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成功的改變wèizhi,讓對方無法摸透他所在的方向,月黑風高,對方就難以做些什麼。

雷電的節奏不快。

劉桑縱躍的節奏也很慢。

他一邊遠離,一邊傾聽著後方的動靜。

他來到了森林的邊緣。

他心中判斷著,這個時候,他應當已經遠離了白起。

身子一竄,貼著山坡,急掠而去。

然後他就看到了滿地的屍體,滿地的血。

如此的大雨,雨水席捲了大地。

在這樣的情況下,仍然能夠看到如此多的血。

可想而知,這些人都是方死未久。

屍體的中央,立著一個人。

他心中一驚,難道白起竟能未卜先知,擋在他的前方?

但是,背對著他的那人不是白起,而是一個女人。

雨夜太過深沉,一時間,他無法看清那人,只知道,那是一個美麗而動人的背影。

他不敢停,從那人身邊錯身而過。

那人感應到他的存在,亦是扭過頭來。

一道驚雷轟下,兩人的視線在這一瞬間,快速地交織。

她怎麼會在這裡?劉桑心中極是錯愕。

這個美麗的女子,這個倒持寶劍,冷艷地站在如此多的屍體間,站在如此密的血水間的女人,竟然是他的娘子。

夏縈塵亦是看著這戴著木製面具,仿佛正被餓狼追逐一般。從自己身邊竄過的蒙面男子。

陣雨貼著深衣滑下,卻未將深衣沾濕,她的護身勁氣形成薄薄的透明屏障,雨粒打在上面,輕巧的反彈、滑落,讓她有若覆上一層無形的蓑衣。

如此的雨,如此的夜,兩人的視線剎那間交錯。

卻聽「刷」的一響,一道劍光從黑暗中疾刺而來。

劉桑心中暗驚,他竟然沒有擺脫白起。反而被白起接近到如此距離?

沒有思考的空間。他驀一轉身,魔神之力高密度的暴射出去。

金蟆吐耀!

雖然簡單,卻也最為實用的殺招。

黑色的勁氣轟向那破開夜幕,閃電般衝來的金色劍光。

緊接著卻被一節節的擊破。

劉桑大吃一驚。這道劍光。竟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尖銳和凌厲。

「嗤」的一聲。劍光已迫近他的胸膛。

「鏘」的一響,精光四濺。

夏縈塵的雷劍,搶先一步截住了敵人的劍光。

金劍頓在那裡。白起像是從虛空中踏出,依舊是半身的金,半身的人。

劉桑與夏縈塵一同飄退了半丈。

劉桑眯著眼睛,盯著白起……剛才有那麼一瞬間,他確實是只看到劍,未看到人,然後,人才在劍的後方出現。

這是什麼功法?

夏縈塵手臂微麻,看著這奇怪的少年,心中亦是訝異無比。

她清楚的知道,夫君化身成「暗魔」後,他的黑色勁氣是如何的渾厚,以那般渾厚的勁氣,配上「金蟆吐耀」這樣的殺招,如此高強度、高密度的氣勁,竟然仍是無法截住這少年的劍。

而即便有夫君的強大勁氣在前方擋著,自己以雷劍去接這少年劍勢之末,仍然被這一劍震得氣血翻湧。

這、到底是什麼人?

夫君怎會惹上如此可怕的高手?

不過相比起來,劉桑心中更加的驚訝……娘子怎麼會在這裡?

原本應該留在有翼城處理政務的她,為什麼會跑到羽山來?

