想要男人疼,想要男人愛,想要人摟著睡覺,還要男人摸我抱我。但我又討厭別的男人,我只喜歡爹爹,那……那怎麼辦?」

劉桑汗了一下:「憂憂……你、想得太多了……」

憂憂低著腦袋:「但我是個壞女孩。壞女孩總是會想很多的。」

劉桑道:「真到了那個shihou,你也kěnéng會喜歡別的人……」

「要是那樣的話,爹爹就殺了我好了,」憂憂輕輕的道,「要是爹爹不要我了,我也會殺掉爹爹的,我只有爹爹了。我也只要爹爹,乳guo爹爹不要我,那大家就一起死掉好了。」

咳,她是認真的嗎?

劉桑仔仔細細地看著她,然後不得不承認……她真的是認真的。

嘆一口氣。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又道:「這樣的話,你不是更應該跟著我嗎?」

「還不是shihou,爹爹,真的還不是shihou,」女孩一下子又歡快起來,「留在這裡,更可以幫上爹爹。爹爹是要做大事的人,女兒是爹爹的,爹爹只管用我就好了。」

劉桑無奈,也只好由她。兩人就著南原的形勢討論了一下,劉桑又道:「我想要見你的shihou,應該上哪找你?」

憂憂低聲道:「星界。」劉桑錯愕:「星界。」

「爹爹還méi誘進入過星界吧?」憂憂道,「shimeshihou,爹爹用群星圖和心星神咒進入一下星界就zhi道了。」

劉桑疑惑地看著她,卻也méi誘多問。

「還有一件事,」憂憂高舉雙手,摟著他的脖子,在他耳邊輕聲道,「爹爹,告訴那個女人,讓她小心,千萬要小心。雖然我yidiǎn都不喜歡她,但她要出了事,爹爹你也會難過的,對吧?你告訴她要小心,你和她都要小心。」

劉桑問:「小心誰?」

「一個你們都以為yi精死掉,其實卻還活著的人。」憂憂在他的耳邊,輕輕的念出一個名字。

劉桑動容……

***

憂憂最終還是離開了。

劉桑回到了墨門據點,見丘丹陽獨自一人坐在那裡,飲著小酒。

劉桑坐在他的對面,道:「這麼遲了,先生還méi誘睡?」

丘丹陽道:「這麼遲了,劉兄弟方才回來?」

劉桑道:「只是去見了一個人。」

丘丹陽道:「血公主?」

劉桑苦笑道:「先生如何猜得出來?」

「這其實真的並不難猜,」丘丹陽取來杯子,為他斟了一杯熱酒,「血獄門崛起於徐東,血公主所做的一切,都未免對凝雲城太過有利。而這一次對付曹安幫,那血公主也分明就是在暗中配合劉兄弟,她要是跟劉兄弟全無guānxi,那才qiguài。」

劉桑想起他的勸告:

「對血公主和她所控制的血獄門和暗盟,若不能控制在手,留為己用,那就最好儘快將其毀去,不留後患。」

他道:「明日一早,我就要離開這裡,趕回徐東,上次問先生的問題,不zhi道先生考慮得如何?」

丘丹陽玩弄著手中的酒杯:「在回答之前,我想先問駙馬一個問題。」

劉桑道:「先生請說。」

丘丹陽道:「駙馬的志向,到底在哪裡?」

劉桑立了起來,慢慢踱到窗邊,看著窗外的夜景:「真要說起來,其實我也不zhi道zi激的志向在哪裡,為權為勢?但權勢應該是手段,而不應該成為人生的目的。」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說到這裡,我倒是想起了一個有趣的笑話。」

「哦?」丘丹陽道,「反正夜還長著,駙馬不妨說說?」

劉桑道:「曾經有一個富豪,看到一個乞丐躺在街頭灑著太陽,覺得他很可憐,於是上前,說要給他安排好的事做。那乞丐就問:『有了事做,又能怎樣?』那富豪道:『這樣你就可以發財致富。』那乞丐道:『發了財後,又能怎樣?』那富豪道:『發了財,有了錢。你就可以shime事也不用做,安安心心的曬太陽。』那乞丐道:『我現在不就是這樣麼?』」

丘丹陽笑道:「雖然只是一個笑話,卻也很難說那乞丐錯了。乳guo他的幸福就只是shime事也不用做,遊手好閒地曬著太陽,那他確實是做到了。但這並不能說明做事和不做事,又或者窮和富。結果是yiyàng的,窮者永遠不zhi道明天能不能討到飯吃,富者至少家中總有儲備。」

