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豬妖沒有想到它說殺人就殺人,或是憤怒,或是恐慌,臘咸羊身後群妖早已一轟而上,見豬就殺,縱連外頭也是一陣慌亂。其它妖這才知道,小奚洞天一方並不只是想生事,而是有備而來,從一開始就打定了將胡胡剛一族滅盡的打算。其實小奚洞天想要把這一帶併入自家地盤,乃是誰也知道的事,但原本大家都想著,最多也就是用一些威逼利誘的手段,美名其曰還可以算作是「生意」,卻沒有想到竟是直接殺人放火,強搶硬霸,採用這種強盜行徑。

只是雖然心中不憤,但小奚山原本就是三十六小洞天之一,後頭靠著十大洞天中的神霰洞天,自然無人敢站出來說話,甚至是紛紛逃散。殺豬般的慘叫此起彼落,不絕於耳。

一名豬妖少年勉強殺了對方一個小妖,卻已是渾身是血,環顧周圍,叔伯同伴已盡皆慘死。豬妖並不如何擅斗惡戰,就是皮堅肉厚,小奚山一方有備而來,每一隻豬妖身上都不知被劈了多少刀,挨了多少爪,渾身是血,慘不忍睹。

那豬妖少年撞倒一個山精,腰上挨了一腿,又被劈了幾刀,滾到了一張桌旁,已是奄奄一息,求生的**讓他掙扎爬起,攀在桌上,嚎道:「救我,救我。」

桌邊坐著的,卻是一個裹著長袍,戴著兜帽的酒客,說來也是奇怪,周圍亂成一團,其他酒客盡皆逃開。唯有他無動於衷地,依舊坐在那裡,仿佛無事一般。長袍兜帽的少年,冷冷地掃了過來,看向攀到他桌邊求救的豬妖,淡淡地道:「我不救妖。」

那豬妖一陣絕望。

酒客卻又接道:「我只殺妖,你若有錢,我可以幫你殺妖。」

「我有,我有。」那豬妖哭嚎著,掏出一堆金銀。

酒客連看都沒有看他。清清冷冷地道:「千千。收錢。」

跪在他身後的兩個女孩,其中一個貓一般,輕靈地跳到桌的邊緣,袖子一拂。帶血的金銀消失不見。緊接著又跳回了地上。繼續跪在酒客身後,端著盤子舔啊舔。

此時,其它豬妖都已死去。周圍一片安靜,那唯一剩下的豬妖,與唯一不逃的酒客,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酒客的臉,藏在兜帽之中,讓誰也看不真切,他的聲音也從兜帽中陰陰冷冷地傳出:「殺誰?」

「殺他!」那豬妖回過頭,指了過去,厲聲道,「你幫我殺他!」

他指的竟是臘咸羊。

臘咸羊持著鑌鐵大棒,冷哼一聲。

酒客緩緩地站起。

所有人都看著他來。

他一步一步地向臘咸羊走去。

——我不救妖,我只殺妖。

——殺誰?

難道他真的是個為錢賣命的殺手?大家心中想著。

就算他是殺手,又有幾個殺手敢惹上小奚山,和小奚山背後的神霰洞天?

而且,又有幾個殺手,會當著所有人的面,這樣光明正大的接生意?

所有妖盡皆疑惑。

臘咸羊也不由得戒備起來:「你是誰?不要命了?」正常情況下,遇到這種敢跟他作對的陌生傢伙,他早已一棒劈了過去,但是這傢伙實在奇怪,讓他不敢大意。

其他妖亦是一下子圍了上去,將這奇怪的酒客圍在中央。

臘咸羊繼續瞪著酒客:「你想做什麼?」

兜帽中,傳來清清冷冷的聲音:「抱歉……我已經收了錢了。」長袍一卷。

所有妖同時出手,利刃、妖爪、妖力等等,從各種角度或劈或轟,卻只見刀光一閃,它們所有的出手全都擊空,刀光卻從包圍中破出,直襲臘咸羊。臘咸羊怒喝一聲,鑌鐵大棒挾著強大妖力,朝刀光滾滾劈去。

血花,飛濺。

刀光一退,只聽「撲」的一聲,隨之而來的便是「咣鐺」震響,精光濺起。

臘咸羊的寵大妖軀倒在地上,鑌鐵大棒砸在它的身邊。

那些妖瞠目結舌,一時間竟沒能弄清發生了什麼事,剛才那一瞬間,到底發生了什麼?這傢伙到底是怎樣出手的?

在這麼多妖的保護中,這傢伙竟然一刀殺了臘咸羊?

