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星光篤定地說道:「老先生,我猜對了,是不是?」

對上徐星光那雙好似平潭幽泉般平靜的星眸,霍滄海突然感到一陣無力。他長長地嘆息了一聲,才說道:「小丫頭,你的確讓我出乎意料,也不怪聞安那孩子會那麼喜歡你。」

此女無論是智商還是心性,都超乎了常人,聞安那孩子會被她深深所吸引,倒也不足為奇。

再想到對方能憑空取出大刀的神秘做法,霍滄海也猜到她的身上有些不同尋常的秘密。

「你能憑空取物,想來也是你的特殊能力。但你不要覺得,你有這樣的奇異能力,就能闖入神武界,就擁有了跟他們談判的資本。」

擔心徐星光會產生這種自大的想法,霍滄海忍不住往徐星光頭上潑冷水,「如果你真這樣想,那你就大錯特錯了,因為像你一樣擁有奇異能力的人,在神武界數不勝數。你可知道,什麼是神武界?」

徐星光倒沒有狂妄自大到認為僅憑自己這點能力,就能跟整個神武界斡旋。

但她也不會因此就畏畏縮縮,等著被神武界取掉小命。

世界意志選擇讓她送去輪迴鏡錘鍊,可見她身上有著讓世界意志看中的優點,對方既然給了她信任,那她也不想辜負了對方的信任。

意識到霍滄海這是願意跟自己深聊神武界的事了,徐星光趕緊在小凳子上坐下了,她虛心地問道:「老先生,你能跟我仔細說說神武界嗎?」

「你這是不撞南牆心不死,罷了,既然你已經對這個世界產生懷疑了,那我再瞞著你也沒有意義了。你是不是很好奇,神武界是什麼?」

徐星光輕輕頷首。

「神武界啊,與咱們這裡截然不同。能生活在那裡的人,都是天生能力強大,異於我們這些凡人的人。你知道,在他們的眼裡,我們所生活的世界,叫什麼嗎?」

徐星光微微搖頭。

霍滄海說:「叫俗世界。」

俗世。

指的是平凡的,普通人所生活的世界。

「他們啊,是一群高高在上的,根本不把我們當做人的『神』。」霍滄海仰著頭,仰望著頭頂那片浩瀚湛藍的天空,他突然向徐星光提出了一個問題。

他問:「小丫頭,你看這天空,像什麼呢?」

徐星光望向頭頂的天空。

湛藍的天空中,能看到飄蕩的層層白雲,她說:「藍天白雲,像是一幅畫。」

「是啊,就像是一幅畫。」話鋒一轉,霍滄海突然說:「那它,為何就不能是一幅畫呢?」

聞言,徐星光後背一陣發涼。

「老先生,你是說.」徐星光的眼裡充滿了震驚之色。

霍滄海沖她神神秘秘地搖了搖頭。「更多的,得你自己去探索。我老了,我也曾試圖挑戰撼動他們的權威,可我輸了。」

霍滄海要哭不哭地悲嘆道:「我們,是被他們拋棄的垃圾!你見過誰會在意垃圾的想法,跟垃圾的去留嗎?」

感受到霍滄海的無力跟絕望,徐星光心裡也像是壓著一座沉重的大山,感到呼吸困難。

「老先生,除了你以外,難道就沒有別的人接觸過神武界,知道神武界的存在嗎?」

霍滄海答非所問,「後天,你跟聞安就要啟程去贏家,參加那位贏老夫人的壽辰。是不是?」

徐星光點頭,「是。」

「你可知,贏家的前身是什麼嗎?」

徐星光自然是不知道的,她猜到了一種可能性,便試探地說:「莫非這贏家,與神武界有牽連?」

他竟說:「贏家,是神武界留在俗世界的典獄長。」

典獄長?

