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興趣。」陳劍秋壓根沒接茬。

他站起身,走到了手上的夥計身邊,檢查了下他們的傷勢:

「還好沒傷到骨頭,也沒傷到動脈。」陳劍秋從衣服里掏出一卷繃帶和一盒特蕾莎的傷藥。

十年前在西部晃蕩的時候他就隨身帶著這玩意兒,效果非常好。

現在屬於習慣了,常年帶身上備著。

「趕緊給他上藥,包紮起來,然後去醫生那。」陳劍秋把東西遞給了另外一個夥計。

在一旁被冷落的山田翔有些惱怒:

「先生,你的榮譽在哪裡?」

「我不想把你砍死了然後你的徒子徒孫,還有社團成員天天跑我家門口哭喪。」

陳劍秋站起了身說道。

「絕對不會!」山田翔很嚴肅地說道,「刀劍無眼,生死自負。」

他這句話是說給陳劍秋聽的。

因為他並不認為自己會輸。

掌柜的這才匆匆忙忙地從屋後面跑了過來,天知道他剛在躲在哪個角落。

「請把!」山田翔撩開衣袖,對著門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如果您需要的話,我可以把我徒弟的刀借給你。」

「陳先生,他的刀很快。」何寬小聲對陳劍秋說道,「你完全沒有必要接戰。」

「我怕他死不明白。」陳劍秋雙手負在身後。

他側過頭,對何寬說道:「你去對面武館幫我借把刀來,日本人的刀我用不慣。」

何寬見狀,也不好阻攔,便站起身匆匆出了門。

兩個人很快來到了中餐館門口的空地上。

陳劍秋負手而立,他身著一件黑色布袍,身姿一如既往的挺拔,和幾年前比,嘴唇邊的一圈鬍子平添了一份滄桑和成熟。

對面的山田翔矮了陳劍秋一個頭都不止,氣勢自然弱了很多。

但他氣息內斂,穩穩地立在原地,頗有一絲宗師的風範。

「陳先生,陳先生,刀借來了!」何寬急匆匆地從對面的武館跑了過來,他的手裡握著一柄長約一米左右的長刀。

何寬將刀遞到了陳劍秋的手裡。

這是一把唐(橫)刀,刀鞘做工極其精美,上面鑲嵌的金銀花紋一看就是能工巧匠所為。

陳劍秋「倉朗朗」一聲拔出刀。

一點寒芒乍現,刀身通體筆直,周身泛著藍色冷光。

「好刀!」陳劍秋讚嘆道。

「武館的老闆是浙江人,聽說要借刀和倭人比武,便拿出了自家祖傳的寶刀。」何寬指著身後一個精幹的漢子,「他表示一定要來看一看。」

「陳師傅!收拾他!」那漢子替陳劍秋鼓氣。

陳劍秋將刀重新插入了刀鞘之中,走回了店門口。

此時周圍圍觀的人已經越來越多,有華人、日本人,當然也有當地的居民。

在檀香山見過白人和白人決鬥,日本人和日本人比武,華人幫派之間廝殺,可華人和日本人之間的武鬥,還真是少見。

「我和陳先生此番比武,請各位做個見證,自負生死,與旁人無關。」山田翔用英語對著周圍圍觀的人說道。

「不錯,既分高下,也決生死。」陳劍秋手持唐刀,拱手向著左右。

山田翔轉向了陳劍秋,開始自報家門:「在下師承小笠一郎,乃是『大森流』傳人。」

陳劍秋沉默不語。

他的老師從未告訴過他自己流派的名稱,只授他殺人的招式。

山田翔的一隻腳開始緩慢地向前挪動,和服之下看不出步型,但身姿已經放低。

他的右手按在了刀柄之上,整個人像一張弓一樣繃得緊緊的,隨時準備啟動。

山田翔在館中揮刀劈子彈並非是心血來潮。

他成功過。

他有一招絕技,名為「燕返」,可斬飛鳥,可劈子彈。

陳劍秋感覺到了對面的氣勢和之前相比,已然非比尋常,遂持刀而立,目光如炬,精神沒有絲毫放鬆。

兩人之間相隔幾步遠。

這個距離正在隨著山田翔的移動而逐漸縮小。

這個浪人對於距離的把握,是極其精準的。

在判斷達到有效的攻擊距離後,山田翔的拔刀術,驟然而發。

一道虛影,向著陳劍秋的脖子襲來。

這一刀匯聚了山田翔四十餘年的功力,速度快,方位準,角度刁鑽。

陳劍秋脖子後面的汗毛根根豎起。

他身形向後急退,上半身瞬間以一個令人不可思議的幅度向後急仰。

山田翔的這一刀在離他脖子只有幾厘米的地方偏出,刀鋒劃破空氣,刃風刮的陳劍秋脖子上的皮膚生疼。

陳劍秋驚訝于山田翔的這一刀居然有如此威力,而比他更震驚的是他的對手。

山田翔自忖這一招從未失手過。

無數武士都死於他的這一招「燕返」之下,他曾經自信地認為,就算是當年的沖田總司來了,也未必見得能躲過自己這一招。

但眼前這華人居然毫髮無傷。

一擊不中,山田翔高高舉起太刀,由上而下對著身形還未調整好的陳劍秋進行斬擊。

和燕返相比,這一招在陳劍秋的眼裡可就慢了許多。

這種砍法有如拜年,能砍到他才叫見鬼。

陳劍秋手中的刀鞘拍到了山田翔下落的刀刃上,隨後遊刃有餘地躲開了。

山田翔第二擊空了之後迅速後退,但出乎他的想像,陳劍秋的還擊不知道為什麼並沒與來。

於是他再次高高舉起太太,再一次進行斬擊搶攻。

他要逼得對方喘不過氣來,並且逐步產生失誤。

對面是很快,但自己只要抓住對面一個失誤,不說多,這個華人至少一條胳膊要被他卸下來。

然而一道黑影閃過。

陳劍秋猛然欺身向前,手中的刀如同游龍一般順著他的刀和手臂「游」向了他的身體。

山田翔只覺得自己的身子涼了半截。

因為那柄刀已經快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他知道那把刀襲來,可就是感覺自己的動作像是慢半拍,完全阻止不了。

但他低頭一看,發現那把刀並沒有出鞘。

山田翔頓時看見了一線生機。

他也學著陳劍秋那樣後仰,想躲開那把死神一樣的唐刀。

但當他的目光看向對面的陳劍秋時,卻發現他的嘴角掛出了一絲譏笑。

就在刀鞘頂端快要到達山田翔的脖子的時候,陳劍秋拇指頂開了刀柄。

唐刀出鞘,僅不到十公分。

但這十公分已經完全夠用了。

僅僅就是那麼一抹。

山田翔的脖子上感到了一絲冰冷。

痛覺,傳了過來。

無法呼吸,他感覺到有什麼濕漉漉的東西從自己的脖子上流了出來。

是血。

山田翔再也撐不住了。

太刀從他的手中滑落,「當」得一聲掉在了地上。

山田翔倒在了血泊中。

他感覺自己的生命和意識,正在逐漸流逝。

在他閉上眼的前的那一瞬間,陳劍秋的臉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他已經聽不見陳劍秋在說什麼,但是依稀能從口型上判斷:

「這才是居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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