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驀一揮袖,節節花開,隨著鮮花的不斷綻放,一團團血水爆散。那些妖魔一下子被殺了許多,剩下的心知已無法再布大陣,只能硬著頭皮衝上前來,純以妖力作戰,但數個時辰的僵持,早已讓它們妖力不足,女孩周圍那不斷盛開的花朵,有若午夜的死亡之花,瘋狂地收割著它們的生命。

刷!女孩粉拳擊去,一道半丈寬的電光浪一般滾去,一下子殺了數十隻妖,滿地都是妖怪的屍體,剩下那些早已心驚膽寒,狼狽四散。桑兒也懶得再去管它們,帶著小眉一縱一落,落在山腳下,環視一圈,冷哼一聲:「逃得倒是很快!」

那老女人發現形勢不妙,趁她大殺四方的時候,直接逃了。

沒能逮到田歸妹,桑兒心中不滿,只是抬頭一看天色,心道「糟糕」,雖然破陣而出,殺了眾多妖怪,但看這天色,怕是已經來不及趕到逐歸峰了。娘子本是讓她今夜一個人登上逐歸峰,但這個時候,她也沒時間再把小眉送到大別山,當然更不可能將她獨自扔下,於是牽著她,身子一縱,飛上夜空,往女幾山的方向疾飛而去,在她們身後,留下滿地的屍體……

***

田歸妹趁著夜色,一路逃竄。

前方的森林中,忽地轉出一人,那是一個山鬼一般的美麗女子,此刻雖是正月,夜間風大露重,但她卻是半裸,綠葉串成的枝條從粉頸披落,掩住美妙的雙房,輕柔的腰肢有若流水,臍眼處鑲著一枚花瓣。

她的小腹系了一根天蠶絲,絲上掛著一條條柳葉,柳葉成簾,似有若無地擋住了腹下的風光,兩條秀腿既長且細。雙足**,有若御風一般點在草上。

「姑娘!」田歸妹恭敬地伏在她的腳下,「未能如姑娘吩咐,殺死他們,請姑娘降罪。」

山鬼一般的女子,輕梳著瀑布一般的髮絲,漫不經心地道:「無妨。他們兩魂合體,實力確實出人意料,但他們不可能永不分開,以後有的是機會對付他們。況且,雖未留下他們性命,卻也試出七重三滅迷天大陣的威力。同時也找到了『七重三滅』和『渾茫剖判』變換之間的破綻,解決了我的一大難題。」

田歸妹恨聲道:「要不是雙月華明珠,老主人就不會死得那麼慘,可恨她不但殺了老主人,奪了老主人的權勢,還騙了崇吾少爺這麼多年,使得崇吾少年始終不知道他自己的身世。老身恨不得將這惡女人碎屍萬段,讓老主人能夠瞑目。」

山鬼一般的女子,輕飄飄地道:「娘親之仇,雖然要報,但是那劉桑,相比雙月王妃,只怕才是我們真正的大敵,這人實在太過聰明。也太過古怪,古怪到讓人完全無法看透的地步。」

田歸妹低聲道:「小姐跟他走得很近……」

山鬼一般的女子,露出神秘的笑容:「嗯……暫時就由她去吧!」

田歸妹伏在地上,不再說話。

一道夜風刮過,兩人迷霧一般消失不見……

***

桑兒帶著墨眉,在夜空中疾空。

墨眉道:「桑哥哥,圓圓會不會真的落在他們手中?」在西海時。她與圓圓同過甘苦,共過患難,自是擔心她的安危。

桑兒道:「你只管放心,他們既成功以圓圓將我誘來。圓圓若真的在他們手中,在剛才那種情況下,他們早已用圓圓來威脅我。」繼續道:「混天盟的目的不外乎稱霸江湖、一統八洲,這種事情,就算是他們也不敢多做。女幾山上,金麟鳳凰派死也不敢承認他們勾結朝廷一同禍害天游門,便是因此。」