只是,雖然心中極是驚訝,很想問個清楚,但現在真的不是時候。

白起持著金劍,一步一步的走向他們。

那洶湧的殺氣排山倒海,這一刻,劉桑與夏縈塵同時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仿佛他們面對的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支戰場上所向無敵的軍隊。

這奇怪的少年,竟以他一人之力,具現出如同軍陣一般的強大氣勢。

劉桑低聲道:「娘子,小心,這人很難對付。」

夏縈塵背上火翅一張,道:「嗯。」

白起的金劍斬天破地般攻了過來。

光影齊閃,劉桑與夏縈塵聯手攻去。

金劍在少年將軍周圍劃出道道劍芒,不管劉桑與夏縈塵如何強攻,都無法突破他的劍圈。

劉桑與夏縈塵同時縱起。

劉桑雙手一划,口中喝出咒言,陰陽咒術無形無相,疾轟而去。

這少年的戰鬥力太過驚人,這樣戰下去根本不是辦法,只能試試咒術。

少年將軍卻只是將劍虛虛地劃了一下,就將劉桑那無形無相的咒術擋了下來。

果然!

劉桑心中並不覺得奇怪。

大秦以前,道術與陰陽術都談不上有多稀奇,雖並非人人都會,卻也是方士滿街走,直到秦始皇焚書坑儒、毀法滅道,道家與陰陽家幾乎全滅,天下方士盡皆被坑,道術與陰陽術才大半遺失。直到秦滅之後,過了一百多年,道家才得已重建,而陰陽家在先秦時雖也出名,卻並非顯學,秦滅之後,陷入三宗內鬥,益發衰弱。

所以在這個時代,真正見過咒術的人已是不多。

但這少年將軍卻是從地底復活,他既是大秦時期的人,在助始皇帝毀法滅道時,見識過咒術,並不如何稀奇。

但是「符咒」呢?

劉桑將手一指,一張符紙疾飛而去,無火自燃。

一團團光芒憑空而現,圍著白起疾旋不休,內中刀光劍影,五瘟亂起。

白起終於有些動容,只因這戴著面具的神秘人,竟以一張符紙,施出了「咒陣」。

這咒陣威力極大,本該要眾多術法高手才能布成。這蒙面人竟然只以一張符紙便將它施出?

咒陣的範圍並不大,卻有一**的玄兵加在白起身上,這些玄兵來無影,去無蹤,擋住一批,又來一批。

劉桑低聲一喝,玄兵化作無色天火,轟向白起。

不管這少年如何厲害,既已被困入咒陣,便絕不可能一毫不損。

他是這般相信的。

但是突然間。他發現。白起竟然在陣中消失。

只餘下了那柄金劍。

劍氣一閃。

周圍的五行玄氣,驀然間碎散。

整個咒陣都崩了開來。

少年將軍現出身。

劉桑心驚,他終於知道了,什麼叫「以力破會」。

這少年將軍並沒有看穿咒陣。

但他那可怕的力量。卻硬生生擊穿了咒陣。

「刷」的一聲。

雖然只是一聲。卻有兩道身影刺破雨幕。

劉桑與夏縈塵同時攻去。

他們想要趁對方強行破陣。舊力方消的這一瞬間,將對方一舉擊倒。

白起立在那裡,盯著衝來的兩人。

就戰術層面來說。這兩個人確實了得,尤其是那蒙面的男子,從出現的那一刻起,每一個選擇都無不恰到好處。

只可惜,戰術上的優勢,並不總是可以抵消實力本身的劣勢。

夏縈塵雷劍一斬,太玄冰晶、九天應元、上霄飛廉、青鳥燧天、九淵混黃五法合一,五色劍氣帶出一點白光,破空擊至。

劉桑亦是黑氣涌動,陰戾森然,幽冥天元之氣振動空氣,發出刺耳的轟鳴,直切白起胸膛。

白起左手一伸,「鏘」的一聲,擋住了雷劍。

他的整條左臂俱是由黃金鑄就,氣勁護身,雷劍竟是無法刺破。

右手金劍綻出光芒,那一**爆裂的劍花,有若千軍與萬馬的怒嚎,將兩人一同卷了進去。

到處都是劍影,劉桑與夏縈塵俱是駭然,他們覺得他們不是在與一個人戰鬥,而是落入大軍之中,與無數的敵人死拼。明明是抓準時機聯手攻來,只一瞬間,竟是只能左支右擋,各自為戰。

嗤的一聲,一道劍光同時斬向他們咽喉。

危急關頭,兩人拼盡全力互相守護,同時點中金劍,身體齊齊拋飛,落在污泥間,喘息而起,看著少年將軍……這人到底強到何種地步?