「是啊,每一座監獄裡面,都有一個管理他們的典獄長。犯人能看得見典獄長,卻看不到藏在典獄長身後的那片世界跟那些人。」

徐星光明白霍滄海的暗示了。

如果將他們所在的世界,比喻成一座監獄,那麼他們就是被關押在監獄裡服刑的人。但跟普通犯人不同的是,他們不是因為犯罪才來到監獄,他們一出生,就在監獄裡了。

他們從沒有見過監獄外的世界,在他們眼裡,世界就是監獄。

而贏家,就是他們所能接觸到的最神秘最強大的存在。

「好了,你去陪聞安吧,我老了。」霍滄海伸手摸了把獵犬波比的腦袋,他說:「小丫頭,你是聞安認定的妻子,也就是神隱島未來的女主人,霍家的掌舵夫人。」

「掌舵,便是掌舵者,引路者。若你和聞安將來真的跟神武界打起了交道,那便放手去搏吧。我老了,是不會管你們年輕人的決定了。」

「在霍家,掌舵的話,就是我們前行的目標。」

說罷,霍滄海便叫上獵犬,「波比,我們去打獵了。」他牽著獵犬的牽引繩,坐著輪椅朝後方臨海的山坡走去。

那片杜鵑花山坡上,有著許多野兔子跟海鳥,是波比的撒歡天堂。

波比走了一截,又回頭偷瞄徐星光。

見徐星光還在原地站著,它下意識將尾巴夾得更緊。

霍滄海一巴掌拍在它屁股上,罵道:「沒出息的東西,她還能吃了你不成?」

波比發出抗議地嗚咽聲,尾巴依然緊緊夾著。

徐星光回到宮殿,前往二樓去霍聞安房間,在旋轉樓梯中間遇見了下樓來的貝利亞。貝利亞對她說:「徐小姐,掌舵剛才醒了,正在問你呢。」

「我這就過去。」

「誒。」

臥室門是開著的,霍聞安已經下床了,他坐在窗戶邊的沙發椅上,正捏著手機在給徐星光發簡訊。安達利爾正在幫他整理輪椅,跟他說:「星光先前下去了,我這就送你去找他。」

說完,安達利爾自己又笑了起來,她笑話霍聞安:「你怎麼跟個沒斷奶的孩子一樣,離開星光就心慌,是不是?」

霍聞安被安達利爾這話打趣得面紅耳赤。

他說:「我只是,不放心她。」

「攬月宮是爸爸媽媽的家,你害怕你的星光,會在咱們這裡走丟不成?」

向來毒舌的霍聞安,這會兒反倒詞窮了。

叮咚一聲。

是徐星光手機響了。

她解鎖手機,就看到霍聞安發給她的簡訊:【在哪裡?】

霍聞安跟安達利爾聽到簡訊提醒音,同時回頭朝臥室門外看來。

一看見徐星光,安達利爾便捂著嘴笑,「星光,你回來了就好,我正打算帶著聞安小朋友去找你呢。」

「媽。」霍聞安有些羞惱。

安達利爾趕緊道歉,「抱歉抱歉,是我這嘴巴說錯了話。」

安達利爾賊兮兮地笑了笑,她說:「你們聊,我就不當電燈泡了,你們還沒吃飯吧,我讓廚房做了飯,應該也快好了。」

「準備準備,你們也趕緊下樓去吃飯。」

安達利爾先走了,路過房門口的時候,還拍了拍徐星光的肩膀,對她說:「聞安的臉色有些虛弱,好像是不太舒服。」

「好,我會留意的。」

等安達利爾走後,徐星光這才來到霍聞安的身前,她半蹲著身,捏著霍聞安的下巴仔細端詳著。點點頭,她說:「是挺蒼白的,你先前怎麼忽然就暈了?」

霍聞安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說:「我那會兒正盯著你的背影,突然就感到眼前一黑,再醒來,就發現我們已經回了攬月宮。」霍聞安不清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問徐星光:「莫非是我身體又出了毛病?」

徐星光搖頭,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不是身體的毛病,你的身體是什麼情況,我了如指掌。」

「你昏睡的那會兒,有什麼別的感受沒?」

徐星光問得這般仔細,霍聞安也不願敷衍,他認真想了想,才說:「在昏睡前,我能明顯感受到有一股很霸道的奇怪能量在我體內橫衝直撞,我連壓制它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它震得意識一黑,直接暈了過去。」

「這樣啊。」

「怎麼了?」霍聞安輕蹙著濃眉,心裡有些不安,「難道是我體內病毒還沒有徹底清除?」

「不是,可能是後遺症吧。」

察覺到徐星光心思有些沉重,霍聞安問她:「你的心緒不平靜,是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嗎?」霍聞安是長了嘴巴的,察覺到徐星光的不對勁,就開門見山地問了出來。