墨眉這才放下些心來。

只是,說是這樣說,桑兒自己卻不怎麼放心。那田歸妹要麼沒抓圓圓,要是真抓了圓圓,剛才就不可能不把她推出來,用來威脅自己,從推理上,這一點能夠確定。

但是前兩天,她以「雙月王妃」的身份讓墨門幫她找圓圓,卻是無法找到,圓圓也不知道去了哪裡,讓人擔心。

在她心頭,雙月華明珠淡淡地道:「你只管放心,田歸妹本是魔仆,魔仆對主人一向忠心耿耿,就算換了新主人,對舊主人的忠心也不會輕易改變,圓圓那孩子就算真的落在她手中,田歸妹也不會去傷害她,或者說是,根本不敢傷害她。」

少年錯愕:「這是為什麼?那田歸妹的舊主人,不是那個叫什麼剎妮那的女魔頭麼?和圓圓又有什麼關係?」

雙月華明珠道:「這個就跟你無關了。」

少年心中忖道:「這件事越想越是古怪,那田歸妹剛才說了『華明珠,我老主人跟你本是無怨無仇,你卻入空桑王宮,殺了我家主人,搶走她的一切,今日老身必要讓你死在這裡』這樣的話,雙兒入空桑王宮,殺她舊主人?雙兒自己不是空桑國的『花妃』麼?田歸妹說雙兒搶走她老主人的一切,這『一切』指的又是什麼?雙兒說過,圓圓像她娘,但更像她爹……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仔細想想,雙兒對圓圓的討厭,不管從哪個角度講都說不過去,對圓圓她娘親的痛恨,也實在是過了頭,僅僅因為圓圓她娘親是龍女,就讓雙兒恨到這種地步?」

圓圓像她娘……更像她爹……

少年心中一震,忽問:「前輩,難道圓圓她的龍族血統……」

雙月華明珠冷然道:「住口!」

少年道:「前輩?」

雙月華明珠心知這少年實是聰明,若他非要深究下去,這背後的許多秘密,終要被他揭穿。她冷然道:「你要是真的關心那孩子,就不要再去管這件事。有些事情,是無論如何都不該讓人知道的,只因它一旦揭穿,對活著的人來說,才是最大的傷害……尤其是對那個孩子。」

少年沉默……因為他聽得出,她不是在開玩笑。

秘密一旦揭穿,對圓圓才是最大的傷害……也許那真的是一個不應該被人知道的秘密?

她們就這般一夜趕路,飛過鳥鼠城。才至帶山,天色便已開始發亮。

桑兒暗道「糟糕」,這一下娘子要火大了。正要繼續趕路,另一邊的帶山上,五色光芒直落而下,緊接著便有一道冷光射來,她嘆一口氣。帶著小眉改變方向,直掠而去,落在帶山山頭。

周圍松木密布,滴落著積了一夜的露水,在她們前方,一個身穿曲裾深衣。美麗絕倫的女子靜靜地立在那裡,一臉煞氣。桑兒心想……她果然很火大。

墨眉這才知道,桑哥哥急急地趕了一夜的路,是要來見夏縈塵,立在那裡,左看右看。

夏縈塵瞪著桑兒,面容陰沉:「我讓你昨日夜裡。獨自一人到逐歸峰來,結果你竟然害我等了一夜,且還帶了人來。」

桑兒輕咳一聲:「娘子……」

夏縈塵怒道:「你也知道叫我娘子,說走就走,說死就死,你哪一點像是有妻子的男人。」

桑兒淚目:「這也不是我自己想死的。」

墨眉低聲道:「縈塵姐姐……」

夏縈塵袖子一拂,指向墨眉,隨手一揮。墨眉驚叫一聲,嬌軀一下飛到半里之外,跌坐在草地上,在那發獃。

桑兒雙手虛按:「娘子,不要生氣,不要生氣,氣壞身子就不好了。」

夏縈塵抿著嘴:「我的丈夫死都死了。你還不許我生氣?就算我氣壞了,又有誰來關心?那個死掉的丈夫麼?」

呃……

「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夏縈塵目中現出神秘的幽光,仿佛能夠洞徹九天十地一般,透入「桑兒」的靈魂深處。「死了就死了,連死了都要跟別的女人鬼混。」

