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不安於室之人(三更)

張成望雖然有時候也會發火,但這怒火大部分都是衝著蘇悅薇去的。

他氣得手都在哆嗦,額頭的青筋跳啊跳,五官因為他猙獰的表情而扭曲成一團。

直面他怒氣的張杏花又不是不解又是恐懼,怯生生問道:「哥,這女學舍有什麼問題嗎?」

難道是因為蘇悅靈開的,所以他哥就不喜歡?可是又不要他們家掏錢,占的也是蘇悅靈的便宜,怎麼看都不吃虧啊。她以為大哥會支持她的。

張成望聲音冷颼颼的,「女子本該在家好好相夫教子,溫順聽話才是本分。她卻弄出這女學舍,還要教導村裡女孩念書,這心未免也太大了。」

他聲音流露出刻骨的恨意,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蘇悅靈是挖了他家祖墳一樣。

事實上,在張成望眼中,蘇悅靈這行徑和挖祖墳也差不多了。女子守拙抱朴才是正經道理,讓他們學那些詩詞,就怕把她們學得心野了,整天想著和男人別苗頭。而且就盧山村那些粗鄙的村姑,哪裡配學習這些?讀書也是需要門檻的。

張成望自詡是高貴清流的讀書人,他看不起身邊那些土裡刨食的農民,更看不起那些愚昧的村姑村婦。結果他一直珍惜的學問,眼看著那些村姑也能學習,這無疑是戳了他的心窩,如何能不讓他憤怒。

張成望恨恨說道:「虧得元隨君還是讀書人,卻縱容妻子做這種有辱斯文的行徑,他完全是被美色給沖昏了頭。」

張杏花心中很不服氣,憑什麼哥哥能學,她就不能學,就因為她是女孩子嗎?但這個家大哥才是一家之主,她以後能不能嫁個好對象,還得靠大哥。所以在大哥強烈反對的情況下,她還真不敢唱反調。

甚至在村裡其他同齡的女孩興高采烈地說過些天就能去學堂的時候,張杏花還在那邊潑冷水。

「去什麼啊我,我大哥都不讓我去的,說怕我去了以後,學了亂七八糟的東西,移了性情就不好了。」

「咱們大夏可沒有什麼女學舍。我怕去了以後,別人覺得咱們不安分,以後沒人要。」

「我大哥可是秀才,他說的話還能有假的不成?我是不打算去的,我勸你們也別去,如果不是大家都是一個村裡的,我何必跟你們說這些掏心窩的話呢。」

「蘇悅靈就是單純想出風頭,她手中有錢,日子怎麼過都好,哪裡管其他人死活。」

張杏花將張成望搬出來,一些人一聽張成望如此反對,頓時面露遲疑。

不是說上學是好事情嗎?如果是好事情,怎麼以前以前沒人做?

村裡一些人受了影響,心中也泛起了嘀咕。他們送自家女兒進去,為的便是多學點東西,以後才能相看到好的親事。可是若是因此被貼上了不安分的標籤,成為了世人眼中的異類,那就得不償失了。

當然了,也有一些人家不受影響。閨女只是進去學點針黹,怎麼就移了性情?再說了,這學舍就在村裡頭,大不了他們常常在屋外盯著。若是有不好的苗頭,到時候再阻止也來得及。

村裡的這些流言很快就傳到了元家。

吳舒眉頭擰了起來,很為蘇悅靈不值。悅靈做得這些都是為了他們好,沒有半點私心。落到張成望嘴裡,卻成了沽名釣譽。他張成望才是徹頭徹尾沽名釣譽之人。

她不願意讓蘇悅靈受流言困擾,還特地囑咐別人,不許在蘇悅靈面前說這些事。

吳舒深得蘇悅靈的信賴,她的話下人自然不敢不聽。

不過她最多只能隔絕這些話到蘇悅靈這邊,元家人還是聽到了。

元隨君自然清楚張成望心中那些小九九,不就是因為覺得盧山村的女孩不配學習嗎?

他站起身,叫上了弟弟元隨風,阿武緊緊綴在他身後。元隨君還讓盛老頭拿一個鑼。

等走到張家門口,元隨君先道:「把鑼敲擊來。」

金鑼那十分具有穿透力的聲音頓時響徹了整個盧山村,把大家都引了出來。

元隨君緊接著吩咐自家弟弟:「去把張秀才請出來。」

元隨風說道:「如果他不肯出來呢?」

「那就把門砸了,請他出來。」他在請這個字加了重音。

原本在書房裡的張成望因為開著窗的緣故,聽到了他們兄弟兩的對話,臉色鐵青——欺人太甚!

他倒是想看看元隨君想做什麼。

他憤怒地從屋子裡走了出來,冷冷看著元隨君,「沒想到元秀才今日也效仿了一回惡客登門,你的禮數真是讓我嘆為觀止。」

他甚至不想再和元隨君維持虛偽的和平。

其他村民們都放下了手中的事情,在旁邊圍觀。他們肯定是更偏向元隨君的,原本想著元隨君要是吃虧了,他們就幫隨君一把。但現在一看,元隨君身邊好幾個人,怎麼看吃虧的都會是張成望。要不,等下張成望被欺負的時候,他們當做沒看到?

畢竟隨君性格這麼好,即使面對他們這些沒文化的農民都能溫和以待,他如果要是找張成望麻煩,那肯定是張成望的錯。

元隨君神色淡淡的,「只是和張兄論一下道罷了。」他話頭一轉,「聽說張兄並不贊同女學舍的成立?」

張成望早就想說這事了,結果元隨君自己主動找上門來,那樣更好。

他挺了挺胸,一臉正直,「沒錯,我從未聽聞過女學舍,女子當以貞靜柔順,讀書原不是她們的分內之事。你就算再喜愛令正,也不該縱著她做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

「所以你覺得女子不能讀書了?」

張成望淡淡道:「女子無才便是德。學太多反而容易被書給誤了。像你的妻子,便是學了太多,導致完全不懂什麼叫做安分守拙。」這就是他的看法。

元隨君說道:「我前些天去州府,聽說聖人特地尋了三位大儒為公主開蒙。」

「對此你怎麼看?難道在你心中聖人不該讓公主殿下讀書識字?應該讓公主做一個大字不識的睜眼瞎嗎?去教導公主的幾個大儒,在你心中也成了有辱斯文之人嗎?」

聖人子嗣凋零,到現在也只有一個女兒,視若掌上明珠。那公主殿下一歲時便擁有了封地,享受著不遜色於以前皇子的待遇。

「我還聽聞京城第一才女去歲被指婚給魏國公。你又如何看待此事?」

「按照張兄的觀點,她們豈不是這世上最不安於室之人?」

張成望的汗直接冒了出來。

------題外話------

今天中午沒加更啦,日六更了兩天,有點累,我先休息幾天!有存稿的時候,肯定會爆更的。現在存稿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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