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直播,徐星光聽見了隔壁院門被輕輕推開的聲音,她下意識靠著窗台朝霍聞安的院子望去。

便看見霍聞安以手抵唇,嘴裡發出陣陣壓抑的咳嗽聲。

霍聞安突然從口袋裡迅速掏出來一塊帕子,用帕子捂住嘴,彎著腰咳嗽的更厲害。

過了片刻,咳聲這才停止。

霍聞安直著身子,優雅地疊著帕子,徐星光注意到那帕子上多了一片紅色的血跡。

他在咳血。

等徐星光從二樓下來時,霍聞安已經站在了她的院子裡。

「一起散散步吧。」霍聞安拾級而上,拿起門前小桌上的牽引繩,給霍無畏套上。「帶無畏去溜達會兒吧。」

「好。」

霍聞安牽著霍無畏,跟徐星光並肩沿著小鎮馬路的人行道散步。

這年頭,瞧見過遛貓遛狗的,這還是鎮里人第一次看到溜豬的,大伙兒不免都感到新奇。

倉山鎮中學附近有一片荒地草坪,霍無畏一個勁拽著牽引繩往草坪跑,霍聞安蹙眉說:「蛇要結束冬眠了,草坪裡面不安全。」

但霍無畏堅持要進去。

「讓它去吧,它要憋不住了。」徐星光能明白霍無畏的需求。

霍聞安將信將疑,他鬆開牽引繩,霍無畏果然甩著尾巴跑去了草叢,岔開腿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盡興地尿了一泡。

霍聞安看得嘆為觀止。「你怎麼知道它要尿了?」霍聞安有些崇拜徐星光。

他女朋友真是聰明絕頂。

不等徐星光解釋,霍聞安便感慨道:「這大概就是母子間的心有靈犀吧。」

徐星光真想甩了霍聞安,換個嘴巴甜的新男友。

霍無畏撒完尿,突然從草坪的坡地跑了下去,順著一條土公路跑到了下方的河谷中。

見狀,霍聞安趕緊追了下去。

河谷中有一片碎石攤,霍無畏在碎石攤上狂奔,故意逗霍聞安來追它。

霍無畏跑累了還會停下來,仰頭一臉無辜地望著霍聞安。等霍聞安重新開追,它又便拔腿開跑。

一場人豬追逐大戰,看得徐星光忍俊不禁。

追著霍無畏跑了三四分鐘,霍聞安才抓住霍無畏的豬尾巴,將它按在原地不許它動彈。

「蠢豬!我讓你跑,小心被人逮住了,今晚就成了烤乳豬。」霍聞安趕緊給霍無畏套上牽引繩,用力拍它的豬腦袋。

失去了自由的霍無畏,頓時變得乖巧起來,它亦步亦趨跟在霍聞安身邊。

霍聞安坐在一塊大石頭上休息,霍無畏便老老實實地趴在他的身旁,一臉好奇地盯著河水。

徐星光走到他倆身旁蹲下,從滿地鵝卵石中挑了一片碎石塊。她彎腰傾身,將碎石塊投向水潭,連著打了五六個水漂。

霍聞安給她鼓掌,「漂亮。」霍無畏也很配合地甩了甩尾巴。

徐星光在霍聞安身邊坐下,摸了把霍無畏的豬腦子,突然問霍聞安:「你感覺怎麼樣,身體還撐得住嗎?」

霍聞安不假思索地答道:「我挺好,最近睡眠質量也越來越好。」何止是好,簡直像是能一覺直接睡進閻羅殿。

徐星光審視地看了他一眼,坦白道:「我先前看到你咳血了。」

霍聞安滿面笑意,頓時散盡。

知道瞞不住了,霍聞安這才神情凝重地說道:「在回倉山鎮休養前,葉醫生便跟我說過,我可能只有三個月左右的壽命了。距今,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

