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又和夏文遠聊了一些吳中舊事,二人相談甚歡,卻沒能再聊出點什麼有用的東西來。

他就暫把此事放在一邊,開始準備辦正事——對付夏文遠的寄生意識。

夏文遠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做噩夢,腦病也漸漸康復,以為自己好得差不多了,所以也沒有讓人打攪青木。但青木卻知道,那時候他和烏鴉兩次都未曾把那個影子徹底消滅掉,從那個意識體上一次的成長速度來看,這時候應該早就已經在夏文遠夢裡鬧起來了。

「夏老,你已經有多久沒有夢到他了?」青木問道。

夏文遠說:「我這幾個月的睡眠質量非常好,雖然還是會做夢,但不太做噩夢了,一切都比較正常。要說吧,前段時間,我還能感覺到他的存在,他還是我的影子。不過說來奇怪,最近有段日子,我好像感覺不到他了,就好像他消失了一樣。」

青木問道:「這種情況有多久了?」

夏文遠想了想說:「我也說不清,可能一個來星期的樣子,也可能有半個多月。」

青木說:「那我進去看看。」

夏文遠點點頭,然後在斜靠到沙發上閉目養神。這段時間他的身體恢復得很好,已經不用坐輪椅了。

青木看夏文遠做好了準備,就直接催眠了他,然後進入了他的夢境。

大概是他們剛剛談論了很多關於桑樹營和夏文遠小時候的事情,所以這次夏文遠的夢境是一大片桑樹林。一群半大孩子正鑽在林子裡從桑樹上采果子吃。

青木一眼就從孩子當中認出了夏文遠,不需要用什麼精神力和本體意識辨別,就是看樣子就認出來了。

夏文遠的樣子很奇怪,就是一個老小孩,容貌是現在八九十歲的容貌,身形卻是小孩的身形,大概他實在記不起小時候的樣子了吧。

桑葚的汁液在他臉上和衣服上染上了大片的紫色,他的嘴巴更是猩紅得像吃了什麼活物一樣。當青木出現在他身後,干擾到他的夢境的時候,他呆了呆,精神似乎受到了影響。

青木果然沒有看到夏文遠的影子。

一般人在夢裡是不會夢到自己的影子的,除非你在夢境里特意地製造了一個光源,影子是跟著光出現的,沒有光照就不會有影子。

當然,一個空間裡如果有兩個意識體存在,即使隱藏,青木也是能感覺到的,除非那個意識體的精神力比青木還要強大,或者它還只是一顆沒有發芽的種子。意識的種子是沒有精神力波動的。

現在,青木沒有感覺到夏文遠的夢境里有別的精神能量的波動,說明意識體要麼走了,要麼就是換成了意識種子,還在等待發芽。

青木看了看周圍密密麻麻的桑樹林,意念一動,精神力支撐住夏文遠的夢境,然後在夏文遠目瞪口呆之中,一顆小桑樹突然長大,變成了一棵巨型桑樹。

他也不知道桑園那棵大桑樹究竟長什麼樣子,反正就隨便按照夏文遠夢裡的桑樹的樣子放大了。

夏文遠和他的小夥伴果然就要爬到樹上去摘桑果。

這時候很自然的,陽光從樹葉的縫隙里灑了下來,夏文遠眯了一下眼睛,用手遮蓋在額頭擋住刺眼的陽光,回頭看了一眼,於是地上出現了斑駁的樹影,也出現了夏文遠的影子。

樹葉間的光照是夏文遠爬樹時潛意識自然模擬出來的,影子也是真的在夢裡夢到的影子。但青木還是立刻從這個影子裡發現了異常——果然,那傢伙只有藉助影子才存在的。

青木現在其實已經有了把寄生意識剝離的辦法,就是那條夢境走廊。他只要把影子抓進夢境走廊里,然後退出夏文遠的夢境,夏文遠就再也不會受到侵擾了。

這樣還有一個好處,就是等於抓住了一個活的寄生體,隨時可以拿來研究。他也不擔心它從夢境走廊出來的時候會讓時空倒回,因為這條走廊並不是完全封閉的。而且這個純意識體和這個物質世界沒有任何實質關係,所以它的時間不需要和世界同步,或者對它來說,在未寄生到物質生命身上的時候,時間本就不存在。

但青木今天不打算用這個辦法,他想看看如雪會怎麼做。

貓跟著青木一起來了。霞姨說這貓肥嘟嘟的甚是可愛,叫人拿了精緻的貓糧給它吃。貓就一直安靜的趴在青木的腳邊,吃個不停。

青木在進入夏文遠的夢境的時候,順便已經催眠了酣然。

酣然是酣然,如雪是如雪,這是煤老闆的評價,絕不願把她們等同起來。而事實上,的確如煤老闆所言,現在這隻貓的身體——酣然,和她的意識——如雪,完全沒有任何相同之處。

在她的夢裡,她是一隻潔白高貴一塵不染的御貓,一旦醒來,就變成了一包魚乾就能拐走的肥胖的橘貓。

這件事情一度引起梅以求教授的興趣,因為這正是科學家一直想探索的關於身體、記憶和意識三者之間的關係。究竟是物質運動決定了記憶和意識,還是意識會影響物質的構成。

理論上來說,原先那隻橘貓的意識已經死了,科學的說法是腦死亡了,但青木把白貓的意識體裝進了橘貓的身體,那麼這隻貓現在到底是原來的貓,還是白貓?

從現實和夢境的對比來看,此時的貓的行為更像原來的貓,而潛意識卻又是新的貓,這種相悖是怎麼產生的呢?

教授說不明白,青木也搞不明白。他唯一能確定的是,現在貓體內的意識體絕不是原來的酣然,而是如雪,但如雪本身沒有記憶,只存在一種本能的意念,在她強大的精神力量的維護下,這種意念北郵被繼承自酣然的記憶給消弱。

在未來的日子裡,意識和身體互相會怎樣影響?是如雪漸漸被酣然的一生影響,終究變成一隻表里如一的貪吃貓,還是酣然的舊習慢慢在如雪高貴的意識影響下發生改變呢?

按照煤老闆的期望——說不定意識能影響物質的構成,連基因都可以改變,從而讓黃毛變白呢!

不過至少到目前為止,這隻貓還像個精神分裂症患者。此刻,她就一身雪白地出現在青木的身邊,從眼神到姿態,無不透著高貴和傲氣,靜靜地看著不遠處那個一邊往樹上爬、一邊摘桑葚吃的老小孩夏文遠,以及樹下的蠢蠢欲動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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