周圍的其他妖亦是面面相覷。

那酒客卻像是完成任務一般,竟然就這般轉身,背對著那些妖,一步一步地,又走了回去。

其中一妖壯著膽子吼道:「你想就這樣走麼?」

酒客頓在那裡,握住了什麼。

所有妖驚恐地退了一步。

這傢伙既然能在包圍中,遊戲一般殺掉臘咸羊,要殺它們中的哪個,實在是太簡單了。

酒客慢慢慢慢地取出一物。

那些妖緊張到了極點。

「老闆,」酒客淡淡地道,「酒錢。」

放了一綻銀兩在桌上。

然後又取出一條鐵索,拴在那貓一般的女孩的項圈上,溜小狗狗般,牽著她走。那女孩雙手前伸,雙腿跪地,發出一聲「喵」叫,被她的主人牽著,往外爬去。另一個人族女孩趕緊站起,跟在他們身後。

他們就這般走了。

看著臘咸羊倒在地上的屍體,竟沒有一隻妖敢上前攔他……

***

小奚山深處,豪華的妖洞中。

小奚山洞主瓷詹怒拍著白骨製成的藤椅。

階下一批妖怪,亦是錯愕對望。

「臘咸羊被人殺了?」瓷詹怒吼,「被哪個傢伙殺的?」

他好歹也是黑鶩天上三十六小洞天諸多洞主之一,在他的地盤周圍,殺他手下的妖,這分明是沒有將他放在眼裡,也沒有將他背後的神霰洞天放在眼裡。

一個小妖顫抖著。把當時的情形又說了一遍。

「殺手?」瓷詹皺著他慘白色的眉頭,「你是說,那傢伙當著你們的面,接了那筆生意,然後就殺了臘咸羊?」

眼睛斜向一旁:「誰有這傢伙的資料?」

階下一隻禽妖道:「陽梁洲上,殺手多的是,我們以前也請過好幾個,不過殺得這麼囂張的……倒是沒有遇到過,也猜不出是誰。」

黑鶩天上,各大洞天明爭暗鬥。暗潮洶湧。表面上一團和氣,暗地裡請來殺手又或派出刺客,殺妖搶地盤的事層出不窮,殺手本身沒什麼好奇怪的。但是。身為殺手。最重要的就是隱蔽。殺手的身份一旦暴露,某種意義上就等同於死亡,當著那麼多的眼睛。毫不避嫌地拿錢殺人,這種事還真是從來沒有發生過。

