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山的櫻花開了。

附近學生和居民都跑來倉山踏青賞花。

這天是周六,徐星光吃完早餐,正打算開直播記錄裝修進度,就接到了霍聞安打來的視頻電話。

這還是霍老闆第一次給自己打視頻電話,徐星光稍有些意外。

她接通視頻,但沒看到霍老闆其人,只聽見他的聲音:「徐小姐,櫻花開了。今天天氣不錯,一起出去賞花嗎?」

說話間,霍老闆走過來拿起了手機。徐星光注意到霍老闆脖子上掛著相機,她問:「要拍照?」

霍聞安頷首。

「嗯,我的拍照技術還行。」

徐星光回頭看了眼被她擱在酒櫃裡面的遺像,心說是還不錯。

「稍等幾分鐘。」

徐星光回房間翻箱倒櫃,很快便換了一身裙裝。

跟琳琳姐交代了句中午不會回家吃飯,徐星光拎著一隻編織籃筐,帶著水果就出門去了。

霍聞安的院門口停著一輛賓利,正是葉明羅的車。

他正靠著車在調試相機。

「霍老闆。」

聞聲,霍聞安抬頭朝徐星光望去。

她今天穿了一條水墨風真絲弔帶露背長裙,如玉般瑩潤的肩上披著一件半透明開衫。

曼妙的身姿,令人流連忘返。

霍聞安多看了兩眼,才說:「裙子很適合你。」

「謝謝。」

從鎮上開車前往倉山野生櫻花林,只有十多分鐘的路程。路上霍聞安專心開車,徐星光則欣賞著窗外的風景。

半山腰停滿了車,但霍聞安車技嫻熟,輕鬆將車停在了盤山公路的邊緣,車頭跟車尾,離前後車不過一隻手的距離。

從這裡可以俯瞰整個倉山鎮跟大學城,徐星光趴在窗口欣賞山下的美景,撩人春風將她的髮絲吹得亂舞。

有幾縷髮絲吹到了霍聞安的面前。

他正側著身子,探身去取後排車坐上的相機跟鏡頭。

細軟的髮絲在他唇上鼻尖飛舞,霍聞安動作一頓,他掀眸朝徐星光看了一眼。

見徐星光沉浸在山下美景中,沒有注意到身後。霍聞安小心翼翼伸出手,指尖穿過徐星光的髮絲,抓住發梢,放在鼻前輕嗅。

猛然意識到自己像個變態,霍聞安趕緊鬆開手,一把拎起相機,「到了,下車吧。」

徐星光跟著下了車。

才上午九點鐘,遊客雖多,但並沒有多到人擠人的程度。

櫻花樹下,大媽們雙手舉起絲巾,風將絲巾吹得飛舞,她們笑得比櫻花還要燦爛。

徐星光饒有興致地看了會兒,聽到霍聞安問:「你喜歡?」

不等徐星光回答,霍聞安便說:「倉山鎮沒有這種絲巾賣,得去大學城那邊才能買到。」

徐星光搖頭,她看了眼給大媽攝影的大爺,笑著說:「我只是覺得大媽大爺感情真好。」

霍聞安眼神在那對老年夫妻身上來回掃了掃,突然就笑了。

大爺給大媽攝影,他不也正在給徐星光攝影麼?

徐星光第一次去找霍聞安拍寸照,就注意到他的工作桌上擺著一台LeaM系列的相機,就知道霍老闆是個攝影發燒友。

上次跟葉明羅一起去聚友樓吃飯,她看到葉明羅的車裡也放著一套霍聞安的攝影器材,可見霍聞安是真的很喜歡攝影。

兩人漫步在林間小道,徐星光問霍聞安:「你是專業攝影師嗎?」

霍聞安搖頭,「拍著玩玩。」

一般攝影大佬都這麼說。

徐星光又問霍聞安:

「你拍過哪些作品?」

霍聞安說:「你可以去我的微博主頁看看。」徐星光打開微博,準備搜索霍罪這個用戶名,又覺得霍聞安應該不會用這個名字。

便問霍聞安:「你的微博名叫什麼?」

霍聞安不假思索地說:「醉美攝影。」

徐星光哭笑不得,「你這名字,取得真是樸實無華。」

她找到醉美攝影,發現霍聞安竟然有十多萬的粉絲,而他的微博主頁里沒有一句廢話,全都是一些攝影技術乾貨,以及作品分享。

他鏡頭下的那些照片沒有明顯的修圖痕跡,保留著原始風格。

「拍得很好啊。」徐星光注意到霍聞安什麼都拍,就是不怎麼拍人像,便問他:「怎麼沒看到人像?」

「人像不好拍。」霍聞安撫摸著胸前的相機,答非所問:「動物,風景,什麼都比人簡單。人只有在拍寸照跟遺像的時候,才更好懂。」

徐星光有些遺憾地說道:「我還以為你要給我拍照,還特意換了身漂亮的裙子,早知道...」

「我給你拍。」霍聞安突然轉身,低頭凝視著徐星光,又嚴肅地說了一遍:「我想給你拍照。」

徐星光深深地看了眼霍聞安,便越過他往前面走去。

她沒怎麼擺姿勢,全靠霍聞安抓拍。

臨近中午,人越來越多,該看的花都看了,徐星光提議先回去。

「回吧。」霍聞安正準備關掉相機,徐星光突然朝他伸去右手,「照片給我看看。」

霍聞安猶豫了下,才將相機遞給徐星光。

上了車,徐星光好奇地翻了翻照片,發現霍聞安最後只保留了三張她的照片。

但每一張照片里的徐星光,都是笑著的。

徐星光望著鏡頭中笑意動人的女孩子,才意識到自己原來是個很愛笑的人。

笑起來真麼特的好看,難怪霍老闆會春心蕩漾。

關掉相機,徐星光摸了摸有些掉色的機身,她說:「你這台機子挺舊的啊,老古董了,用多少年了?」

「14年。」霍聞安說:「它是我人生中第一台相機。」

「你還挺念舊。」徐星光查看相機的時候,發現相機電池殼上,貼著一個褪色嚴重的卡通貼紙。

想到霍聞安那個走丟的姐姐,徐星光試探地問了句:「這個相機,不會是你姐姐留給你的吧?」

霍聞安搖頭,他說:「不是,是一個大戶人家的小姑娘送給我的。」

「喲,你還挺討小姑娘喜歡。」徐星光覺得霍聞安跟那小姑娘肯定有一段青梅竹馬的過去,她好奇地問道:「平白無故的,人家為什麼要送你相機啊?」

霍聞安唇邊也勾起了一抹隱隱約約的幅度,他說:「那會兒她很小,去我家玩的時候,撕壞了我的暑假作業。」

「這是賠禮。」

原來如此。

「一本書,換一台相機,霍老闆從小就不做虧本買賣。」

霍聞安則說:「那是開學前一天,她撕壞的是我已經寫好的暑假練習手冊。」

徐星光當場笑了出來,「那後來怎麼解決的?你該不會花了一個晚上的時間,又重新趕寫了一本吧?」

霍聞安搖頭。

「沒錢買新的。」他說:「後來開學,我被罰掃了一周的廁所。」

徐星光一想到那場面,就有些同情霍聞安。

真是個小可憐。

「哪家的小丫頭啊,這麼不懂事,欠收拾。」徐星光算了算時間,又說:「那小丫頭現在應該讀大學了吧,我替你祝她畢業論文答辯不過關!」

霍聞

安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聲音含著笑說道:「會不會太狠了?換一個詛咒吧。」

徐星光乾脆來個最狠的,她說:「那就祝她,一畢業就結婚,五年抱倆。」

這次霍聞安笑得更加愉悅了,「我看行。」

「是直接回家嗎?」霍聞安說:「今天天氣很好,我們可以去城裡逛逛。」倉山鎮離城裡遠,霍聞安身為單身狗,一般是不願去城裡玩的。

徐星光也有這個打算,「我想去琴行看看。」

霍聞安便說:「葉醫生的小姑父開了一家國際名琴行,我可以陪你去那裡看看。」

「好。」

琳琳姐拿著剛洗的床單去院子裡晾曬,正好看到一輛賓利從門前開了過去,車窗是開著的。

她匆忙瞟了一眼,一眼就認出坐在副駕駛位置的姑娘是她的新僱主。

「春天來了啊。」又到了小動物們春心萌動的季節。

*

葉明羅姑夫的琴行開在一個大商圈附近,兩人去商場吃了頓午飯,便直奔琴行而去。

葉明羅知道徐星光要去買鋼琴,提前通過電話給姑夫打了聲招呼。

但他並沒有透露霍聞安的真實身份,只說是他外公老家的髮小要帶女朋友來看琴。