「我能感覺到,我的五臟六腑在時刻承受著烈火灼燒般的痛苦。但因為服用了安神木樹酯,我的痛感被麻痹了,感受不到痛

苦。」

霍聞安盯著那些從他身前流淌而過的河水,覺得自己就是那些河水,只能順流而下,反抗不了命運的安排。

他的心裡,再次生出強烈的不甘心。「葉醫生說,像我這種情況想要活下去,除非逆天改命。」

就像水無法往高處走,霍聞安也很改變自己的命運。

聞言,徐星光卻搖頭說:「放在百年前,水的確不能往高處走。但自從發明了加壓泵,高樓大廈也能實現用水自由了。霍老闆,有我這個加壓泵在,你還在擔心什麼?」

霍聞安雙瞳輕顫,難以置信地問道:「你是說,我的病情還有治癒的希望?」

徐星光抓著霍聞安的手把玩,她說:「你聽過一句話嗎?」

霍聞安問:「哪句?」

徐星光說:「置之死地而後生。」

霍聞安皺眉,不理解徐星光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徐星光輕飄飄地解釋道:「如果一個機器從內部就開始壞了,很多人會選擇盡力去維修它。但真正修復它的辦法,只有一個。」

霍聞安神情微動,聽到徐星光說:「找到壞的零件,直接拆了它,再換上嶄新的零件。」

霍聞安聽得似懂非懂。

徐星光不再賣關子,她告訴霍聞安:「等你體內血脈全部爆裂,壞到不能再壞時,我會為你重新修復它們。相信我。」

比霍聞安更複雜的病情,徐星光都遇見過,她是有把握治癒霍聞安的。

有了徐星光這句話,霍聞安也對未來充滿了期待。

他回憶起兒時的記憶來,低聲說道:「倉山鎮的夏天非常有趣。」

「每到夏天,我姐姐最喜歡做的一件事,便是拿著用竹片做成的三角圈,跑去旮旯裡面找蜘蛛網。用它們做成的蜘蛛網捕捉器,可以非常輕鬆地抓捕到知了(蟬)。」

「池塘里的蓮子差不多也成熟了,摘一片荷葉,鞠一捧水撒上去,能玩上許久。再摘幾個鮮嫩清甜的蓮蓬,邊吃邊散步,更加愜意。」

只是聽著霍聞安的描述,徐星光便覺得生動有趣。

霍聞安反扣住徐星光的五指,他鄭重地說道:「星光,我想陪你過夏天。」

「好。」

叮鈴鈴——

徐星光的手機突然響了。

她看了眼,是個陌生號碼。

徐星光當著霍聞安的面接了電話,不等徐星光開腔,對方便客氣地問道:「請問是徐星光小姐嗎?」

「我是。」

那人笑了笑,自報家門說:「徐小姐你好,我是冰封娛樂的金牌經紀人何躍。我想你一定很好奇我給你打電話的目的。我就開門見山地說了吧,我看過你的直播視頻,認為你有當藝人的潛質。」

「我想簽你,當我們冰封娛樂的藝人。」

本以為說出自己的來意後,對方會驚喜地大叫出來。

何躍已經做好了聽徐星光激動得說話結巴的畫面了。

但徐星光卻十分平靜淡然,還說了句他聽不懂的話。徐星光說:「巧了,我正想找貴公司談合作事宜,何先生就給我打電話了。」

她要跟冰封娛樂談合作?

一般,只有實力地位達到了羅暮年老師那個層次的大佬,才有資格跟冰封娛樂談合作。

這位徐小姐,莫非是覺得,僅憑几條引起全民關注的直播詼諧視頻,就能跟冰封娛樂談合作了吧?

多多少少有點天真了。

「沒別的事,我就先掛了。何先生,咱們下次見。」徐星光乾淨利索地掛了對方的電話。

被掛電話後,何躍一臉懵。

她竟然說要跟總監談合作!

到底是他聽錯了,還是這個徐姓女子有幻想症?