瓷詹怒哼道:「那傢伙是人是妖?」

小妖道:「看不出是人是妖,有些像人,但又聞不到人族的味道。」

瓷詹咬牙道:「掘地三里,也要把他給我找出來,老子的手下,說殺了就殺了,老子多沒面子。」

座下一妖小聲提醒:「是『掘地三尺』!」

瓷詹吼道:「老子說三里就是三里。」

那妖趕緊道:「是三里,就是三里……」心裡想著:「沒有文化……」

……

***

殺了臘咸羊的「殺手」,以及他身邊的兩個奴隸美眉,自然就是劉桑和鬼圓圓、千千。

荒郊野外中,鬼圓圓不停地照著鏡子。

千千道:「圓圓喵已經很漂亮了喵。」

鬼圓圓恨聲道:「就是,那些妖怪什麼眼光?」

劉桑在另一邊,輕輕撫摸著黑殺刀。

黑殺刀在月色下閃著寒光。

黑殺刀入鞘,他淡淡地道:「來了。」

周圍風聲鶴唳,鬼影幢幢,不知不覺間,已有許多妖將他們圍住,連夜空中都飛著十來只禽妖。

幾個小妖抬著一張大藤椅,藤椅上坐著一個軟塌塌,半人半蟲般的妖怪。

瞪著兜帽長袍的「殺手」,半人半蟲的妖怪叫道:「你是什麼東西,還不給老子抱上名來?」

「殺手」漫不經心地道:「你又是什麼東西?」

旁邊一妖叫道:「連我們瓷詹洞主都不認得,你怎麼在黑鶩天混?」

「小奚山洞主瓷詹?」殺手取出一個小冊子,隨手翻了翻,道,「抱歉,暫時還沒人付錢讓我殺你。」

瓷詹氣得發抖:「殺了他,給我殺了他。」

一夥妖怪疾撲而上。

兩隻妖沖在最前頭,一左一右,左邊一隻拍出巨掌,右邊一隻噴出毒霧。

劉桑驀地出刀,卷了兩道刀光,左邊妖怪一聲慘叫,裹著妖力的巨掌,一下子就被刀光洞穿。明明護身的妖力還在,連它也不知這殺手到底是如何越過妖力,直接擊穿它的掌心。

右邊的妖怪噴出的毒霧有若利箭,明明是有影無形的毒氣,卻是既銳且疾,這妖怪的實力自是不同尋常。

然後,隨著第二道刀光閃過,毒氣莫名的被壓縮成一團,刀光一送,明明沒有觸到使毒的妖怪,這妖怪的妖身便已炸裂,毒氣挾著電光,在它的體內炸開。它身後的幾名妖怪全都嚇了一跳,卻原來,這妖怪噴出的毒氣,被「殺手」以神秘的刀法直接送入了它的體內,就算這些毒是它自己噴出,竄入它的肺腑中,它自己卻也是承受不住,與此同時,被刀光送入的,還有一股含著雷電的刀氣,毒性破壞它的身體機能,令它體內的妖力潰散,無法抑制竄入體內的刀氣,以至於雷電炸開,直接粉身碎骨。

如此奇詭的刀法,這些妖怪竟是從來不曾見過。

只是,這些妖怪久居於黑鶩天上,大半都是天性兇殘,兩隻禽妖從高處撲下,另有三隻妖怪從側面襲來。五妖同時出手,妖氣縱橫,又帶著撲鼻膻臭。

「殺手」身子一旋,刀光隨之而舞,仿佛將所有的空氣都卷了過來,形成驚人的氣壓。緊接著便是「刷」的一聲,氣壓暴散,帶著他和身後的兩個女孩沖天而起。有若扶搖而上的大鵬。他明明身無雙翼,卻以虛空為憑依,以刀氣為雙翼,一飛沖天,大出眾妖預料。天空中撲下的兩隻禽妖驚惶而逃,撲騰間羽毛四散,竟被那驚人的氣壓撕扯得有若禿雞。

「殺手」帶著兩個女孩衝上雲霄,群妖下意識地抬起頭來,想要在夜空中尋找著他們的蹤影,緊接著便看到一道刀光。和著雷電從天而降。以極快的速度,落在群妖之間。「殺手」獨自一人落在地上,瀑布一般的刀光,在他身邊旋成一個圓。再轟然擴散。周圍十幾隻妖被這強大的衝擊力。沖得向外拋飛,落在地上時,有的身死。有的殘廢。

瓷詹又驚又怒,這傢伙的本事,竟比他想像的還要可怕,他帶來的,原本就是小奚山上的強手,這麼多妖一轟而上,連這殺手的衣角都沒有碰到,短短的幾個剎那間,反被他殺了好幾個。

「殺了他,殺了他!」瓷詹氣極敗壞。

……

***

夜空中,烏雲密布。

鬼圓圓現出龍身,載著千千,藏身在一團烏雲之間。

她們低頭看去,只見妖怪成批地涌動,群妖之中,一道刀光來來去去,不時爆散出沖霄的寒意。黑殺刀原本就鋒利至極,就算是漆黑的夜色,也無法掩蓋它的刃光,刃光中帶出的道道血水,讓它變得更加的艷麗。

妖氣一團團的湧向刀光,又一團團的散開,那飛竄的刀光,在黑暗中劃出一道道華麗無匹的軌跡,美侖美奐,卻又像是七彩交織而成的白色閃電,誰也無法令它阻滯。

騰椅之上,半人半蟲的瓷詹身子一縮。

軟得有若爛泥般的皮膚忽地裂開,一股醜陋卻又色彩斑駁的妖氣破出,飛到高處,振翅而下。

皮膚有若被卸下一般,留在藤椅上,妖氣裹著灰色為主、各色摻雜的瓷詹,朝「殺手」飛掠而下。

原來它竟是一隻蛾妖。

不愧是小奚山的洞主,瓷詹一出手,先是漫天漫地的飛灰卷向「殺手」,那幾乎令群妖窒息的刀光,為之暗了一暗,緊接著便吐出妖網,朝已是黯淡的刀光蓋去,自己更是來去如電,在群妖的壓制下,瘋狂的襲向「殺手」。

妖怪數量太多,小奚山洞主又已出手。

看著那暗去的刀光,縱連藏在烏雲間的鬼圓圓,也不由得擔心起來。

周圍的群妖浪一般衝來。

殺手刀影翻飛,有若弄潮,刷刷刷地在身周斬出道道光芒。

然而敵妖實在太多。

於是他刀勢一收。

這傢伙終於撐不住了!群妖大喜撲上,要將他碎屍萬段。

殺意卻如泰山一般漲起。

群妖大吃一驚,明明這傢伙處於收招之中,為什麼氣勢反而更增,殺意反而更烈?