因此,秦老闆一看到霍聞安和徐星光進店,便自來熟地摟著霍聞安肩膀,熱情地介紹道:「小霍是吧,我是葉明羅的姑夫,你就跟著他叫我一聲姑夫好了。」

霍聞安很上道,真的就喊了聲姑夫。「這聲姑夫我可喊了,待會兒怎麼也得給我們打個六六折。」

秦老闆心痛啊,「你小子,不愧和葉明羅那滑頭是兄弟,一聲姑夫六六折,那我這店不得虧死?」

秦老闆朝霍聞安身旁的徐星光看了一眼,眼神驚艷的說道:「看在你小子女朋友長得這麼漂亮的份上,待會兒要真看上了我家的琴,我給你打八折。」

霍聞安正要解釋,徐星光突然沖秦老闆甜甜地喊了一聲:「姑夫。喊兩聲姑夫,你給打個七五折唄。」

秦老闆:「...」

「哈哈哈,好好好,就七五折。名琴配美人,好琴都在裡面,兩位,跟我去裡面看看吧。」

秦老闆在前面帶路。

霍聞安跟徐星光並肩走在後面,他好幾次都低頭去偷瞄徐星光,但見徐星光神態淡然,便覺得自己大驚小怪了。

賣琴的不一定懂琴,但他一定能看懂誰有錢。

秦老闆一眼就認出來霍聞安身上那件看似低調的煙灰色風衣,是純手工高定款。沒有名牌商標,不代表價格不昂貴。

他左手大拇指上的蟒紋古法戒指,一看就不是贗品,這東西到底值多少錢,秦老闆都不敢估量。

能跟葉明羅做朋友的人,哪怕是生活在倉山鎮那個小旮旯的人,都不容小覷。

秦老闆本著能賣貴的就不賣便宜的原則,向霍聞安大力推薦國際昂貴名琴。.五

但任憑秦老闆將它們吹得天花亂墜,霍聞安表情始終令人琢磨不透。

等秦老闆介紹的口乾舌燥了,霍聞安這才偏頭對徐星光說:「徐小姐,你自己試試吧。」

徐星光直接略過秦老闆介紹的那些名琴,伸手指向靠窗邊那架烈焰色的鋼琴。「那架鋼琴,賣嗎?」

秦老闆看見徐星光手指的鋼琴,露出了難色,他說:「那架鋼琴算是非賣品,因為它不是我們琴行的琴,它是被主人寄存在這裡的。它的主人說過,如果能遇到知音,可以直接送給有緣人。」

「哦?」徐星光好奇問道:「這架鋼琴的主人是誰?」

霍聞安也露出了好奇的目光。

「是卡列大師。」

卡列老師是聞名全球的鋼琴大師,也是夏侯懷歸的老師,他是個極具才華跟天賦的鋼琴鬼才。

他12歲揚名全球,發行過地每一張鋼琴專輯都受到了音樂愛好人士的認可跟追捧。

「它叫蒹葭,其實它真正的主人並非卡列老師,而是卡列老師愛人麗婭滋大師的御用鋼琴。麗婭滋大師因病去世後,蒹葭便無緣無故失去了音色,從此無人能彈奏它。」

「卡列老師睹物思人,鬱鬱寡歡,便讓人鋼琴寄存在了我們琴行。至今,已有14年。」聞言,徐星光錯愕不已,她說:「麗婭滋大師?那不是卡列老師的老師嗎?」

「是的。卡列大師是麗婭滋的弟子,比麗婭滋大師小16歲,但他們也是一對戀人。」

如果說卡列大師是鋼琴界的不老明星,那麼麗婭滋大師就是鋼琴界的泰斗,她曾被評選為現代鋼琴五大名師之首。

「好端端的,蒹葭怎麼會失去音色呢?」霍聞安覺得這有些玄幻。

秦老闆也是一頭霧水,他說:「不知道啊,就很邪門。蒹葭在我們琴行寄存了14年,至今還沒人能正常使用它。所以我說,得等有緣人的出現。」

得知蒹葭已經壞了,霍聞安是有些遺憾的。他看出來了,徐星光很喜歡這架琴。

霍聞安正想建議徐星光再看看別的,卻聽到她說:「那是因為它有了琴靈。」

秦老闆:「啊?」

琴靈是什麼?

徐星光解釋道:「有極少一部分被主人用心呵護的樂器,它們能感受到主人的情緒,能與主人產生共鳴,這種精神共鳴就叫做琴靈。當主人去世後,沒有人跟他們精神溝通,就會自我封鎖靈識。」

曾經陪伴徐星光走到世界最大舞台的那架鋼琴,便產生了琴靈。

聞言,秦老闆只覺得不可思議。

他說:「還真有這種事?不過,當年卡列老師將蒹葭送過來的時候,也堅信蒹葭不是壞了,而是在等有緣人的出現。徐小姐的看法,倒是跟卡列老師的看法一致呢。」

秦老闆問徐星光:「徐小姐想要試試嗎?」

但秦老闆並不認為徐星光真能引起蒹葭的共鳴。

「好,我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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