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前下去時潛入過沙潭底部,我在下面.....」

「主任您在下面看見了什麼東西?」

「其實,除了被我弄上來的那些屍體,我什麼都沒看到,但我能感覺到,這下面應該是有著什麼東西,因為太黑了。」

「太黑了麼?」

阿爾弗雷德微微皺眉,他在咀嚼著這句話。

雖然主任自己一直都不承認,但實際上,他可能比絕大部分的光明餘孽光明得更純粹。

所以,在光明眼裡的黑暗,是什麼?

阿爾弗雷德再次看向尼奧,發現尼奧並沒有想要解釋的意思,只是對他揮揮手。

「主任,我下去布置陣法了。」「嗯,去吧。」

阿爾弗雷德向前走去,文圖拉和穆里很自然地跟著他打算一起去,菲洛米娜則慢了兩拍。

她先是覺得自己不擅長陣法所以沒必要下去;然後意識到文圖拉和穆里也不擅長陣法但他們卻跟著一起要下去覺得他們很傻;最後,她發現傻的是自己;

「喂,我說,你們跟著去幹嘛啊,都坐著休息,保持好狀態,這沙潭是一個結界,在這處不屬於沙潭的平台我們還能稍微自由一點。

放心,待會兒要是有事了,你們第一個上,我肯定排你們後面。」隊長不在的時候,主任說話還是好使的。

文圖拉等人都停下了腳步,原地休息。

尼奧又對阿爾弗雷德喊道:「那個,你下去前先把口袋裡的煙給我留下,我怕我坐在這兒無聊。」

雖然少爺現在有危險,但阿爾弗雷德對尼奧的這種態度卻沒有什麼反感,因為他清楚主任肯定很在意少爺的安危。

阿爾弗雷德從口袋裡掏出煙和火機,遞給了尼奧。

尼奧看了一眼,沒有接,反而問道:「我要雷霆神教的煙,卡倫說他沒帶我信,但我懷疑你肯定會隨身攜帶的。」

阿爾弗雷德掏出了雷霆神教特供香煙遞給尼奧:「我是擔心少爺萬一會需要,主任您給少爺留一點。」

「呵。」尼奧接了煙,不屑道,「肯定不止一包。」

阿爾弗雷德沒說什麼,提著裝著陣法材料的背包從平台跳了下去。

文圖拉等有些擔心地過來問道:「主任,我們就放著隊長在那裡,安心等陣法布置好麼?」

「要不,你來指揮?」

「不不不!」小石頭馬上擺手搖頭。尼奧點了一根煙,深吸一口,感知著來自靈魂的顫抖。

隨即,他用略顯迷離的眼神對著後方的沙潭巡視,最終,將目光定格在了那具孔帕西尼的巨大骸骨上。

「你真的.....死了麼?」

下落的阿爾弗雷德在雙腳即將觸及到沙子時,懸浮住了。

緊接著,他打開了背包,右手提著包,左手五根手指則不停地搖擺晃動,背包里相對應的陣法材料就都飄浮了出來落在了該去的位置。

整個過程像是在彈鋼琴,顯得很優雅。

其實,阿爾弗雷德所走的道路早就偏離了,最早時他留在少爺身邊,是一個得力保鏢,但伴隨著少爺的成長和強大,他這個保鏢越來越名不副實。

現在,少爺如果要去有危險的地方,他都會建議少爺帶文圖拉或者穆里去,而不是帶自己。

阿爾弗雷德曾認真看過秩序神教關於提拉努斯的記載,那位親自編寫了《秩序之光》、建立了秩序神教框架。

關於他的記載,很少會提到他的戰功,哪怕是在上個紀元末期秩序之神最瘋狂屠戮眾神的時候,也沒有見過他具體參與了哪場戰役。

但他的影響力,卻一直延續到了現在。

阿爾弗雷德覺得這才是自己想要的,這倒不是自我安慰,而是他能在這些輔助工作中找到自己的存在價值,他很滿意。

當然,他也不是沒有進步,事實上他覺得自己的進步很大,現在的自己和在羅佳市當電台主播時的那個自己,簡直就是兩個人了。

但和離開羅佳市時連神仆都不是現在卻已然是裁決官的少爺對比起來,他的這個實力進步明顯就有點不能看了。

還好,他興趣愛好多,且嚴格意義上來說,他比卡倫更早接觸霍芬先生的陣法筆記,也更早投入到實用階段,只是隨後隊伍里加入了艾森先生和馬斯兩個真正專業的,阿爾弗雷德也就沒有太多發揮餘地了。

