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羲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只因為各路攻伐,皆是以討伐妖族為大義,這已經變成了整個人類與妖族之間的生死存亡,不管萬天尊者與飛虯,以往跟黑鶩天有多少仇怨,此刻都非得放下不可,而玄扈只要稍為聰明一些,必定會許給他們莫大好處。」

「想來廣王的使者也很快就會到這裡,通知我們萬天洞棄盟之事。」劉桑搖頭道,「凡事都有兩面性,我們以剿滅妖族為旗幟,組成同一陣線,固然能讓各門各派齊心,也使得齊、周等國不敢逆潮流而動,但也迫使本是分裂的妖族不得不團結起來,變成鐵板一塊。萬天洞擋在空桑國與黑鶩天之間,通玉王又在豫洲阻著,討代黑鶩天的各路人馬只能從南部與東南兩面攻入,使得黑鶩天群妖需要防守的戰線大大收縮。」

將信一放:「不過這也是在預料之中的事,而且不歸我們管,我們也只能先做好自己的事。」

新建的神州盟本身還沒有足夠力量,就像劉桑上一世的「聯合國」一般,雖然名字好聽,其實唯一的作用就是協調各方立場,加入神州盟的各門各派,大多都是就近加入,在墨門和狂火鬥士的統率下,跟隨作戰。於是乎,劉桑這個「總軍師」,處理的也就全是文書工作。

這樣的工作自然是既繁瑣又無聊,不過劉桑卻是全無怨言,當前的局勢原本就是錯綜複雜,如果每個人都覺得自己的能力不止於此。每個人都想要更多的權力,那根本就用不著別人動手。自己就會打成一片。如果這是一座正在慢慢運作的機器,那他現在要做的就是,成為協助機器正常運作的螺絲釘,每一個部件的錯位,都有可能造成整個機器的癱瘓,這無疑是他所不願意見到的事。

傍晚時,風雨變得更加的大,天氣一下子又涼了下來。劉桑拖著疲乏的身子。往後山走去,來到院中,一個漂亮的少女奔了出來:「夫君,有我爹的消息沒有?」

劉桑搖了搖頭。

鬼圓圓大失所望。

自那日劉桑與扶蘇交談完,與鬼影子下了墨家的飛船,回到大別山,兩人在山下分開後。也不知出了何事,鬼影子就此失蹤,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雖然鬼影子以往就是漂泊不定,但這一次,卻是失蹤得太過突然,劉桑與他在山腳分開。一個往尖雲峰,一個往霽雲峰,而事後知道,鬼影子根本就沒有登上霽雲峰,劉桑只能判斷他在霽雲峰腳下。遭遇到什麼意外,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縱連他也全無頭緒,而事後,雖然道家派出人手,各方也協助查找,卻怎麼也找不到他的消息。

因為壓制雲氣,並不如何舒服,且會變得又丑又怪,鬼圓圓也未再壓制體內的龍血,劉桑拿她無法,況且他也更喜歡看到這丫頭漂漂亮亮的樣子,於是專門為她設計了一種咒陣,畫在她的肚兜上,可以阻斷他人用望氣之術對雲氣的窺探。

鬼圓圓知道仍然沒有她爹的消息,心中自是擔心,劉桑安慰幾句,與她一同進入院中。

進入院內,見召舞小姨子、胡月甜甜、胡翠兒、千千都在這裡,快樂地聊著天兒。

夏召舞叫道:「姐夫,你怎麼才回來?」

劉桑嘆氣:「還敢說我?你們這些人一開始不是喊著要為神州盟盡一份力,要我幫你們安插要職?結果現在就一個個的擱攤子不幹?」

胡月甜甜與胡翠兒笑個不停,夏召舞叫道:「哪裡知道是那麼無聊的事?做了半天,要麼是這裡的什麼什麼事啊要儘快通知那邊,要麼是那邊的什麼什麼東西要快快運到這邊,我還以為要跟妖怪打架呢,結果妖怪的影子都沒看到,人就累得吐血。」