雙月華明珠怒道:「這女人是怎麼回事?」

劉桑趕緊道:「前輩息怒,息怒……死了丈夫的女人,生氣也是沒辦法的事。」

雙月華明珠道:「哼。」

桑兒開始向夏縈塵解釋。

聽完之後,略一沉吟,夏縈塵道:「兩儀絪縕、去修元神……混雷之後無法分開?」

桑兒道:「就是這個樣子。」

夏縈塵沒好氣地道:「火能鍛鋼,也能融鋼,同樣的道理,日精既然能夠鍛魂,自然也能夠煉化魂魄,你們兩個人一起去混天雷,事後還想分開……你們傻掉了麼?」

雙月華明珠怒道:「你妻子竟是這個樣子的麼?」

少年淚道:「前輩,您別看她這樣,想當年她也是非常非常溫柔賢惠的。」

夏縈塵輕哼一聲,曼聲道:「小嬰!」

聲音悠悠揚揚,往遠處飄去,一道劍光從遠處的女幾山破空而來,剎那間一閃,落在地上,小嬰現出身來,另有一個身體放在她的身前。

小嬰往這般看來,看到桑兒,猶猶豫豫的樣子,不敢確定這個人是不是真的是她爹爹。桑兒卻是看著她身前的那少年身體……那是他自己的「屍體」。

是屍體嗎?

桑兒仔細看去,見「他」躺在那裡,呼吸平穩,凝神聽去,還能聽到「他」的心跳,只是醒不過來,有若植物人一般。

夏縈塵冷哼一聲:「在你死後,憂憂搜了你的巫袋,找到了一株艾草,她想到邪魔團的『邪鴉』鴉幽隱和那些妖怪將小眉和圓圓抓去,助它們尋找能夠起死回生的古艾魂尋草的事,於是用那株艾草一試,沒有想到,竟然真的讓你的屍體復活。只是,你人雖活了過來,魂魄卻已不在,她焦急之下,以星引回到巫靈界,讓在和洲睡去的憂憂醒了過來,找我幫忙。」

原來那株艾草,真的就是傳聞中神農炎帝所種,能夠「起死回生」的古艾魂尋草?雖然知道,那株艾草會被人藏在始皇地宮深處,必有它的用處,卻沒有想到,它竟然有這般奇效。

夏縈塵繼續道:「憂憂猜測,你的魂魄極有可能因『鬼神六治』,而被吸到了陰曹地府,而她又不知該怎麼去陰曹地府尋你,只能找到我來,於是我借著神力,到陰曹地府走了一趟……」

劉桑與雙月華明珠一震。桑兒驚道:「娘子。你去了陰曹地府?」

「嗯,」夏縈塵漫不經心地道,「我到底下走了一遭,殺了許多鬼怪,後來遇到去年在羽山不小心被我殺掉的那個墨門女子……」

桑兒低聲道:「向大哥?」

夏縈塵道:「她說你與雙月王妃一同,與閻王胡亥作戰,也不知生死如何。於是我毀了閻王殿。可惜那什麼閻王胡亥卻始終沒有出現。無奈之下,我只得離開陰曹地府,以神力聚成的身外化身四處尋你,終於在那港口處將你尋到,卻想不到,你變成這個樣子……」