就這樣,阿爾弗雷德一邊看著遠處的場景一邊快速布置著陣法。

陣法基礎布置完畢,等於地基打好時,雖然陣法距離完成還有一段距離且也沒有被發動,但陣法的氣息已經流露出來。

沙潭是一個結界的同時也像是一個「天然」法陣,在大法陣里布置小法陣,肯定會有一些影響。

阿爾弗雷德明顯就察覺到有一股排斥力正在阻礙自己的陣法布置,但尚在自己可承受範圍之內。

不過,繼續布置了一會兒後,阿爾弗雷德忽然察覺到那股排斥力發生了詭異的變化,一會兒靠近,一會兒收縮,緊接著又靠近,隨即又收縮.....

這種感覺,像是有一個人在黑暗中正臉貼著你,而你,已經感知到了對方噴在你臉上的呼吸。

這時,上方的沙面滾動幅度變得更大了一些,周圍的無風自動的沙子也變得密了一些。

一道聲音,莫名地在阿爾弗雷德耳畔邊響起:「見見我.....」

隨即,沙子忽然爆起,直接將阿爾弗雷德連同他布置到一半的法陣全部掩埋。

「不好,出事了!」「阿爾弗雷德先生!」

文圖拉和穆里馬上起身,菲洛米娜則閃身向前。

她的速度是最快的但她沒料到,先前靠在那裡一個人抽著煙的主任卻出現在了她的身前,後背擋住了她。

她的戰鬥方式更像是一個刺客,所以在短距離爆發下,就是隊長也比不過自己,可是主任.....

「都沒事,回去繼續坐著。」「主任,但是.....」

隊長出事了,坐著;阿爾弗雷德先生出事了,也坐著?

尼奧擺擺手,道:「我叫你們坐著就坐著,另外,我沒有被精神控制我也不是假人,你們要是相信我是假的,就對我動手試試,要不是....干!主任的話就不聽了是吧!」

眾人只能重新坐了回去。尼奧則向下看了看,罵道:

「老子還特意在沙子上面晃悠了這麼久,你就是故意看不起我是吧!」

被沙子覆蓋的阿爾弗雷德並未感受到憋悶,恰恰相反,他的四周是空蕩蕩的。

在自己腳下,依舊是那個自己布置了一半的陣法。

那道神秘的聲音再度傳來:「你喜歡什麼樣的場景,大海,花園,宮殿還是牧場?」

阿爾弗雷德回答道:「現在就挺好的,反正都是假的。」

「好吧。」

一個身穿白袍的老者身影出現在了阿爾弗雷德面前,他頭髮花白,皮膚褶皺,但嘴角卻有兩顆長牙露出嘴巴向上翹起,像是一雙象牙。

「被我選中,是你的幸運,我會將我的傳承贈予給你,你只需要接受傳承後,向荒漠神教傳遞一下消息,告訴他們,秩序神教已經在準備建立荒漠信仰序列,我的傳承包括.....」

「我不同意。」

「好的,我現在就將我的傳承贈.....」

象牙老者愣住了,似乎現在才回味過來阿爾弗雷德到底給了自己怎樣一個答覆。

而他很顯然就沒有不同意的預案,所以聲音和動作開始出現了模糊,刺耳的摩擦聲不斷傳出,整個人出現了極為明顯的卡頓現象。

阿爾弗雷德低下頭,指尖繼續跳動,繼續布置著自己的陣法。

就像是一個阿姨,坐在椅子下一邊織著毛衣一邊等待著自己傻乎乎的孩子逐漸恢復正常。

好一會兒後,象牙老者終於不卡頓了。

「你怎麼能不同意?」

阿爾弗雷德頭也沒抬,邊繼續布置陣法邊回答道:

