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道:「父皇說的另外半個人,卻又是誰?」

嬴政道:「趙高。」

扶蘇道:「但是趙高已做了『坎離魔神』。」

「他不敢不做,」嬴政冷笑道,「要麼成為魔神,失去理性,一生為朕使喚,要麼死,他不過是聰明的做出了對他來說最正確的選擇。他不想成為魔神,但他更想活著,趙高是個奴才,他也只是一個奴才,永遠能夠認清他自己的位置,這是他勉強能夠讓朕看得上眼的地方,但也正因此,他的位置,就已經決定了他的成就。」

又道:「朕已經再一次加快了先天黃道流光大陣,陽梁已經處於崩潰之中,這些日子,你不要再出去了。等朕將所有的一切結束,到那時,朕是天上的天帝,你就代替朕,做人間的帝王。」從扶蘇身邊走過,便欲離去。

扶蘇在他身後,沉聲道:「父皇,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嬴政道:「到時……你自會知道。」踏步而出……

***

劉桑帶著雙兒、憂憂、小嬰、竊脂、黛玉、寶釵等,藏身在星躔關樞天外,大咸洞天與神霰洞天內側的始皇地宮內。

對於是否該躲藏在這種地方,他其實也有一些猶豫,畢竟「始皇地宮」,似乎正是嬴政所建。不過現在想來,這「始皇地宮」的存在,也有一些奇怪之處,始皇地宮內的,針一不是至寶。但是這些財寶,對於當年富擁四海九州的始皇帝來說,不過是滄海一粟,而從各種跡象表明,扶蘇、趙高、蒙恬等,又似乎都不知道這些地宮的具體位置。

蒙恬化身「黑鶩天尊」,卻在長時間裡被女魃控制,但女魃顯然沒有從他那裡得到與這座始皇地宮有關的信息,趙高曾派出塗山六妖神,從黑鶩天地底打造通往中心的暗道。以期直襲青田大鶴天。但同樣沒有設法奪取天地五劍,想辦法利用好這座始皇地宮。

由此看來,他們怕是根本不知道這座始皇地宮的位置。

由於到處都是秦軍,只要一被攔截。趙高、祝羽、白起、胡亥、闕珀川、暴不瓔、塗山四妖神等隨時就會殺到。他們不得不先行躲藏起來。

而劉桑因為進入過這座地宮。打開這座地宮的鑰匙「風劍」,自然也被他一同帶上了黑鶩天,雖然不一定用得到。但從「軍師」的角度來考慮,許多事情,原本就是有備無患。

也正因此,他們暫先躲在了這裡。

始皇地宮內,第一層與第二層之間的山崖處,劉桑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雖然知道,這個世界的秦始皇嬴政必定厲害得很,但他竟然厲害到這般地步,仍是遠遠超出他事前的想像。在最初的時候,他雖然知道嬴政體內擁有北鄷、金剛、陰陽三種魔神之力,但只是將他往三位魔神的「合力」去想,卻未想到,嬴政與他的娘子一般,乃是「神靈」附體,這確實大出他的意料。

原本以為,勝券在握的一戰,最後卻敗得這般的慘,令他遭遇到有生以來最大的一次挫折,此刻自是不免極是沮喪。

雙兒與憂憂同時飄了過來,落在他的身後。

緊接著又扭過頭去,各自哼了一聲。

憂憂的臉龐抹過一絲戾氣。

雖然她是「玉靈魔神」,但雙兒又怎會輕易被她嚇倒?同樣抹過一絲冷笑。

喂喂,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劉桑嘆一口氣,把她們全都摟了過來,左擁右抱。憂憂道:「爹爹……」雙兒道:「你……」

兩個丫頭同時開口,又齊齊頓住,緊接著便是殺氣席捲,若不是劉桑將她們同時抱著,只怕就要打了起來。劉桑心想你們兩個至於嗎?尤其是雙兒你,你都老大不小了,怎還跟憂憂這樣一個孩子……呃,不對,真要算起來,憂憂作為「黑暗天女」,其實和小嬰一樣,都有兩三百歲。

我說憂憂,你都兩三百歲的人了,還跟雙兒這樣一個孩子計較……

不過兩個女孩原本就是在擔心他,自然也不會在這種時候讓他難做。憂憂道:「爹爹……」

劉桑道:「你們放心,我沒事的!」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沮喪雖然是免不了的,但現在顯然不是想太多的時候。按照這種狀況發展下去,在那個夢裡,他的「青影女兒」的預言怕是要成為現實,嬴政復出,唯一能夠對付他的就只有娘子,但是兩個人的決戰,最後的結果卻是同歸於盡,同時毀了整個世界,幾乎殺光了這世上的所有人。

他怎麼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走!!!」他站起身子,帶著雙兒和憂憂往上一層走去。

在那裡,竊脂、小嬰、三百多名玄羽女兵正在等著他。算算時辰,外頭應該正值午夜,當下,劉桑領著她們,悄悄離開地宮,到了山野間,仔細觀察後,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看來嬴政一方並沒有想到他們會藏在這裡,趁著夜色,他們往外頭潛去。