旁聽完徐星光跟何躍的通話內容,霍聞安有些詫異。「你要跟冰封娛樂合作?你打算去闖娛樂圈?」

霍聞安做好了要給徐星光鋪路的打算了。

徐星光卻搖頭說:「我對當藝人沒興趣,不過,我手裡有好幾首不錯的鋼琴曲,想找家大型音樂公司合作。冰封娛樂只是我的考慮合作對象之一。」

霍聞安曾見過彈琴的徐星光。

能令蒹葭重新開聲,足以說明徐星光的琴技有多厲害了。「那我祝你,馬到成功。」

「借你吉言咯。」

霍聞安又說:「我無事可做,也許你還缺個司機。」

徐星光輕笑出聲:「行,給你一個當司機的機會。」

*

八天時間,眨眼便過去了。

這幾天,尤明月足不出戶,只為了能創作出一首驚為天人的鋼琴曲。

可她腦子裡卻亂得像是一團漿糊,什麼都想不出來。

每當精神睏乏,想要閉上眼睛休息片刻,褚太太的臉便會浮現在她的腦海里。

在夢裡,褚太太捏著專輯唱片,一臉尖酸刻薄地對她說:「如果這就是你的水平,那就趁早從我兒子身邊滾開吧。」

從夢中驚醒,尤明月更加焦慮。

尤明月在乎的東西太多了,心已經亂了。當她手指碰到鋼琴的時候,竟然再也找不到從前對鋼琴懷有的那份赤誠專一的愛。

身為一名鋼琴師,在對鋼琴失去了熱愛之心後,還如何能創作出優秀完美的鋼琴曲呢?

可越是沒有靈感,尤明月就越加焦急,越是著急,精神就越緊繃。

這樣的惡性循環,令她夜不能寐,靈感枯竭。

今晚,便是尤明月遞交第二首原創鋼琴曲的最後期限。如果她交不出來完美的作品,羅暮年以及經紀人他們,肯定會對她感到失望。

到時候,她鋼琴才女的頭號,還能保得住嗎?

羅暮年跟褚太太是師兄妹關係,但凡羅暮年不再認可自己的實力,那麼,褚太太肯定也會對自己失望。

自己還能跟褚子木走到一起嗎?

眼瞅著褚子靈那顆絆腳石就要回來了,尤明月就更不敢賭了。

怎麼辦呢?

尤明月急得焦頭爛額。

與此同時,羅暮年一直在工作室里等著尤明月。

可他從中午等到了晚上七點鐘,也沒有看到尤明月的身影,對方更是連個電話解釋都沒有。

羅暮年不確定尤明月那邊是個什麼狀況,便忍不住給尤明月打了電話過去。

聽到電話鈴聲響起,尤明月眼皮子劇烈地跳了跳。

她抗拒去看來電人的信息,但目光卻不受控制地朝著手機螢幕望過去。

看到「羅老師」三字,尤明月緊繃的神經猛地斷了。

她像是瘋了,抓起手機就朝牆上丟了過去。砰地一聲巨響,手機螢幕被砸得稀碎,手機更是當場關機。

那催人性命一樣的鈴音,可算是消失了。

盯著地上的手機發了會兒呆,尤明月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在做什麼。她趕緊從鋼琴凳上站了起來,衝過去撿起手機。

發現手機徹底無法使用了,尤明月更是暴跳如雷。

壞掉的手機,就像此刻靈感枯竭的她。

這時,保姆突然敲響琴房的門。她站在門外,溫聲提醒尤明月:「尤小姐,褚先生剛才打電話給我,問你的手機怎麼打不通?」

尤明月定了定神,這

才拉開門走出去,隨口解釋道:「先前上廁所的時候,手機不小心從洗手台摔下去,砸壞了。」

其實保姆剛才聽見了尤明月在琴房砸東西的動靜。

但尤小姐是藝術家,是明星,正在專心創作。可能是創作遇到了瓶頸,需要砸東西發泄情緒也是正常的。

保姆不會蠢到戳破尤明月的謊言,她拿出自己的手機,遞給尤明月,關心地說道:「褚先生很擔心你,讓你給她回個電話。」

「好。」

尤明月走去陽台,望著樓下渝江城的河景,給褚子木撥了電話。

褚子木顯然是在電話那頭等著她的回電,電話剛一撥通,褚子木便接聽了電話。

他擔憂地詢問尤明月:「明月,你的電話怎麼打不通了?你還沒有去羅老師那邊嗎?羅老師擔心你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狀況,都把電話打到我這裡來了。」