「你這做了半天的人也敢說累得吐血?」胡翠兒嬌笑道,「我好歹也做完一整天,第二天才不幹的。」

夏召舞道:「姐夫姐夫,有沒有更正經的事讓我做?」

「什麼叫更正經的事?」劉桑沒好氣的道,「三軍未動,糧草先行,打仗打的不只是戰場,更是後勤。」

夏召舞失望地道:「還以為你做了這個總軍師,會威風八面,連我們也可以跟著你衝上前線大殺四方,搞了半天,做的都是這些事情。」

「要是一場仗打得需要軍師親自上陣殺敵,那才真的是完蛋!」劉桑嘆氣,「算了,不跟你說這個。」

鸞兒與小凰端來飯菜,劉桑吃完後,也未再理會這些空有大志卻不事正務的姑娘家,讓她們鶯鶯燕燕地在外頭說個不停,自己進入裡屋,躺在床上,手持五色石,神識進入巫靈界太易天中。

來到白玉城,小嬰正和黑暗天女在那彼此對峙,一眼看去,只見一白一黑兩道光芒在空中互撞,小嬰的劍光迅捷快速,黑暗天女的玉靈魔神之力則是奇詭多變。兩個女孩初始時,或許只是因為無聊,在這裡彼此練手,後來不知怎的,就越打越氣,簡直像是要拚命一般,劉桑嘆一口氣,心想就沒有一個可以讓他省心的,趕緊飛了過去,將她們分開。

「怎麼了怎麼了?」他問。

「她說爹爹壞話,」小嬰嘟著嘴,「她說爹爹不是好人。」

「是嗎?」劉桑疑惑地看向黑暗天女。憂憂竟然會在背後說他壞話,這還真是大出他的意料。

「她說爹爹到現在都還不娶她,不是好人。」小嬰生氣地說。

「這個……」劉桑汗了一下,「那也不至於打起來吧?」

小嬰道:「我要教訓她,姐姐都還沒有嫁給爹爹,妹妹怎麼可以先嫁?」

劉桑:「……」這個誰教你的?

黑暗天女叫道:「爹爹。你讓開,我叫她一聲姐姐。她還真以為長臉了,還想比我先嫁爹爹,真不知道跟誰學壞掉的。」

我覺得是跟你……

他嘆一口氣,往不周山飛去,不管她們……算了,你們慢慢打吧……

***

坐在不周山上,更覺不周山之巨大,人在其上。渺小得有若泰山上的螞蟻。

兩個女孩坐在劉桑身邊,一左一右,還在賭著氣。

憂憂也是的,平常在他面前像個小大人,怎的現在也變得跟孩子一般?

劉桑道:「憂憂,關於先天黃道流光大陣的事,你娘親說了什麼?」

黑暗天女道:「娘親說爹爹趕緊回去吧。不要在外面浪費人生。」

劉桑:「……」

黑暗天女道:「爹爹,炫雨梅花雖然回到了絕冀洲,但絕冀洲當前亂象一片,她很難再從絕冀洲調出人來,支援混天盟。」

劉桑道:「絕冀洲的動亂,想必是有混天盟的影子?」

黑暗天女道:「爹爹猜得沒錯!絕冀洲原本就是幾大洲上最不太平的地方。陰陽家過往的勢力因為三宗內亂消耗太大,我們雖然將里宗和血獄門都調了過去,但也只是勉強鎮住場子,絕冀洲內,許多人為了對抗陰陽家。早已暗中投向混天盟。」

劉桑道:「絕冀洲原本就是最容易生出事端的地方,大秦崩潰後的六百年間。絕冀洲基本上從來沒有太平過,陰陽家當前在絕冀洲上的勢力,也遠未到足以創建一個新王朝的地步,被混天盟攪亂,並不如何奇怪。」

黑暗天女道:「爹爹是否也會到黑鶩天去?」

「不會!」劉桑在地上畫著地圖,「墨門、扶蘇的秦軍、狂火鬥士將是攻打黑鶩天的三大主力,他們會從三個方向一同攻入黑鶩天,以墨門為主,混於春行道法會、三綱四盡幫等等諸多小門派的墨家軍團,直接從西疆出發,越過海峽進入黑鶩天,這一路,以敦頭洞天為主要目標,途經不射、雙鳴、不孝、斯氣土四個小洞天,與此同時,墨家巨子會親自率領水師,從外海逼近,不過主要是作誘敵和壓迫之用。」