***

按照劉桑的想法,嬴政一方在不知道他們藏身位置的情況下,經過幾天的搜索,搜索範圍將不斷的往外移,他們所在的位置,將成為對方搜捕的盲點。再加上,黑鶩天落在妖族手中畢竟已有數百年,秦兵再怎麼樣,也無法一下子控制住整個黑鶩天,只要不被對方的幾個魔神找上,又或是被嬴政聖人級別的感知力感知到,應該還是有脫出的機會。

當然,這肯定是要碰一些運氣,賭嬴政有更多、更重要的事要做,沒空去管他這個敗軍之將。

雖然有賭運氣的成分,但是事到如今。許多事已經脫出了他的控制,他也無法可想。

他們往黑鶩天外,晝伏夜行,也不知出了何事,一路上,山塌地陷,鳥獸惶惶,妖魔死傷無數。更令劉桑疑惑的是,這一路,基本沒有遇到秦軍搜捕。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助。秦軍搜捕的範圍正好漏過了這裡?還是有什麼別的原因?

劉桑心中不但沒有多少喜色,反有一種危險的感覺。

一路上,玄羽兵團的姑娘們俱是沉默,她們很清楚。以大宮主。雙月王妃、憂憂、小嬰。甚至包括已經成為「妖聖」的竊脂的本事,若是扔下她們不管,他們幾人獨自逃出黑鶩天。還是比較簡單的。大宮主之所以這般小心翼翼,真正的目的,是為了把她們這三百多人,平平安安的帶出險地。

是她們在拖累大宮主。

她們也希望大宮主放棄她們,脫身而去。

但是劉桑又怎能就這樣放著她們不管?

就這般趕了幾天的路,不知不覺,他們已經遠離了神霰洞天和大咸洞天。

這一夜,他們正在趕路,忽的,危機感涌了過來,劉桑頓在那裡,雙兒與憂憂齊齊飛起,小心戒備。玄羽兵團的姑娘們趕緊散開,布成陣勢,竊脂與小嬰也一樣子緊張起來。

一支金箭破空而來,有若傳說中射日的神箭,只是,它射來的氣勢雖然驚人,刺在地上,卻只是輕輕插在那裡,金羽顫動,只此,便可知道射箭之人技藝之神奇。

劉桑一眼掃去,見金箭上,掛著一封書信。他略一沉吟,踏上前,拔出金箭,取下書信,展信一觀。

雙兒與憂憂落了下來。

憂憂道:「爹爹……」

劉桑抬頭看向夜空,沉思許久,才道:「你們先在這等我,我要去見一個人。」

雙兒道:「你……」

劉桑道:「你們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憂憂心知,爹爹做出的決定,必定有他自己的考量,而他既然不告訴她們信中寫了什麼,那其中必有隱情。她低聲道:「既然這樣,爹爹先把小嬰送回巫靈界去,萬一有事,可以將她召出幫忙。」

劉桑點了點頭……

***

離開雙兒與憂憂、竊脂等人,劉桑借著天玄之氣,在黑夜中飛掠。

夜風在他的耳邊呼呼作響,就這般,一飛數十里,他落在一處山頭。

一個少年轉了出來。

他就是白起。

此刻的白起,穿的是一身黑衣,陶土與血肉混制而成的身體,在黑暗中散著古銅色的光澤,四周一片靜謐,這種靜謐,是一種連蟲鳴之聲也聽不到的死寂。

盯著白起,劉桑沉聲道:「你一直都在監視我們?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的藏身之處?」

白起淡淡地道:「五座始皇地宮,全都是我建的,只有我知道它們的全部位置。這一路上,也是我將你們前方的秦兵設法調走,否則你們早已被人發現。」

劉桑道:「看來你是想見我,正好,我也想找你。」

白起盯著劉桑,冷冷地道:「你是穿越者?!」

劉桑道:「你也是?!」

兩人的視線彼此交錯,一時間,又都沒有出聲。

靜了一靜,白起道:「你是從哪一個世界穿越來的?」

劉桑訝道:「哪一個世界?宇宙間,到底有幾個世界?」

白起道:「看來你並不知道『世界樹』!」

劉桑想起,在青影女兒的夢裡,自己也曾聽過「世界樹」這個名詞,他問:「到底什麼是世界樹?」

白起道:「上下四方曰宇,古往今來曰宙!整個宇宙,乃是一棵巨大的世界樹,這棵世界樹上到底有多少根枝條,誰也弄不清楚。每一根枝條上,又有許多的花花果果,每一朵花,便是一個世界,在我曾經所在的那個世界裡,有一種宗教,叫作佛教……」他以詢問的眼神看向劉桑。

劉桑道:「在我的上一世里,也有佛教。」

「看來你是靈魂穿!」白起道:「佛教里有一種說法,叫做: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花結了果,果開了花,一個世界接著一個世界。應之而生,所謂『花花世界』,最初的原意說的就是這個。」

