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布艾島覆蓋著厚厚的植被,好似茫茫大海上的一片綠葉。稀少的人口聚成零落的村莊分布在這片綠葉上,像蝴蝶留下的白色的蟲卵。

當地居民世代生活在這彈丸之地,極度匱乏的資源讓他們特別珍惜這裡的一切。因為他們知道,他們腳下的土地就這麼大,地上的東西就這麼多,用完了就沒有了。他們愛護這裡的每一捧泥土、每一棵樹和每一滴淡水,除了生活必須之外,他們幾乎不怎麼砍伐,就連搭蓋的房子也都是能簡則簡。

所以,這裡的植被茂密而均勻,除了海邊,極少有裸露的岩石。然而,青木所在的山坡卻是個例外。

這裡就像綠葉上的一塊被蟲蛀過的傷疤,又像是它經歷上一場嚴冬時留下的枯萎的瘢痕,無論這片葉子重歷多少春暖的輪迴,都無法再喚醒它早已泯滅的生機。在放眼望去滿目的綠色里,這裡沒有一棵樹、一叢荊棘和一棵草,只有黃褐色的焦土和岩石。

山坡的起伏不大,前半段零星地散落著一些已經風化的岩石。直到坡的上方,岩石的數量才多起來,在接近坡頂的一塊地方,那裡的岩石成堆,看似無序又似乎按照某種規律排布著。

不過青木離那裡還有一段距離,但他現在感覺到面前有一堵牆,擋住了他的去路。

其實他很清楚,這堵牆是無形的,是一種精神層面的阻擋。

如果是一個普通人的話,也許不會感覺到任何不一樣的地方,他只要往前一伸腳,就能毫無阻礙地過去了。但如果這個人的精神本身敏感,或者淺清醒夢能力擁有者的話,這時候精神意識大概會受到這堵渾厚的精神之牆的影響,以至於他們的大腦真的會認為面前有一堵牆,從而只能繞道而行了。

青木當然不會因此而產生幻覺,但他也難以輕易突破。此刻如果奮力奔跑的話,他就必須全力刺破前方的精神屏障,卻很難再以精神力來干擾疾速射來的子彈。他更不能收起精神力,像普通人一樣走上去,那就真的成了活靶子了。

他只能一步一步慢慢地朝前走。

這精神牆壁極厚,而且越往裡走就越是渾厚凝固,就像陷進了沼澤里,周圍全是粘稠的液體。

他一邊要在這沼澤里艱難行走,一邊還要小心防備可能飛過來的子彈。

青木幾乎可以斷定,這精神力絕不是某個人所釋放出來的。因為他明顯的感覺到這股力量沒有一個意識的主體,有點像剛才射過來的子彈上附著的精神力。而且,單個的意識體很難釋放這麼龐大的精神力量出來,即使能做到,也是一種得不償失的行為。

就如青木自己,他會用精神力去催眠別人的意識,進入他人的夢境,或者通過精神力來干擾別人的意識,控制部分神經系統,從而影響人的行為,也絕不會傻到把自己的力量像洪水一樣釋放出來,除非他要在體育館裡影響數萬人的思維,但那又有什麼意義呢?那種消耗不是一般人耗得起的,恢復起來也很麻煩。

如果不是人所釋放出來的,那麼這股精神力又是從哪兒來的呢?

青木抬頭看了一眼坡頂上那一堆堆被琪琪卡稱作塔卜的岩石。

烏鴉在天空盤旋。從它的姿態來看,大概是遇到了相同的情況。所以這精神的厚壁並不止是一堵橫向的牆壁,而是以塔卜為中心的一個隆起的半球。

所以,之前射向烏鴉的那顆子彈留在天空的軌跡並不是子彈自身爆散的精神軌跡,而是它撕裂這堵凝重的精神屏障時留下的。

隨著腳步的臨近和精神力的遠放,青木證實了自己的想法,但唯一讓他意外的是,那個塔卜中心是空的。那裡一點兒精神力量也沒有,就像一個颱風的風眼,外圍凝聚著厚厚的雲層和十二級的風浪,中心卻寧靜祥和,恍如與世隔絕。

青木十分肯定,那個持槍的狙擊手就躲在這個真空般的神經風浪的中心——那些奇怪的岩石堆裡面,但他卻找不到那個意識體。

他知道這是一種對比效應,因為外圍的精神力量濃度太高,干擾太嚴重,躲在裡面的人只要小心一點,不刻意外放精神力,就能夠隱藏自己。

青木眯起眼睛,用力往前走了幾步,無形的厚牆像遭遇破冰船的北冰洋的冰面一樣被破開了。

一顆子彈朝青木飛來。

在這個距離下,子彈來得實在太快,青木必須小心應對。在剛剛被子彈鎖定的那一刻,他就猛然停下,用精神力干擾子彈的軌跡。

「噗」一聲,子彈打入旁邊的岩石縫隙。

但第二顆子彈馬上接著來了。

大概是感覺到巨大的威脅,這一次槍手不打算放過他,也不打算考較自己的槍法,而是瘋狂地連續射出了數發子彈。

這卻正是青木求之不得的。

他不在乎子彈多少,只要子彈上還附著著精神力,而子彈的速度並沒有變快,無論來多少,他都能控制住。

從子彈撕裂精神屏障時留下的微弱而短暫的軌跡,青木可以判斷出狙擊手的具體位置。之所以需要連續數條軌跡,是因為這個塔卜精神屏障的中心是空的,那裡沒有精神力,子彈也沒有軌跡。那裡的軌跡需要青木自己腦補出來,僅僅一顆子彈是不夠的,至少不夠精確,而大致位置的話,即使不用精神力,只從子彈射擊方向也早就判斷出來了。

所有的子彈都無一例外地和青木擦身而過。

青木終於確定了那個人的位置,就在其中一堆石頭後面,那裡的岩石的形狀和縫隙就像天然設計好的戰地屏障,讓槍手可以埋伏在後面,而山坡下面的人卻看不到他。

當位置確定的那一刻,青木集中精神力,一下子就抓住了那個人的意識。

……

佩特魯舉著槍,躲在堅硬的岩石後面,他開始嚴重懷疑起自己的槍法來。

他一向很自信,無論是在傭兵時期,還是在海盜生涯里,他的槍法從不輸給任何人。然而今天,他已經連續失誤了十槍,連天上的一隻鳥兒也打不中,這還是有著這個塔卜帶來的精神力加成的情況下。

他覺得藉助子彈的精神鎖定功能已經不行了,必須要使用一下瞄準鏡。

可是,當他想去把瞄準鏡裝到槍上的時候,他突然發現自己動不了了。他確定自己的血液循環正常,沒有麻木和受傷,卻無法控制肌肉和骨骼,就好像這具身體已經不再屬於他,而是被另一個意識給控制了。

直到那個男人走近,他驚恐地看著他,然後用他唯一還能控制的喉部肌肉發出沙啞的聲音問道:

「Whoare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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