繼續道:「廣王扶蘇派來的三萬秦軍,將單獨作戰,從楚洲東部出發,以黑風洞天為目標,途中要闖過覓龍、淵火、六歲三個小洞天組成的『金石道』,這一關最是兇險,也最難闖過,且路上儘是毒瘴,也唯有交給以陶土為身,可以不眠不休的秦兵,不過要是能夠闖過這一關,取黑風洞天相對會容易許多。」

又道:「以『地火侵天劍』北野樹和狂火鬥士為主,揚洲和中兗洲各路豪傑加入的第三路,則從黑鶩天東南角攻入,這一路需要防住通玉王扯後退,不過通玉王也不敢明目張胆的站在妖族一方,與討妖聯軍作對,更何況還有空桑和廣王從兩個方向遙遙壓制。這一路的主要目標是八大洞天中的箕尾洞天,若能成功攻下敦頭、黑風、箕尾三大洞天,位於敦頭洞天與箕尾洞天之間的嬰短洞天也就無法自保,可以經易拿下,只要攻下四個大洞天,便能停住先天流光大陣。」

「三路攻伐?」黑暗天女道,「這主意肯定不是爹爹出的。」

「就算是我,也只能給同樣的建議,」劉桑道,「自秦軍復出以來,齊國與秦軍作戰,死傷無數,大齊一方視秦兵如寇讎,就算有妖族這個公敵,但要讓他們與秦兵共同作戰,仍然極是困難,或者說,強行粘合在一起,反會生出更多事端。墨門一方與秦軍雖能配合,但那樣的話,要麼,皇甫巨子無法在外海側應,要麼,秦軍改以嬰短洞天為目標,北野將軍那一路將真正的變成孤軍,失去任何接應。現在的三路攻伐,可以說是目前最好的戰略。」

「但只要有一路失敗……」

「我會做好準備,」劉桑道,「我估量著,雙兒……雙月前輩、單老夫人、月姐姐牽制著虛無、蘇老、玄扈這等高手,又有廣王和火皇表態支持,讓虛無等大宗師和妖聖不敢妄動,我方三路大軍。就算不能攻下三大洞天,至少當有兩路能夠成功。而我加緊招納江湖上的散兵游勇,進行訓練和整頓,再加上趕來的玄羽兵團,哪怕其中一路不順,我們也能夠及時補上……你覺得怎樣?」

他心知這個女兒同樣擅長謀略,自是多問一句。

黑暗天女略一思索,無奈地道:「這整個戰略過於堂正,根本就是兵家的路子。不合女兒的作風。不過考慮到準備不足,各路互不隸屬等問題,正如爹爹所言,它已是當前最好的戰略。更主要的是,不管這戰略是好是壞,爹爹反正也做不了什麼。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再說。而且我看。混天盟也不可能坐以待斃,肯定會在江湖上掀起波瀾,在後方打亂神州盟和墨門的陣腳,陽梁之外的兇險,同樣不容忽視。」

劉桑點了點頭,正經再說。忽見小嬰坐在旁邊抽泣,趕緊把她抱了過來:「怎麼了?怎麼了?」

小嬰哭泣:「爹爹只跟她說話,都不跟我說話。」

劉桑:「……」

***

劉桑的神識回到塵世,順便將小嬰喚出,一方面好安慰小嬰。另一方面,則是免得她們兩個人又在巫靈界裡打架。

他既然已經復活。兩個女兒的紅丸……哦不,是星引,自然又重新送給了他。

這些日子,做的雖然都是文書工作,但其實很耗腦子,此刻自是睏乏,於是便摟著小嬰,在床上沉沉睡去。

半夜,小凰躡手躡腳地過來,為他們換了一柱檀沉,讓那安神的清香,繼續溢滿屋子。

就這般,又過了好幾日,劉桑手中的工作量並不見少,反而越來越多,胡月甜甜看不下去,在他身邊陪著他,盡心盡力地為他做著打下手的秘書工作,胡翠兒和夏召舞雖然又幫了幾下忙,但很快就沒心沒肺地玩她們自己的去了。