「這種事情,不經過我家少爺的點頭,我是不可能擅自答應的。」

象牙老者疑惑道:「你有主人?」「是一種比主人更高級無數倍的存在。」

「你是信仰者?」「我是信仰者。」「我想,那個人應該會希望他的信仰者可以變得更強大的。」

阿爾弗雷德搖了搖頭,道:「很抱歉,我家少爺不會做危害秩序的事,我也不會拿這個問題去問他,這會給少爺增加煩惱,而我的職責,就是讓我家少爺儘可能地少去這些煩惱。」

「你知道麼,只有在遇到合適的傳承者時,我才會出現,這說明這項傳承,你很需要。」

「剛剛已經看到了你是一道精神烙印,嗯,孔帕西尼?」

「是,這是我的名字,所以你應該明白,如果你不同意的話,你將會失去什麼,你會後悔的。」

阿爾弗雷德不以為意,道:「我不會後悔的,因為你無法想像,我將得到什麼。」

「我想過你會不同意,但沒想到你會不同意得這麼乾脆,一點餘地都沒有。」

「我不同意你的傳承,我不會妥協答應你的條件,現在,我們可以結束這場會面了,我的少爺有危險,我要為他提供幫助。」

「他沒什麼危險。」「嗯?」

「呵呵。」象牙老者嘆了口氣,「其實,你不是我遇到的第一個合適的人,很久之前,有一個人也來過,他也很合適,但他同樣不同意。不過,他是經過了思索,沒有你這麼快地給我答案。」

「我沒興趣去聽你的故事,你要麼來阻止我,要麼就讓開,不要耽擱我做事。」

「你想要用陣法來破壞這裡的詛咒?你不會成功的,你相信麼,有些存在,即使死去,它也能依舊存在。」

阿爾弗雷德抬起頭,看著象牙老者,微笑道:

「我比你更相信,真的。」

自己正發愁著,家裡還有9套空棺材呢,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填滿。

「會有專門負責維護詛咒的精神烙印過來對付你,你可想好了,我和它,對你的態度可不一樣。」

「嗯。」

阿爾弗雷德點了點頭,卻絲毫沒停上手中動作的意思。

白袍象牙老者身影消失了。

過了一會兒,四周的氛圍忽然凝滯了下來,阿爾弗雷德不得不停下手中工作,用一種警惕的目光環視四周。

這時,前方出現了一個身穿白色長袍的老者身影,他的嘴裡也長著一雙象牙,但整個人卻給人一種陰森壓抑的感覺。

只是,當他出現時,他的身影就直接開始了閃爍,不斷出現殘影,而且他張口說話了,但聲音聽起來就好似自行車車鏈被卡進了輪子裡,短促稠密的摩擦聲不斷傳來。

阿爾弗雷德已經很認真地去聽了,卻依舊沒辦法聽清楚他到底在講什麼。

好在,應該只是些威脅警告的話語,聽不聽明白也沒有什麼實質影響。開場白說完了。

阿爾弗雷德做好了動手的準備。

白袍象牙老者舉起了手,下一刻,阿爾弗雷德感知到四周的空間開始劇烈的顫動,這已經不是單純的幻境了,這是打算將幻境當作一個媒介,直接進行精神震盪。

阿爾弗雷德在自己身邊凝聚出了一道防禦罩,準備迎接對方的攻勢。

然而,顫動忽然就停止了。

停得很突然,反而讓阿爾弗雷德心裡危機感進一步加劇,立刻又給自己多加了兩道防禦。

白袍象牙老者再次舉起手臂,四周環境的震盪再次出現。

阿爾弗雷德凝神戒備。

然後,震盪又一次停止了。

白袍象牙老者又一次地舉起手臂,震盪出現,但這次停止得更快。

阿爾弗雷德微微皺眉,這是對方故意在戲耍自己,還是這本身就是一種更高深的心理暗示?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但阿爾弗雷德覺得那種可能有些過於荒謬。