褚子木也是在接到羅暮年的電話後,才知道羅暮年竟然是母親的師弟。

聽說羅暮年都將電話打到褚子木那裡去了,尤明月心裡更是煩躁不安,但她卻不能讓褚子木察覺到她的壞情緒。

尤明月將剛才對保姆作出的解釋,同褚子木又說了一遍:「洗手的時候,手機摔壞了。」

「手機壞了沒關係,我讓人給你送一支新的過去。」褚子木放下心來,又叮囑她:「羅暮年老師還在工作室等你,你打算什麼時候過去?」

尤明月只覺得窒息。

她故作鎮定地說:「我晚點再過去,褚哥哥,我這裡有點事,先不聊了。」

知道尤明月最近在為原創鋼琴曲的事煩心,褚子木也很理解她。「那好,你先忙,我們晚上見。」

「好。」

掛了電話,尤明月煩躁地抓了幾把頭髮。

她現在根本寫不出來任何東西,拿什麼去見羅暮年!

尤明月像是無頭蒼蠅,怎麼都飛不出這片禁區。

她將手機還給保姆,頹廢地回到琴房,望著滿地的廢紙,忍不住抱著雙膝蹲了下來,躲在門後痛苦。

哭了片刻,尤明月這才擦掉眼淚。

她撿起散落滿地的琴譜,想著重新看一遍自己丟棄的半成品。

也許運氣好,能從這些廢棄作品中找到靈感呢?

尤明月將那些琴譜疊在一起,走到落地窗前坐下。她認真查看第一頁琴譜,看著看著,一段似曾相識的畫面從她腦海里閃過。

她忽然想起了上個月她生日,徐星光回家搬東西事的一些細節。

徐星光掉了一本琴譜在她徐家。

那裡面,有著許多徐星光的原創作品。那裡面絕大多數作品都不成氣候,但其中有一首曲子,卻是驚為天人,令她難忘。

尤明月眸光微轉,她俯視著樓下的車水馬龍,眼神逐漸變得清醒堅定起來。

若是能憑藉這次的作品,得到音樂界的認可,未來必定前途無量。

當事業得到真正的成功後,她自己有了資本,有了底氣,就算褚太太不認可她,那又能如何?