當然,這種案上的工作,劉桑原本也就不指望她們,她們不要在這裡添亂就好,如果可以的話,他其實更喜歡把手中的這些東西全都扔掉,把她們兩個放在案上,慢慢研究。

雖然各地異象叢生,但春天的雨,依舊是一下起來就沒完沒了。

這一日,劉桑與何執故正是討論著各地的事務,胡月甜甜跪坐在一旁,將他們定下的決策寫出,塞入竹筒,讓底下人送達至各處。

忽的,一名弟子急奔而來:「軍師、掌門,武陵幫遇襲,幫主武動以飛鳥傳書,緊急求援,此外還有降都幫、同心門,以及盟中許多小幫會,都有急書傳來。」

劉桑與何執故對望一眼。

劉桑道:「我們這裡現在也派不出人手,讓他們好自為之。」

那弟子錯愕:「軍師……」

劉桑看向胡月甜甜:「幫我回信告訴武動,讓他一定要想辦法脫險,本軍師會在精神上支持他。」

胡月甜甜沒有多問,將他的意思,以小楷寫在短紙上,放下竹筒,交給那弟子。

那弟子無奈,帶著竹筒出門,以飛鳥傳信去了。

經過精心訓練的雙頭飛鴿,冒著春雨飛在天空,過山越嶺,忽地,一支箭從林中射出,剎那間貫穿它的身子。

雙頭飛鴿無力地拍著翅膀,兩顆腦袋一同發出悲鳴,墜了下去。

林中,早已藏了一伙人,一個男子將死去的雙頭飛鴿拾起,取下綁在它腿上的竹筒,倒出信來,看後大笑:「精神上支持?原來就是這點本事?」一聲大喝:「走,我們先滅了武陵幫,見死不救,看那姓劉的小子還有沒有臉坐在那『總軍師』的位置上。」

眾人呼嘯而去。

***

紛灑的春雨,飛起的人頭。

武動一刀斬下前方敵人的首級,首級飛起,在空中翻滾,血水隨著它的軌跡,灑出兩圈珠珠點點的圓,然後便和著春雨,一同落在地上。

武動率著幫眾,殺退前方敵人,直闖而過。

他們殺入一片林中,忽地,四面八方大批敵人擁出,武動帶著身後幫眾,又驚又怒地頓在那裡。

前方,兩名漢子排眾而出,周圍簇擁著許多武者。

武動喝道:「『金剛拳』金猛杏、『獨神掌』鄒狀,原來你們金剛門跟蒙神創天會,也都已入了混天盟?」

金剛門門主「金剛拳」金猛杏冷笑道:「我混天盟一統凶滅,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你們何必跟著劉桑那小子苦苦掙扎?」

武動怒道:「你們混天盟與妖族為伍,禍害天下,不要以為你們能猖狂多久,天下人都饒不了你們。」

「金剛拳」金猛杏笑道:「先天黃道流光大陣一成,天下人自身難保,到時我混天盟所過之處,還有誰奈何得了我們?」

蒙神創天會「獨神掌」鄒狀冷冷地道:「何必跟死人說這麼多廢話?」

武動狠狠瞪著鄒狀:「姓鄒的,你蒙神創天會三代傳承,往日好歹也是名門正派,你就不怕丟了你鄒家列祖列宗的臉?」

鄒狀冷笑道:「識時務者為俊傑,我這樣做,正是要將我鄒家先人所創的蒙神創天會發揚光大。」

金猛杏大笑道:「鄒賢弟說得好!」盯著武動,陰冷冷地道:「要怪,就怪你們自己蠢,居然會去信劉桑那小子,哼哼,你們的求救急火送到他的面前,他連理都不理你們,任你們自生自滅。」

武動厲聲道:「軍師不是那樣的人。」

金猛杏失笑道:「到現在你都不信?」隨手一揮:「這是姓劉的小子給你們的回信,你自己看去。」

武動接信一觀,整個人都滯在那裡,面無血色:「精、精神上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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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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