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福慶這時候也看到了青木。他臉上的表情瞬間因震驚而凝固了,手裡的筷子上挑著長長的米線,就那樣舉在空中一動不動。坐在她對面的女人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如夢初醒般把把筷子一放,站起來往青木這邊走來。

「青木老師,你、你怎麼會在這裡?」馬福慶給青木散了一根煙,弓著腰問。

「這應該是我問你的吧?」青木拒絕了他的煙,飯店的牆上貼著禁止吸煙的標識。

馬福慶有點尷尬的把煙拿回來,說:「我弟弟那情況你也知道,檢方撤訴了。我娘也不在了,一個人在家裡睹物思情,心裡頭難受,就想出來散散心。正好我以前在春城打過工,這邊比較熟,就過來了。沒想到會在這裡遇上您!」

青木「哦」了一聲,說:「原來你以前在春城打工啊。」

馬福慶正點著頭,和他同座的女人就過來了,扶著他的肩頭問:「喲,這是哪裡的朋友,福慶你怎麼也不給我介紹介紹?」

馬福慶連忙把她拉開,一邊推著她走,一邊對青木抱歉地說:「打擾青木老師吃飯了,抱歉抱歉,改天我登門去看您!」

青木總覺得馬福慶的態度有點奇怪,但也懶得多想。

姚菁菁好奇地問:「你朋友?」

青木說:「不是朋友,算是以前的一個客戶吧。」

「哦,客戶啊,」姚菁菁又對青木的業務好奇起來,「你那個名片上寫的是真的嗎?」

青木問:「什麼真的假的?」

「就是解夢啊、心理諮詢啊什麼的。」姚菁菁很認真地看著他。

「那個嘛,當然是真的啦。」青木用力去抓了抓頭髮,好像很多天沒被烏鴉的爪子抓過有點不習慣了一樣,「你不會也想找我解夢吧?」

姚菁菁說:「沒有啦,我只是覺得你很神秘。」

「哪裡神秘了?」

「就是感覺啊!我以前一直以為像你們這樣的人應該是穿一身棉麻唐裝,手上帶很多奇怪的手串,留著長發和鬍鬚。但是……」她看著青木樣子,忽然噗嗤一聲笑出來,「我沒想到高人是你這樣的樣子啊!」

「我可不是什麼高人。」青木抓過一個鵝翅,放在嘴裡啃著,「你見過高人是這樣吃東西的嗎?」

姚菁菁就咯咯地笑。

那邊的馬福慶很快吃完了,匆匆過來和青木告別:「青木老師,我先走了啊!」

和她一起的女人埋怨著:「你今天怎麼回事,吃那麼快乾什麼!」

等馬福慶走了以後,青木和姚菁菁又閒聊了一會兒。去結帳的時候,姚菁菁搶著要結,服務員卻告訴他們已經有人結過了。

青木一愣,問了半天才弄清楚是馬福慶結的帳。

回去的路上,姚菁菁就問青木吃的怎麼樣。青木說不錯啊,比較有特色。其實他並不覺得有多好吃,只是想著回去有了跟烏鴉吹牛的本錢。

姚菁菁卻不知道他的真實心思,開心地說:「那晚飯呢?想吃點什麼?」

「啊?晚飯?」青木看了看天空的大太陽,「好像還是很遙遠的事情啊!」

姚菁菁笑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嘛!何況還是吃飯這麼重要的事情!」

青木哈哈笑了起來,覺得這話怎麼那麼像是煤老闆說的呢。

回到酒店告別的時候,姚菁菁說:「要是青木先生沒有想好的話呢,晚飯也我來安排好了。」

青木想起史大壯和虞美人應該會回來吃晚飯,就說:「不必啦,晚上我還要陪美人。」

姚菁菁略微一愣,臉色突然白了一下:「哦,有美人嗎?」

青木一時沒反應過來,說:「是啊,她很可愛的。」

這時候電梯已經到了十五樓,姚菁菁說了句「再見!」就出去了,又回頭朝青木笑著揮了揮手。

直到電梯門關上,青木才想起來,姚菁菁是誤會了他的意思,把此美人當成彼美人了。

他覺得有點好笑,對著電梯的鏡子聳了聳肩。

回到房間以後,他給史大壯發了條簡訊:「馬福慶在春城,你能不能叫人查一下他。」

他總覺得馬福慶的態度很可疑,而且在吳中的時候,他就跟胡杏說過馬福慶家裡的案子疑點很多。

傍晚的時候,史大壯和虞美人回來了。

史大壯問青木:「你怎麼想起查馬福慶了?」

青木不答反問:「有結果了嗎?」

史大壯說:「你什麼方向都沒說,叫人很難查呀。我找人大概摸了一下情況,吳中那邊檢察院撤訴了,就在前天,馬福慶也是前天離開的吳中。不過奇怪的是,他好像知道檢方撤訴的時間似的,機票是提前預定的。」

「知道他為什麼來春城嗎?」青木問。

史大壯說:「他在春城有三套房子,從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他過去多年一直在春城和吳中兩地往來,這裡應該是他長期打工的地方。」

「三套房子?有錢人啊!」青木唏噓著,「打工能賺這麼多?」

「有點玄,但也不是不可能。」史大壯說,「你到底想查什麼?不說的話,我也不太好讓他們深入去查。你要知道,警察也不是可以隨便調查一個人的。」

青木笑著說:「這次估計你又要立功了。」

「什麼?」史大壯莫名其妙。

青木說:「雖然端掉了吳索吞和穆卡的老巢,瑞河口的毒販也抓了個七七八八,但你們並沒有挖出他們的下線來,毒品是通過哪些渠道流通到北方,比如三吳一帶去的呢?」

史大壯說:「是啊,藥婆死了,從那些精神病身上又審不出什麼來,不知道他們要賣給哪個下家,這是最大的遺憾。你是不是有辦法從那些精神病身上再問出什麼來?」

青木搖了搖頭。那個山洞的夢境坍塌了以後,杜鵑和藥婆給那些人種下的意識種子也隨之消失了。

「不過,現在我好像找到別的線索了。」青木說。

史大壯疑惑地問道:「你是說馬福慶?」

「沒錯。」青木說,「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那個裝著豬籠的山洞嗎?」

史大壯說:「怎麼不記得,匪夷所思啊!」

青木在山洞的遭遇也只跟史大壯大略提過一提,至於官方那邊,他更是含糊其辭。實際上,就算他如實說了,別人也不會相信。這個山洞現在最大的作用,是多了一項日軍侵華時的犯罪證據。

「我當初進山洞看到豬籠的時候就覺得有些熟悉,現在我想起來了,馬福全被關在他家裡的地下室時也是關在這樣的鐵籠子裡。」

青木沒有進一步明說的是,他在馬福全的夢裡看到的那個景象,和豬籠山洞更加接近。

「你是說,馬福全也是被藥婆關在山洞裡逼瘋的?」史大壯震驚道。

青木點點頭說:「不但如此,很可能,馬福全就是被馬福慶親自關進去的。」

聽青木這麼一說,史大壯把所有的環節在腦子裡梳理了一遍,一下子明白過來。

他是刑偵老手,論推理和辦案子,他比青木強一百倍。之所以想不到,是因為他沒有青木那種特殊能力,而這個案子又恰恰牽扯上了一個匪夷所思的人為製造的千秋大夢。

馬福慶的案子雖然不是他親自辦的,但他查閱過全部的卷宗資料,每一個細節他都記得很清楚。

「我去安排布控!」史大壯站起來就走,走到門口又回過頭來說,「美人可交給你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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