桑兒道:「原來那個小女孩真的是娘子……可是娘子。那時候你為什麼要逃?」

夏縈塵咬了咬嘴唇,看向一旁。

桑兒反應過來……她並不想讓他看到她「媧皇」的樣子。

在桑兒心中,雙月華明珠震驚地道:「你娘子到底是什麼人?陰曹地府想進就進,還有身外化身,這和神仙有何區別?」

少年道:「這個有些難以解釋,非要說的話,她大概算是神靈『女媧』的轉世。」

雙月華明珠動容:「你在開玩笑?」

少年道:「沒開玩笑。」

夏縈塵看著她那變成女孩模樣的「夫君」。有些惱怒的樣子:「夫君,你的肉身既還活著,還待在他人體內做什麼?還不回你自己的身體里去?」

桑兒苦笑道:「這下子不成,我和雙月前輩的魂魄還未分開。」

夏縈塵道:「這個太簡單了。」

桑兒大喜:「娘子你有辦法?」

「嗯,」夏縈塵道,「夫君你不要動。」

驀一抽劍,發出五色光芒的媧皇劍出現在她的手中,她盯著前方的女孩。媧皇劍上散出神秘莫測的光芒。隱隱約約間,在她的身後,桑兒似乎看到那白髮蛇尾的女子幻象。

忽地,媧皇劍劃破虛空,帶著那不可思議的光芒一劍斬來。

桑兒身子一縱,向後連著幾個空翻,躲開媧皇劍:「娘子你做什麼。」

夏縈塵跺腳:「夫君你不要動嘛。」媧皇劍連斬。她人雖站在那裡,媧皇劍卻一下子就斬到桑兒面前,桑兒不斷騰挪閃避:「娘子你這到底是在做什麼?」

夏縈塵道:「待為妻斬殺了這個女人的魂魄和肉身,剩下夫君你一人的魂魄。夫君不就可以回到自己身上了?夫君你不要再動了,被誤傷到就不好了。」刷的一聲,劍光一閃,轉成五色光環,輪番向桑兒斬去。

「娘子住手!」桑兒往上一躍,御著天玄之氣,腳下節節花開,助她騰飛高處。

夏縈塵笑道:「夫君,你以為你逃得了麼?」頭上現出陰陽二氣,腳下踏著五行大陣。

「糟了!」桑兒想要以「剎那咫尺」快速拉遠距離,誰知回過神來,她竟已回到地面,仿佛剛才根本沒有躍起一般。

「這是什麼?」縱連雙月華明珠也為之驚駭。

「忘情天!」少年的神識驚道,「我娘子能夠令時光倒流的忘情天。」

雙月華明珠失聲道:「你在開玩笑?」時光倒流?這豈不真的成了神仙?

媧皇劍一下子斬到桑兒身前,劉桑與雙月華明珠竟然只能眼睜睜看著帶有神秘能量的劍光斬到,毫無辦法。

誰知劍光一收,再一看去,只見夏縈塵拄著媧皇劍,喘了幾口氣,額上香汗淋漓:「該死,神力不足了……死男人,叫你昨晚來你不來。」

桑兒驚魂未定,緊張地戒備著。

夏縈塵冷哼一聲,收起媧皇劍,沒好氣地瞅她一眼。

桑兒小聲道:「娘子?」

「哼,」夏縈塵繃著臉,「我人還在和洲,這身外化身只是靠著神力來到這裡,無法堅持太久。原本是讓你昨夜到女幾山上,我助你回魂,結果你到現在才來,剛才又逃個不停,現在我神力消耗太多,沒有辦法在用出『忘情天』後,只殺掉這個女人而不誤傷到你。」

桑兒拍著胸脯……還好還好。

看來昨晚被田歸妹和那些妖怪拖延了大半天,竟是有好處的。

雙月華明珠怒道:「你竟然要讓月兒與這種女人一起嫁給你?你乾脆想辦法殺了她,把月兒扶正算了。」

喂喂,前輩……

夏縈塵繼續繃臉:「哼,死了也就算了,還要去跟別的女人合體,你怎不去跟男人合體?」

娘子,跟男人合體的話……那太噁心人了。

夏縈塵道:「我現在神力不足,這身外化身維持不了多久了,兩日後你再來……」

桑兒道:「不要!」他怎麼能任由雙兒被娘子殺死。

夏縈塵瞪著她:「你難道還想一直做女人不成?」

桑兒哂道:「做女人就做女人,怎的了?做女人挺好!」

夏縈塵死死地盯著她,忽道:「你要是敢一直做女人,那你信不信我去做男人?」

桑兒不信:「這也能做得到?」

夏縈塵冷笑道:「別人做不到,但本公主是誰?你在這等我,我現在就回去,變成男人後再來娶你。」身子一縱。

桑兒一下子撲上去,抱住她的腿:「娘子不要啊。」

雙月華明珠怒道:「你能不能有骨氣點?你這像什麼樣子?」

少年淚目:「她是我娘子啊,她要是變成了男人,我還怎麼活啊?」抱著娘子的腿大嚎:「娘子我錯了,我一定會想辦法回到自己身體里的,你不要變成男人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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