原來這個才是「花花世界」的本意?劉桑心想。

「同一根枝條上的世界,大體相近,而我們現在所在的,世界樹的這根枝條,拋開那些從屬於大的世界的『子世界』不談,一共有十幾朵世界之花。」

劉桑道:「什麼是『子世界』?」

白起倒是很有耐心,道:「從佛教的哲理來解釋,會比較簡單一些。就比如我們現在所身處的世界。很明顯。是這根枝條上新開的『世界之花』。但是,在一個世界裡,偶爾也會出現一些小的世界,就比如說那些『洞天』。所謂『一日一月一世界』。那些有日有月的洞天。在某種程度上,也可以算做是一個『世界』,它們的存在。大多都是大荒時期那些巫祝胡亂造神的結果。」

繼續道:「那些巫祝將他們所造的神靈召喚下界,利用神力造出『天地』,用於屯兵又或其它用處,慢慢的就成了現在的『洞天』。而嬴政的『天地爆』,隨手造出的天地也同樣是一個『世界』。但這些都只是這個大的世界裡的『子世界』。佛教里有『三千世界』一說,一個大千世界裡,有一千個『中千世界』,一個中千世界裡,有一千個『小千世界』,每一個小千世界裡,又有一千個『世界』。但是,不管有多少個世界,唯有『大千世界』才是真正長在世界樹上的花和果,那些中千世界、小千世界,不過是『世界之花』里的子世界。」

劉桑喃喃道:「原來是這個樣子?也就是說,在我們現在所在的這根『世界樹的枝條』上,真正的世界之花,一共有十幾朵,而我們所身處的這個世界,便是其中一朵?」

白起道:「不錯!」

劉桑道:「那又怎樣?」

「這一點很重要,」白起道,「我們現在所身處的,是一個『大千世界』,是長在世界樹上,真正的世界之花,而不是一個子世界。這就表示,我們的穿越,乃是真正的異界穿。你可能並不清楚,『穿越』本身也分作許多種,一種是『時間穿』,一種是『異界穿』,還有一種是『母子穿』。時間穿和異界穿,顧名思義,乃是時間和不同的世界之花間的穿越,而『母子穿』,通常只是一個人,進入了同一朵世界之花的上級又或下級位面。許多人都不了解『異界穿』和『母子穿』之間的區別,到了另外一片自己不熟悉的世界裡,便以為他是異界穿,其實他更有可能,只是進入了同一個世界裡的上位又或下位空間,此外,『母子穿』又分作兩種。」

劉桑道:「哪兩種?」

「一種是飛升!」白起道,「比如一個人,原本活在一個小千世界裡,通過辛辛苦苦的修行,終於成功的脫離了他自身世界的束縛,進入到了中千世界,這種從下位世界進入上位世界的穿越,便是『飛升』。由於一個人的力量,很難超越他自身所處在的天地本身,這種『飛升』是極其困難的,真正能夠飛升的人,不管在什麼樣的世界,都是少之又少。另外一種,則是從上位世界進入下位世界,就比如一些生前一事無成、毫無用處的宅男,穿越之後,突然強大起來,可以左擁右抱,大殺四方,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變得這般厲害,好像一下子就成為了那個世界的寵兒,但實際上,他只是從上位世界,掉入了同一朵世界之花的下位世界。」

瞅了劉桑一眼:「從道家的角度來看,『飛升』是從凡人變成仙人,他這一種則是從『仙人』打成了『凡人』,事實上是墮落了的,但是他自己並不知道,甚至不免沾沾自喜,卻不知道,說到底,他只是他原先所在的那個世界的失敗者。為什麼宅男容易穿越?因為他們太失敗,太無用,一事無成,一無是處,以至於他們所身處的那個世界,乾脆把他放逐到下位世界,任他們自生自滅去。」

劉桑喃喃道:「末位淘汰制?」原來這……才是那些網文小說里「穿越」的真相?

白起道:「不錯,若從官.場的角度來看,那相當於一個省里的官員,因為實在太過沒用,被打發到下一級的市裡甚至是村裡混去,偏偏他自己卻不知道。當然,還有一種穿越者,就算到了次級位面都混得一塌糊塗……」

劉桑道:「穿越者之恥?」

白起道:「沒錯!」

又道:「上位世界與下位世界,時間流動通常是不同的,大千世界裡的一日一夜,中千世界裡很可能便是十年、百年甚至數百年、上千年,而小千世界裡,便已經有不知多少的世界從始到終、灰飛煙滅。『天上一天,人間一年!』算是對此的簡單概括。所以,下位世界的人飛升到上位世界,事實上便已脫出了他原本所在的天地所賦予他的壽命,而上位世界的人墮落到下位世界,意味著對於整個世界之花來說,他的存在變得更加渺小,幾近於無。若是從大千世界直接墮落到小千世界,很可能他原先的父母還在為他的失蹤又或死亡悲傷的時候,他便已在那個位面活了一輩子,甚至連他所在的那個子世界,都過了千年萬年直至湮滅。」

劉桑點了點頭:「原來如此,難怪你說,我們現在所身處的是一個『大千世界』……這一點很重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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