尤明月猛地站起身來,拿起車鑰匙便開車回了徐家。

尤明月回家時,尤靜秋正在棋牌室里跟鄰居太太們打麻將。

倒是沒見到徐澤清的身影。

徐星光前段時間跑去西洲市大鬧姜恆的婚禮,徹底跟姜恆撕破了臉皮,姜恆自然不肯再將他先前允諾的好處兌現給徐澤清。

徐澤清又被打回了原形。

他最近忙得很,大概是在謀出路,經常很晚才回來,有時候,更是忙得連回家睡一覺的時間都沒有。

尤靜秋體貼他辛苦,也不跟他吵鬧

尤靜秋見尤明月回家來了,趕緊起身對鄰居太太們說:「各位姐姐們先喝茶,我家明月回來了,我先去看看她。」

「快去吧。」

尤靜秋走出棋牌室,快速追上二樓。

走進尤明月的房間,瞧見她踮著腳在書架上面翻找東西,神情一片焦急,尤靜秋便問道:「明月,你在找什麼?」

「啊!」尤明月做賊心虛似的,嚇得臉色都變了。

尤靜秋看到她的反應,也覺得奇怪。「怎麼了?怎麼嚇成這幅樣子?」

尤明月順了順胸口,她說:「我在找我以前的琴譜呢,媽,你突然出現,嚇我一大跳。」

「你這孩子,是不是最近壓力太大了?」知道尤明月最近在為專輯的事情忙碌分心,尤靜秋都沒敢給她打電話。

「你瘦了好多。」尤明月本來就瘦,這些天吃不下睡不好,加之精神焦慮,整個人又瘦了一圈。

以前合身的衣裙,穿在她的身上好像又空蕩了些。

點點頭,尤明月說:「沒睡好。」

「那你快躺下休息吧。」尤靜秋心疼地說:「想吃點什麼,媽媽去給你做,你先休息,等吃了飯再睡。」

「不了,我還要去羅暮年老師那裡談事,改天再回來吃飯。」尤明月終於翻到了那幾張被她從垃圾桶里撿起來,隨意夾進自己琴譜書籍中的鋼琴曲。

她拿著琴譜,心裡有些恍惚。

那日,在看到這張琴譜時,她便感到驚為天人。

她把徐星光留下的那本琴譜書,以及她創作的那些半吊子鋼琴曲,都丟進了垃圾桶,卻將這首曲子藏在了自己的琴譜書中。

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也許那個時候,她就惦記上了這首曲子。

正因為曾鑑賞到過完美的作品,她自己再創作作品時,就總覺得缺了些東西。

她總是會忍不住拿自己的原創作曲,跟徐星光這首曲子做對比。

尤明月將琴譜卷了卷,裝進手提包里,對尤靜秋說:「我先走了,媽。」

尤明月說走就走,風風火火,好似一陣風。

尤靜秋感慨道:「果然是女大不中留。」

尤靜秋下了樓,去到棋牌室。

鄰居太太們見她這麼快就回來了,便問她:「明月這麼快就走了?不吃個晚飯再走嗎?」

尤靜秋笑了笑,含糊地解釋了一句:「回來拿東西的,拿了就走,忙著呢。」

「你家明月跟褚家那位公子同居了是麼?」張太太出了一張牌,笑吟吟地打趣尤靜秋:「看來這兩位好事將近了啊,靜秋妹子,就要跟褚家做親家了,你可真是好福氣。」

另一個太太則說:「將來飛黃騰達了,可不要忘了我們這些老朋友啊。」

尤靜秋笑呵呵地應道:「瞧你們說的,咱們可都是姐妹,忘了誰也不能忘了你們啊!」

「嗨,靜秋妹子是真的命好。女兒即將嫁入咱們渝江城第一豪門,兒子不出意外也能進入城主府工作。咱們這小區里,哪個女人不羨慕你?」

「所謂的人生贏家,說的就是你啊。」

被這些太太恭維,尤靜秋神情越發得意。

莫音書在世的時候,尤靜秋只是個小小美容院的院長。遇到每個客人,嘴巴都像是抹了蜜一樣,得捧著供著。

就連莫音書偶爾去她的美容院消費,她都要忍下所有怨恨和不甘,故作淡定地喊她一聲徐太太。

現在,也輪到她過上被人恭維巴結的日子了。

尤靜秋笑得意味深長。

看著吧,等明月跟褚子木成婚後,還有更多

的人來巴結她!

*

尤明月沒有直接去羅暮年那裡,她先開車返回了她跟褚子木的愛巢。

將琴房門鎖上,尤明月將徐星光的鋼琴曲放在琴譜夾上。她認認真真地看了幾遍,便試彈起來。

這首曲子彈奏難度極大,尤明月足足嘗試了四遍才勉強將它成功彈奏出來。

完整地彈完這首曲子,尤明月額頭竟然出了一層密汗,左手指關節一陣發麻,像是經歷了一場生死之戰。

她都不敢相信,這竟然會是徐星光自己的原創作品。

這種水準的曲子,就連尤明月大學時候的老師,都很難創作出來。她是如何做到的?

尤明月暗中觀察過徐星光好幾年,她也曾偷偷摸摸地去看徐星光練琴時的表現。

她的鋼琴技術雖然不差,但絕對比不上音樂學院鋼琴高材生的水準,更不是自己的對手。

她究竟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才會創作出這樣完美的,令人聞之悲憤又心碎的作品的?