白起一步一步向他們走來,有若死神的腳步。

劉桑驀一摘下巫袋,將它塞到夏縈塵手中,低聲道:「娘子,你將它帶走,我來擋他。」

此刻,劉桑已是意識到,就算他們拼盡全力,這般戰下去,最終亦是必死無疑。

唯一的辦法,就只有讓夏縈塵帶走徐州之精,自己完全放開第四魂,與白起拚死一戰。

夫妻之間心靈相通,夏縈塵如何看不出他的打算?只是,且不說這對手只怕比「東聖」還要厲害,就算夫君完全放開第四魂,也未必是他敵手,就算真的能夠殺了他,夫君自己只怕也是非死即殘。

她怎能看著夫君送死?

白起不想耽擱,電光般衝來。

劉桑喝道:「娘子,你先走。」便要徹底放開第四魂,衝上去強擋對方。

夏縈塵卻是驀一回頭,眼角掃到了什麼,忽的一抓劉桑,背上火翅一振:「一起走。」

剎那間退去。

與此同時,一顆黑色的流星劃破夜空,轟向了白起。

看到這黑色的流星,劉桑立時知道,為什麼娘子敢在對方的撲擊下,拉著他一同後退。

只因小嬰也在這裡。

這顆黑色流星,分明是小嬰的殺招,她將之喚作「誅日太生法」。

劉桑身子一轉,與夏縈塵一同飛掠而去。縱躍中,回過頭來,只見白起一劍橫架,硬生生擋住了黑色流星。

黑色流星瘋狂旋轉,明明內中火焰涌動,散出的卻是驚人的寒氣。

白起卻是以劍強擋,一步不退。

單就威力而言,小嬰以天櫻劍擊出的這一招,絕對比得上大宗師的出手。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強行接下小嬰的「誅日太生法」。

劍光一閃。小嬰御劍飛來,將他載上,遁空而去。

夏縈塵雙翅一拍,緊追在他們身邊。

地面上,白起沉聲一喝,劍氣橫掃,黑色流星碎散。

持著金劍,看著沒入天際那無垠漆黑的三人,他的目光陰冷如冰。

……

***

陣雨終於開始變小,雖然已經是下半夜。烏雲盡散之後。天色反而明亮了許多。

劉桑、夏縈塵、小嬰落在兩座斷崖之間的山峽內。劉桑解除第四魂的激活,魔丹在他體內,暫時陷入沉寂,他舒緩了一下筋骨。努力驅除身體的勞累感。然後看著夏縈塵:「娘子。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夏縈塵卻是看著他:「夫君先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劉桑將事情快速地解釋了一下,夏縈塵看著手中巫袋:「所以。徐州之精便在這裡?」

劉桑道:「嗯。」看向天空,天色已經開始隱隱發亮:「今天是五月初四,明日便是重五,無論如此,徐州之精至少也要守到後日,否則的話,不知要死多少人。」

夏縈塵道:「重五?」

劉桑道:「據墨家巨子推算,秦軍利用徐州之精分裂和洲的日子,極大的可能便是五月初五。」

夏縈塵輕嘆一聲:「又是五月初五。」

劉桑道:「娘子,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在這裡做什麼?」

夏縈塵道:「有人叫我,五月初五,到羽山來。」

劉桑錯愕:「那人是誰?他叫娘子來娘子就來了?」有些吃醋。

想了一想,卻又問道:「娘子,被你殺掉的那些人又是誰?」剛才看到夏縈塵時,她的身邊儘是屍體,那些人顯然都是死在她的手中。

夏縈塵輕嘆一聲:「夫君現在最重要的事,不是帶著徐州之精,趕去與夫人、鬼影前輩,以及墨門的人會合,儘快將徐州之精處理掉麼?」

劉桑道:「可是娘子你……」

夏縈塵溫柔地看著他:「夫君只管放心,為妻豈是等閒?不管要做什麼,我心中自是有數。倒是夫君若不能處理好徐州之精,萬一明日真的發生山川崩裂之事,為妻在這裡,只怕也是難逃一死。」

