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利斯·安奈伯格演藝中心的活動結束時已是美國太平洋時區的深夜。剛從好萊塢露天劇場歸來的情侶們歡快的笑聲充斥在洛杉磯的街頭,而幽暗的角落裡則總是能見到搖搖晃晃的醉漢和濃妝艷抹的妓女。

這是個浪漫與骯髒並存的時刻,是情人幽會和毒販交易的最佳時機。

離開比弗利山後,候彪就緊張地盯著前方的道路,聽著耳機里傳來的安全警示。

一個醉漢猛地衝出來,撲到候彪駕駛的凱迪拉克的車頭上。候彪沒有剎車,雙手始終牢牢地抓住方向盤。車頭砰一下把醉漢撞開,車身只是輕微地震了一下,就繼續平穩地向前駛去了。

兩個黑衣人從夜色里竄出來,把被車撞倒在路邊的醉漢拖進了街角的陰影里。這是洛杉磯幫會派來的人,若沒有他們,候彪這一路絕不會有這麼輕鬆。

梅以求的確是累了,回到希爾頓酒店的總統套房,他就把自己泡進了按摩浴缸里。氤氳的玫瑰香氣讓他想起了他的煙斗,他錯誤地估計了總統套房浴缸的舒適度,以為自己會很快出去,所以煙斗被隨手放在了外面的桌子上。

他聽到敲門的聲音,梅子青在門外喊:「教授,你還好嗎?」

「我很好!」教授懶洋洋地說,「只是有點想念我的煙斗而已!」

沒過多久,梅子青推開了浴室的門,捧著已經重新裝好煙絲的煙斗進來,把火柴和煙斗一起放在浴缸邊的台子上,笑道:

「還以為您睡著了呢!您可從來沒洗過這麼長時間的澡啊!」

梅以求看見煙斗的時候,精神振奮了一下,用毛巾擦乾了手,把煙斗放進嘴裡,說:

「實在太乏了!從來沒有這麼乏過啊,這些有錢人和政客的心思,比電子的位置還要難以捉摸啊!」

教授划著火柴,把火苗送進煙鬥口,愜意地吸了一口。

梅子青走到教授的身後,蹲下來,雙手放到他的肩上,輕輕地揉捏著。

教授輕哼了一聲,長長地吐出一口白色的煙霧:「舒服啊!」不知他說的是煙抽得舒服,還是梅子青捏得舒服。

梅子青笑道:「老師,您起來,我幫您好好按按吧,的確是太乏了!」

「哦?」梅以求忽然想起這是自己的學生,不是請來的按摩師,連忙擺手道,「算啦算啦,你也乏了,不用了。」

「老師您是嫌我的手法不專業吧?」

「不,你的手不應該是用來干這個的。」

「可您是我老師,能為老師做事是學生的榮幸。只要老師願意,學生可以做任何……」

梅以求忽然粗暴的打斷她:「不要說了,不管我是誰,你的手都不應該做這個!科學家的手是珍貴的、高尚的、無可替代的!你應該用它來握住星辰、撥動原子、驅散蒙蔽在我們眼前的宇宙烏雲,而不是用來給一個糟老頭子按摩!」

梅子青從來沒見過教授如此粗厲,嚇得不知所措:「教授……我……」

梅以求揮揮手:「我可能是真得太累了……你先出去吧。」他覺得肩膀的確有點酸,就補充了一句,「如果要給我按摩的話,找一個專業一點兒的人來,哦,最好是個男的。還有,最好懂一點中醫,哦,最好會拔火罐,我可能是煙抽太多了!」

梅子青不解地問道:「抽煙和拔火罐有什麼關係?」

梅以求說:「肺主皮毛,拔罐子可以清肺之濁氣……哦,這個你不用懂,術業有專攻,不要學我這個老頭子,什麼都要學一點兒,如果我專攻一項,也許……」

他朝天花板看了一眼,嘆了口氣,不再說話了。

梅子青走了,沒多久,候彪進來了,問道:「教授,是您叫了醫生嗎?」

「醫生?哦,是的是的,這麼快就來了嗎?」梅以求感覺自己的確泡的有點久了,就從浴缸里站起來,一邊穿浴袍,一邊問,「是男的女的?會拔罐和針灸嗎?」

候彪說:「男的,會不會拔罐我不知道,我需要查證他的來歷,以保證您的安全。」

梅以求說:「別那麼緊張,大不了你就站在邊上,我只是想做個推拿,再拔個火罐。」

候彪說:「教授,您可不能放鬆警惕,今天的畫展明顯是個陰謀。您為什麼不讓我去查他們?」

梅以求已經聽候彪說過在畫展上遇到的事情:「沒什麼好查的,這些畫就是羅納德·科恩的私人藏品。科恩既然不露面,自然已經有所防範。我們不需要和他們正面硬磕,那樣反而容易陷入被動。青木和蘇教授都不在,我們的力量太薄弱了,你、我、子青……」

候彪說:「還有洛杉磯華人幫會的人。」

「哦是的,我應該好好去感謝一下他們。」梅以求穿好衣服,往浴室外面走去,「你幫我安排一下,回去前,我要去拜會一下沃爾夫先生。哦,聽說他身體不適,那麼就見見他兒子笑沃爾夫吧。」

候彪記下了教授的吩咐,然後幫他打開門,陪著教授來到臥室,梅子青正在那裡等候。

這時耳機里傳來手下的聲音:「人已經查實過了,背景沒問題。」

候彪朝梅子青點了點頭,梅子青就問教授:「現在把那個中醫請進來嗎?」

梅以求說:「好的,讓他進來吧。哦,你是怎麼這麼快找到他的?」

梅子青說:「我在洛杉磯的朋友推薦的,他雖然是日本人,但很喜歡中醫,也經常去做推拿和針灸。」

梅以求點點頭說:「希望你的日本朋友和我對中醫的理解是一樣的。」

梅子青笑笑說:「您試試就知道了。」

她說完就走出去,把候在外面客廳的醫生帶了進來。

這人三四十歲,走進來便站在那裡微笑著,從臉上的風霜可以看出他是個經歷豐富的人。他的頭髮理得很短,兩鬢可以看到幾絲微白。身上穿著挺括的羊絨風衣,脖子上圍一根很乾凈的圍巾,總體上看起來很精神,也很有親和力,給人一種穩重和信任的感覺。

他說:「你好,教授,久仰您的大名!」

梅以求說:「幸會幸會,你是在哪裡學的中醫?會些什麼呢?」

那人說:「不瞞先生,我是自學的。」

「自學的?」教授有些驚訝,但也很欣賞,「很少有人願意承認自己是自學的,通常會說是傳承於某個著名的老中醫,或者乾脆說祖傳的。」

「是的,先生。」那人的回答很簡潔,就像他的外表一樣給人可靠的感覺。

「那您本來是做什麼的,為什麼要學中醫呢?」

「我是一名外科醫生,畢業於鹿特丹伊拉斯姆斯大學,學中醫是為了驗證不同的方法和理念在科學實踐上的殊途同歸。」

「效果呢?」

「非常好,先生。」

「好吧,我的直覺告訴我,你比那些自稱世代行醫、妙手回春的傢伙要可靠。」梅以求敲了敲煙斗,「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黃粱,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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