尤明月心裡突然一陣發慌,她有些怯弱了,不太敢盜用徐星光的作品為自己所用。

想了想,尤明月突然給徐星光打了個電話。

電話鈴聲將要結束時,才被人接聽。

但接電話的人,卻不是徐星光,而是一道慵懶而又冷厲的成年男音:「哪位?找誰?」

很顯然,徐星光根本就沒有保存她的電話號碼。

尤明月有些怕霍聞安,畢竟,第一次見面,霍聞安就將她跟母親以及徐澤清狠狠地羞辱了一頓。

第二次見面,又曾揚言要砍了她的手拿回家當收藏品。

第三次見面,他就成了徐星光的男朋友。

能跟徐星光搞到一起的男人,能是什麼好東西嗎?

尤明月不敢惹怒霍聞安,她儘可能冷靜禮貌地說道:「你好,我是尤明月,我找徐星光有點事。」

霍聞安意外的沒有刁難她,「稍等。」

徐星光在書房工作,也不知道在忙什麼。霍聞安之所以還留在她家,是準備給霍無畏洗澡。

他左手抱著霍無畏,右手拿著電話去了二樓。

書房門沒鎖,徐星光坐在書桌後面,拿著一隻素描筆在畫紙上畫著什麼。

見霍聞安上樓來,徐星光挑眉問他:「怎麼了?」

「尤明月打電話來了,找你有事。」將徐星光的手機放在書桌上,霍聞安便抱著霍無畏去了公共浴室。

徐星光拿起手機,翻到尤明月的來電信息,她握著素描筆在桌上敲了敲,這才給對方回撥過去。

「找我做什麼?」對尤明月,徐星光沒有好態度。

尤明月清了清嗓子,她說:「你那天搬東西,好像還有東西落在我這裡了,什麼時候來拿?」

「什麼東西?」徐星光說:「重要的東西我都拿走了。」

尤明月盯著琴譜夾上的琴譜,左手五指緊捏成拳,她道:「好像是一本琴譜,可能是你以前練琴時用過的。我看你落在衣櫃裡面了,你如果不來拿,我就給你丟垃圾桶了。」

尤明月是在試探徐星光。

那本琴譜是徐星光成為植物人之前用過的東西,也許她早就忘記了那本琴譜,也忘記了被她夾在琴譜里的原創作品。

徐星光口氣滿不在乎地說:「我早就不彈琴了,不過是一本琴譜罷了,丟了就丟了。我早就跟徐家斷絕了關係,以後沒事別煩老子。」

徐星光乾脆利落地掛了電話。

被徐星光掛了電話,尤明月不僅不生氣,反倒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

徐星光不記得這首原創

作品的事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

尤明月定了定心,趕緊拿來乾淨的紙筆,將徐星光的鋼琴曲照抄了一遍。

做完這一切,她簡單換了身衣裳,便開車去了羅暮年的工作室。

抵達羅暮年工作室時,已是夜裡九點鐘。

羅暮年正準備關燈回家。

聽到腳步聲,羅暮年轉身朝電梯口望去,便看見飛奔而來的尤明月。

「羅老師,不好意思,我為了能專心創作,把手機給關機了。若不是褚哥哥打電話給保姆,我差點就忘記了時間。」尤明月道歉態度很真誠,羅暮年瞬間就消了氣。

盯著尤明月手裡的鋼琴曲,羅暮年滿含期待地問道:「這是你新創作的鋼琴曲?」

「是!」

尤明月沒將琴譜遞給羅暮年,而是徑直走到屋內那架鋼琴前坐下。

羅暮年靠著牆,十分期待尤明月會給他帶來怎樣的驚喜。

尤明月深深吸了口氣,便靜下心來投入演奏中。

聽見尤明月的新作品,羅暮年的表情逐漸從淡然變得嚴肅起來。不知不覺,靠牆而站的他,竟忍不住一步步走到了鋼琴旁邊。

他盯著琴譜上的音符,聽著激昂悲憤的鋼琴曲,眼神越來越火熱。

這當真是一首神曲!