他不喜歡在心裡揣測徐星光的心思。

被發現了,徐星光也沒瞞著,她說:「我發現了一些讓我心裡震撼的事。」沒給霍聞安詢問具體情況的機會,徐星光便主動提議道:「阿醉哥哥,我們今晚去看星星吧。」

神隱島空氣品質好,夜裡抬頭便能看到漫天星空。

聞言,霍聞安提議道:「我們可以去掌舵府後山棧道的觀景平台,那裡是最好的觀景台。」頓了頓,霍聞安又說:「如果你想喝酒,我們可以帶些酒水。」

「好。」

安達利爾跟霍滄海已經吃過午飯了,但為了陪兩個孩子,他倆還是坐在餐桌旁,意思意思地吃了兩口。

霍滄海年紀大了,不能多吃,只嘗了一點湯就不再碰桌上的菜了。但他也沒離開,全程坐在桌旁,聽霍聞安跟安達利爾講話。

看得出來,他很在乎霍聞安這個小兒子,只是突然間從爺爺這個角色,變成了爸爸,他一時間有些不適應。

身為爺爺的時候,他總是能仗著『爺爺』這個長輩的身份,跟霍聞安鬥嘴。如今成了爸爸,他心裡對霍聞安有了虧欠心理,說話反倒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霍聞安聽安達利爾分享霍滄海當初追她的那些幸福時光,聽得正專注呢,面前菜碟里突然多了一截爆炒脆肚。

桌上氣氛,詭異地沉默下來。

霍聞安抬頭朝霍滄海望去。

霍滄海手中筷子還沒來得及放下來,注意到霍聞安跟安達利爾都在看自己,他表情有些尷尬,卻故作淡然地問霍聞安:「我記得你喜歡吃脆肚。」

霍聞安的確喜歡吃這道菜。

但回到神隱島已有十年了,霍滄海卻是第一次給他夾菜。

將霍滄海的侷促尷尬看在眼裡,霍聞安點了點頭,淡淡地說了句:「我很喜歡。」

霍滄海便悄悄鬆了口氣。

霍聞安也拿起公筷,給霍滄海夾了一點青菜,「這菜清甜,也清脆,您嘗嘗。」他將青菜放在霍滄海碗里。

霍滄海受寵若驚。

全程沒怎麼吃東西的他,還是拿起筷子將那點青菜吃得乾淨。

安達利爾將讓他們父子倆的互動看在眼裡,甜在心裡。

徐星光也低下頭去,抿著嘴微微笑。

就在這時,貝利亞邁著極速卻不失端莊的腳步走了過來,她彎腰向霍滄海說:「先生,霍唯已經登島了。」

霍滄海放在筷子,蒼老的臉龐上瞬間覆蓋上肅殺之意,他說:「聞安,小丫頭,你們先吃著。莉莉,你陪著他們。」

安達利爾蹙眉,跟他說:「霍景宸就這麼一個孩子了。老霍,能留他一命,就留著。」

兒子霍聞安還活著,病情也得到了治癒,對霍唯做過的那些事,安達利爾雖然恨得牙痒痒,卻也不願霍滄海取走霍唯的命。

那到底是霍滄海的外孫。

聞言,霍滄海眼中戾氣有所減少,他說:「我知道。」

霍聞安突然說:「把他帶來攬月宮,我也想看看他。」

霍滄海猶豫了下,才對貝利亞說:「通知他們將霍唯送去『蛇窟』。」

「好的先生。」

霍唯很快就被帶了過來,攬月宮有專門的審訊室,霍滄海讓貝利亞陪安達利爾去後山散心,他要去審訊室審問霍唯。

霍聞安問徐星光:「星光,你是跟我一起去審訊室,還是跟媽一起去後山散步?」

徐星光說:「我跟殿下去後山吧。」

「那好。」

目送徐星光和安達利爾牽著那條獵犬去了後山,霍聞安這才跟霍滄海一起去到審訊室。

審訊室不再地下,在倉庫後面,是一座獨立的審訊大樓。

霍唯被帶到了審訊大樓二樓最左側的房間,房間的牆上有著許多拇指粗細的洞,洞口後面是純鐵打造的牆體。鐵牆後面,養著無數毒蛇。

霍唯最怕的就是蛇。

他被綁在一把鐵椅上,雙臂反向綁在身後,跟鐵椅子固定在一起。雙腿岔開,分別跟鐵椅左右兩邊的腿捆綁在一起。

霍唯被一盆冰水潑醒。

他被嚇得一激靈,睜眼就看見了坐在輪椅上,神情冷漠的霍滄海。

看到霍滄海,霍唯瞳孔輕顫。

再看清坐在霍滄海身旁輪椅上的霍聞安時,霍唯身子無意地抖了抖,心裡生出無限恐懼。

霍聞安!

看來小道消息說的沒錯,霍聞安這閻羅真的被救回來了。

是誰有這麼大的本事?

下午四點還有一更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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