氣機壓縮至極點,再隨著澎湃的殺氣驟然間暴散,方自收到半途的刀光隨著倍增的殺氣,轟然四射,有若爆炸的黑火。刀影翻滾,捲起一**的浪花,隨著第一波刀浪,三尺之內的妖怪向外拋飛,落地時已斷成兩截,隨著第二波刀浪,三尺之外、六尺之內的十幾隻妖怪全都中刀慘死,第二波方落,第三波又起,這一波卻是帶著雷電,轟然射出,六尺之處、一丈之內眾多妖怪被雷電擊中,或是噴血,或是抽搐。

一丈之外的群妖驚得四散。

妖影一閃,小奚山洞主瓷詹裹著妖氣,沖向殺手。

身為三十六小洞天其中之一的洞主,他的眼力自非其它妖可以想比。這傢伙接連三波,由近而遠,一浪更甚一浪,三浪之中,擊殺二十多隻妖中好手,擊傷更多。但此時此刻,他是真正的刀勢已盡。

瓷詹一出手,威力便遠勝於其它妖怪,不但妖力更強,速度更快,途中更是妖軀一變,染毒的利爪有若尖刺,銳不可當地抓向殺手。

此時,殺手氣機已空,刀意已盡。

在這種情況下,按理說,他已是必死無疑。

但他卻將寒刀一扔,任由它掉落在地,雙手快速地往袍內一伸,緊隨著便是兩道劍光閃現,他竟同時抽出了一青一赤兩支利劍。幾乎是與此同時,瀰漫在身周的元始之氣,快速地充填進他的氣機,氣機一下子就變得盈滿。

青與赤兩道劍光花一般綻放。

瓷詹反應亦快,妖軀一扭,刷刷地刺出兩道毒刺,抽身便退,一下子退出兩丈。

這兩道毒刺,刺穿殺手的兜帽,擊破他的長袍。

兜帽落下,長袍散開。

其它妖定睛看去,首先看到的,便是那尖尖的黑色狐耳,與毛茸茸的黑色狐尾。

「黑殺妖狐?!」一隻妖怪驚道。

竟然是傳說中見首不見尾、一向獨來獨往的黑殺妖狐?群妖俱是驚異。

對這傳說中的妖狐,雖然黑鶩天上,許多妖都曾聽說過他的大名,聽聞他是狐族中僅有的一隻黑狐,同時也是一隻與其它狐族不相來往的「野狐」,聽說他的家人俱被雷獸所殺,也因此,四處追殺雷獸,死在他刀下的雷獸已不知多少。還曾聽說,為了活下去,有相當一段時間,他曾充當殺手,為錢賣命,不知多少人和妖死在他的手中,但卻從來沒有人能夠摸到他的影子。

它們怎麼也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這裡,遇到這隻傳說中的妖狐。

黑色的彎刀,落在妖狐的腳下,他的腰間,又斜佩著三支寶劍,兩支在左,一支在右,而他揮出的一青一支兩隻寶劍,也已還入鞘中。他靜靜地立在那裡,孤高自若,桀傲不馴,有若夜色中獨自騰飛的黑月,那般的陰冷,卻又那般的顯目,讓人看不真切,卻又怎麼都無法忽略他的存在。

瓷詹嘶聲道:「黑殺妖狐,我小奚山又沒惹你,你為什麼殺我手下?」聲音雖響,其心已怯。

黑殺妖狐卻只是立在那裡,不言不語。

瓷詹怒道:「黑殺,我在問你。」這妖狐實在太過厲害,他適才趁著眾妖圍攻,找到空隙全力出手,都未能將其殺死,看著倒在妖狐腳下的成片屍體,和已是惶惶的手下,他已沒有信心動手。

但他終究是一山之主,帶著這麼多手下,洶洶而來,要是就這般狼狽而去,連場面話都不說,以後怎麼在底下妖面前抬起頭來?此刻他聲厲內荏,只要這妖狐說上兩句,哪怕是給他一點點的台階,他都會趕緊下台。

但是這妖狐卻像無視他一般,狗急了都會跳牆,妖急了,又如何不怒?

「妖狐,」瓷詹喘著氣,「我、我在問你……咳、咳咳……」

黑殺妖狐緩緩地看他一眼,淡淡地道:「我跟死妖……沒有話說。」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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