尤明月剛彈奏結束,羅暮年便忍不住激動地為她鼓掌。「驚為天人,完美無缺!」

羅暮年像是欣賞一塊寶石一樣凝視著尤明月,他盛讚尤明月:「你的加入,是音樂節的幸運。」

聞言,尤明月便知道自己是過關了。

離開羅暮年工作室,尤明月忍不住張開雙臂,用力地呼吸著夜晚的涼風。

她嗅到了成功的味道。

這時,褚子木的電話打了過來,約她一起去吃燭光晚餐。

得到了羅暮年的許可,尤明月整個人都放鬆下來,她欣然同意了褚子木的邀約。

褚子木帶著她去到了渝江邊最高的露天江景西餐廳。

兩人坐在靠邊的位置,垂眸就能看到渝江城迷人的夜景,跟蜿蜒如銀河的渝江大河。

席間,褚子木說:「我給羅暮年老師打了電話,他在電話里狠狠地誇獎了你,還說要給我的母親打電話,恭喜她得到了一個音樂奇才兒媳。」

聞言,尤明月眼睛都亮了。

有羅暮年在中間助力,褚太太很快就能接受自己了。

「真的嗎?」尤明月喜極而泣。

苦盡甘來,她既覺得委屈,又覺得開心。

尤明月有一雙如同小鹿般清澈迷人的雙眼,哭起來,能瞬間激起一個男人的保護欲跟憐愛之心。

褚子木望著嬌軟純真的女友,他心裡酥酥麻麻的。

他越發清楚地認識到,這輩子非尤明月不娶。

突然,奏樂團隊都默契地停止演奏。無數透明玫瑰氣球,從渝江河的輪船中飛向高空,它們匯聚在一起,形成了I-LOVE-YOU字樣。

與此同時,渝江城的夜空中,突然亮起一片瑩白色的心形光芒,那是由無數無人機排成的陣型。

注意到這些異常,尤明月無比錯愕。

意識到將要發生什麼,她忍不住捂著臉,含著淚望向褚子木。

褚子木拉開椅子站起身來,他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絲絨戒指盒,走到尤明月的面前單膝跪下。

「多年前,姜恆為了追求徐星光,曾用無人機在渝江城的高空中製造了滿天星辰,還在微博上發表了一句經典的「萬千星辰都是你」的情話。你曾說,你很羨慕徐星光,她總是能得到最好的一切。」

「今天,渝江城所有的玫瑰,所有的煙花,都將為你綻放!」

褚子木話音剛落,渝江城上,突然綻放開數不清的煙花。璀璨的煙花一簇簇炸開,在空中變成了一句話——

【你是天上明月,照亮人間。】

同時,無人機改變陣型,變成了一個手持戒指單膝跪地的男子。

褚子木深情款款地凝望著尤明月,他真誠地問道:「明月,你願意嫁給我嗎?」

尤明月流淚不止。

這場求婚,她幻想了太久太久。

突然成真,尤明月反倒覺得這是一場夢,是那麼的不真切。

「我願意!」

直到小鹿造型的鑽石戒指被戴在她的中指上,尤明月這才有了踏實感。

兩人相擁在一起,動情地深吻。

演奏團也在這時候,演奏起Bause-You-Loved-Me,整個西餐廳都瀰漫著幸福的粉紅泡泡。

這一夜,全城人都見證了褚家公子褚子木,高調求婚尤明月的歷史一刻。

煙花綻放的那一刻,點亮了整個渝江城。

徐星光抬起頭來,望著天空中那句閃閃發光的「你是天上明月,照亮人間」,突然勾起了一抹詭譎邪佞的笑意。

桌上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下。

徐星光拿起來,看到是霍老闆發來的信息。

霍老闆說:【你是超級大力士,扛起了我的未來。】顯然,他也看到了褚子木求婚尤明月鬧出來的動靜。

徐星光哭笑不得,回復霍聞安:【gun滾,好嗎?】

霍聞安發了她一個霍無畏扭屁股的表情包。

徐星光正準備放下手機,又看到霍聞安發來的新消息:【星光伴我入夢來,夢裡吻你千百遍。】

看到這條消息,徐星光不可避免就想到了被霍聞安用那張緋紅軟唇,吻遍全身的旖旎畫面。

她頓時口乾舌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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