可伴隨著白袍象牙老者的身影正在不斷地變淡,且每次他舉起手臂引起短暫的震盪後,他的身影都會明顯變淡一些。

十多次之後,他的身影開始了模糊,最後,甚至看不見了。

阿爾弗雷德撤下了自己身外的防禦,依舊警惕地環視四周。

過了一會兒,白袍象牙老者消失的地方,再次出現了最開始出現的白袍象牙老者。

這兩個人,完全是不同的氣質,應該也是不同的性格。

阿爾弗雷德問道:「他,怎麼了?」

白袍象牙老者回答道:「哦,他啊,他恰好磨損到了一個臨界點,你明白麼?」

精神印記磨損到了一個臨界點?阿爾弗雷德問道:「消散了?」

「嗯,可以這麼說,他沒了。畢竟,平時都是他在監管這裡,每天都在一點點磨損。

那個,本來還能再存續一會兒的,但想要動手控制詛咒的話,就直接把最後一點剩餘也折騰沒了。」

「那你呢?」

「我啊,你是擔心我麼?」「不不不,只是好奇。」

「我沒事,我這八百年來算上這次,也就出現了兩次,我精神著呢。」

「你不會阻止我吧?」

「你現在比之前,多了一個選擇。」「多了一個選擇?」

「對,第一個選擇,還是原來那條,給你傳承,你負責完成誓言,去報信。」

「我還是不會同意。」

「第二個選擇,給你傳承,你去報信。」

「不一樣麼?」「不一樣。」「少了個誓言?」

白袍象牙老者點了點頭,道:「我只負責審核人選和進行傳承。誓言約束那部分,是剛消散的那個傢伙負責。」

說完,白袍老者還對阿爾弗雷德笑了笑。

「為什麼?」阿爾弗雷德沒急著欣喜答應,反而問道,「我知道你這種精神烙印其實也是有自己的智慧和思考的,所以,為什麼?」

「你見過很多精神烙印?」「見過。」

「那你肯定沒有遇到過比我層次更高的精神烙印了。」白袍象牙老者說這句話時,下意識地挺起了胸膛,略帶驕傲。

「遇到過。」

「啊?」白袍老者一上子萎靡了,「這樣子的啊。」

拉涅達爾留在輪迴之門內的那道精神烙印阿爾弗雷德沒見過,據說那位達爾領主已經取得了很大的突破,如果不是被瑞麗爾薩抓住一起埋葬下去,他出門後肯定會搞出不小的事情;

祭祀島上,阿爾弗雷德親眼見過暗月女神留下的精神烙印。

那兩位,可都是神祇啊。

「主要是安靜和無聊,本來就覺得很沒意思了,現在隔壁那位都沒了,我就更沒意思了,我難為你做什麼,是吧?」

「我理解。」

「那現在就準備接受傳承吧。」

「可以等一等麼,我想先把陣法布置好。」

「看來,你家少爺在你心裡的位置,永遠排第一位。」

「錯,是在最上面。」

「好吧,其實沒所謂的,你不主動破壞詛咒的話,沒有誰會傷害你。現在我隔壁那位已經沒了,你就算破壞詛咒,也沒有誰能傷害你了。」

「可是.....」

「我沒必要騙你,不是麼?」

「但我還是想先布置陣法,抱歉。」

「好吧,隨你,不過有件事我很好奇,可以問你麼?」

「你問吧。」

「你們,是算好日期過來的吧?」「什麼?」

「你們早一個月來,我隔壁那位還能阻止你們。晚一個月來,我隔壁那位沒了後,大概我也會選擇自我消解掉了,如果我沒了,傳承自然也就沒了。

不早不晚的,你們就正好這個月來了,可真巧啊。」

阿爾弗雷德腦海中快速回憶起從發現孔帕西尼線索,到制定任務計劃,再到確定任務時間等等的一系列關鍵節點;

「你先前說的上一次有人進來,是多久前?」

「具體的肯定記不清楚了,但應該在一百多年前了。」

「一百少年前麼.....他叫什麼?」

「他是一個光明信徒,姓菲利亞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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