劉桑認認真真地看著她,點了點頭:「嗯……我知道了。」不管娘子在做什麼,對他來說,最重要的,仍然是將徐州之精帶回去,而且,正因為娘子在這裡,他才更加不能出錯,青徐分裂,其它地方的百姓或許十中只能活下一二,但處在崩裂中心的羽山山脈,怕是連一個人都活不下去。

夏縈塵將巫袋放在他的手中,看著他,道:「夫君將小嬰也帶上吧,夫君使用第四魂和魔丹後,身體會有一段虛弱期,萬一在這個時候遇到敵人,那就危險了。」又道:「等為妻做完事,再去找夫君。」

劉桑握住她的縴手,低聲道:「娘子……你也保重。」

天,快要亮了,等到天亮,更容易被白起和秦兵找到。

他只好先向夏縈塵告別,讓小嬰載上他,御著劍光沿低飛掠……

***

劉桑與小嬰離開後,夏縈塵以青鳥燧天法具現出的火翅,在山嶺間低飛。

妹妹被曾祖母抓了去,但這種時候,她並不想讓夫君知道此事。

就算夫君知道了,又能怎樣?一邊是召舞,一邊是和洲之上近千萬人的安危,夫君又能夠怎樣選擇?

若是讓夫君棄召舞於不顧,全力護送徐州之精,夫君必定會心中不安,但若只顧著去救妹妹,一方面,徐州之精無法處理,另一方面,妹妹原本就身處險境,帶著徐州之精去救她,豈不等於把那個叫白起的秦將和大批秦兵往妹妹引去,讓妹妹險上加險?

以夫君的聰明,自然不可能考慮不到這一點,為了不增加召舞的危險,他只能扔下徐州之精,但他又如何能夠做到?

所以,在這種時候,把召舞被擒的事告訴夫君,只不過是平白增加他的困擾,讓他處於不管如何選擇都有所不安的兩難處境,而最終,他怕是仍然只有帶上徐州之精去與月夫人、鬼影子及一眾墨者會合,這樣的話,讓他知道召舞的處境,除了讓他心亂,於現實又有何益處?

暴雨後的黎明,天地如洗。

山林蒼翠欲滴,空氣間帶著濕意。

夏縈塵雙翅一收,足尖點著一株芳草。

芳草輕輕的彎了一彎,而她就這般點在那裡,倒持雷劍。

周圍身影連閃,一批人圍了上來。

這已經是第七批了。

自從進入羽山,一批又一批的人前來送死。

她不知道這些人是誰,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如何找到她的。

這些殺手一擁而上。

劍身,在眼前緩緩地划過,映出她冷酷的雙眼。

血花亂濺……

***

劉桑當然知道,娘子在這個時候來到羽山,必定是出了重大的事。

但她既然不想讓他知道,他也就沒有多問。

那是她的娘子,他相信她肯定能夠將麻煩解決。

更重要的是,徐州之精涉及到近千萬人的性命,這些人包括了他的親人、朋友,他絕對無法在這種時候,將它棄之不管。

由於生怕被白起和秦兵秦將發現,造成更多麻煩,他不敢讓小嬰飛得太高。

好在周圍的地勢地貌他基本上已經記下。

就這般悄然飛掠了一個多時辰,終於,他來到了墨門在羽山的秘密據點風笛谷。

剛到谷口,他就已被潛藏在那裡的墨俠發現。

很快,他與小嬰就被領了進去。

風笛谷已經經過墨家一眾墨辯和機關師的改造,若非事先知情,縱有人從外頭經過,也很難知道內頭有人。

而谷內更是布有許多機關和陷阱,以防敵人強攻。

嗖的一聲,他看到鬼影子掠了出來。

鬼影子看到他,亦是鬆了口氣,低聲道:「徐州之精呢?」

劉桑道:「在我這。」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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