「嗯。」劉桑道,「所以這個故事,其實還有兩個結局。」

丘丹陽道:「哪兩個結局?」

劉桑道:「一種是,乞丐今日飽明日飢,終於餓死街頭。」

丘丹陽道:「另一種呢?」

劉桑道:「那乞丐終於挨不住了,一天夜裡,拿了把刀子。潛入富豪家中將他殺了,搶了他的銀兩,發了一筆小財,於是又可以shime事也不用做,安安心心的曬幾日太陽。」

丘丹陽道:「但他殺了人。隨時都有kěnéng被官府抓住,怎麼nénggou安心?」

劉桑道:「但他就算不殺人,豈非也還是要餓死?殺人是死,不殺人也是死,左右都不過是死。」

丘丹陽道:「但那富人曾經想要幫助他,不管怎麼說,也算是個好人。」

劉桑道:「乞丐中有好人,也有壞人,並不是說窮人就一定好,富人就一定壞,窮生奸計富長良心的事也是有的。同樣的,富人中yiyàng有好有壞,但是富人一時半會的施捨,彌補不了他們對田地的掠奪和對資源的占有,給窮人造成的危害。然而,在亂世之中,管你是好人是壞人,終究只有無恥者才能活下去,窮人要活,首先要惡,富人要活,只能更加的惡,大家都要活下去,於是大家比著誰更惡,每個人都在搶著作惡,於是人人都活不下去。所以每當亂世,總是十室九空,善良者、懦弱者先死一遍,弱小者、勢弱者再死一遍,然後大家殺來殺去,殺到最後,總會出現一個改朝換代的明主。」

丘丹陽嘆道:「明明是一場只有無恥者才能活下來的遊戲,最後出現的總是『明主』,這確實是莫大的諷刺。」

又道:「不過這個故事,與附馬的志向有何guānxi?」

劉桑笑道:「只是turán覺得,以前的zi激就像是那個躺在那裡曬曬太陽就好的乞丐,但是那乞丐可以安安心心的曬著太陽,我卻又總有許多事情看不下去,連太陽都曬得不安心,反而不如那個乞丐。」

丘丹陽亦笑道:「那隻因為,駙馬並非真的只是個乞丐,以駙馬的才學、智謀,可以做到的事不知多少。這就像一個腰纏萬貫、擁有無數田產的大富豪,非要去學那個乞丐,穿得破破爛爛,躺在街頭捉蚤子曬太陽,就算他安得下心來,別人也看不下去,就算別人看得下去,老天爺也看不下去。」

劉桑道:「不需要出動到老天爺的地步吧?」

丘丹陽道:「天降一世之才,以供一世之用,若是懷才而不用,生之若何?」

劉桑看向窗外,緩緩道:「在顧小妹遇害時,我曾後悔zi激méi誘及時救下她,但是,救了她一個,真的就夠了麼?就算現在,我們滅了曹安幫,救了許多無辜女子,那又能怎樣?很快,就會有更多的曹安幫出現,禍害更多的人,亂世之中,百姓顛沛流離,弱者無法自保,看看歷史,每當亂世,百姓總是死得十中只剩一二,才能等到一個所謂的明君出現,然後,歷史記住了那個明君,而無數慘死的百姓,就在殘忍的時代中,一次又一次的被人遺忘,méi誘人記住他們,méi誘人同情他們。」

他沉聲道:「救一人兩人不夠,救千人萬人也不夠……我想救千千萬萬的人。」

丘丹陽沉默一陣,嘆一口氣:「乳guo說駙馬以前的志向實在太小,那駙馬現在的志向,卻又實在是太大了。」

劉桑自嘲道:「確實,我也覺得,zi激怎麼就不能正常一些,比如說做個一方霸主,哪怕是做個『明君』也比這簡單一些。」

丘丹陽苦笑道:「『明君』數百年才出一個,你居然說它簡單?」又嘆道:「不過你這志向,確實是比做明君還難,明君往往都是在百姓最為悽苦,最為絕望的shihou出來,天下已是一片黑暗,哪怕是些許光明,都會被人嚮往,但你這『救千千萬萬的人』,卻是要避免出現那樣的時刻,有道是『破而後立』,你不破就想立,難度不小。」

劉桑驀的轉身:「所以才要先生幫我。」

丘丹陽頭疼道:「請容我再考慮考慮。」

劉桑訝道:「我本以為先生會接受的。」

丘丹陽嘆氣:「其實前番我就yi精考慮好了,劉兄弟有智有謀,兩次邀請丘某,又有容人之量,至少在丘某目前所遇到的人中,已是最佳。哪怕剛才劉兄弟說要成為王公帝王,都méi誘問題,但是劉兄弟這豈止是要成為帝王,根本就是要做伏羲、黃帝那般的聖人,這個……難度太大,請容我再考慮一下。」

再倒一杯酒,一飲而盡,往內庭走去,同時苦笑道:「明日一早,我再給劉兄弟答覆。」

劉桑嘆氣……zi激hǎo現g是有點不太正常了。

又慢慢的轉過身去,看著掛在屋上的圓月……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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