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閉塞。
整個人的靈魂似乎陷入到一汪泥潭之中，意識逐漸恢復，但羅傑卻仿佛沒辦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一般。
他努力了好久，都只能感受到一片空蕩。
仿佛身體和靈魂被割裂，而他已經失去了對肉身的控制，孤獨的靈魂懸浮在半空中，沒有身體作為媒介，感知被壓制到一個極低的情況。
在虛空之中，羅傑避免被對方獲得自己的最終目的，只能冒險將再次出現的巨大手臂和混沌眼球吞噬。
但很顯然，陰影之門的承載能力不是無限的，在極短的時間內連續兩次吞噬完全超出了羅傑承受的極限。
再加上臨時坐標更改而帶來的空間混亂，身體和靈魂幾乎都要被瞬間撕扯開來。
在巨大的割裂中，羅傑雖然如願地消滅了敵人，但同時自己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靈魂幾乎被扯成碎片，破碎的空間也給他的身體造成了極大的創傷。
在空間中不斷跳躍，羅傑像是一個沒頭蒼蠅一樣，一開始他還可以藉助破妄之眼的能力躲避一些危險。
並剔除掉一些對自己毫無用處的世界。
不過後來隨著傷勢的加劇，再加上能量的混亂讓他完全失去了主動，只能儘量避免。
直到在一次跳躍之後，一個陌生的世界闖入眼帘，還沒等羅傑查看具體信息。
一道白光閃過，他失去了全部的意識，不知過了多久，才重新找到自我存在的感覺，但這也只限於靈魂上的，肉體的感官完全在此之外。
他集中意識，想要通過靈魂的滲透重新掌握自己的身體，哪怕只剩一顆頭顱，只要有充足的生命力，羅傑相信自己很快就能夠恢復到實力的巔峰。
在自我的世界裡幾乎沒辦法感受到時間的流逝，羅傑也不清楚過去了多久，慢慢的他才有了重新獲得一具身體的感覺。
如同世界上第一縷火苗的誕生，靈魂膨脹，羅傑以此為契機，意識覆蓋了整具身體。
「亨里克先生還是很英俊的……」
耳邊穿了一個微弱的女聲，音量不大，聲音溫柔，光聽音色，就能夠讓人聯想到一個溫婉而又害羞的姑娘。
「亨里克？」
羅傑微微一愣，「我回到了凱爾莫罕？！」
他實在感到有些驚訝，在一次誤打誤撞之後，順利返回到原來的世界，並且被亨里克等人找到……
這恐怕是億萬分之一的機率吧。
「嗯？等等！」
「這種語言……」
羅傑這時候才意識到那個聲音溫柔的姑娘所講述的並不是他所熟知的任何一種語言。
但很奇怪，他並沒有感到任何障礙，就好像這種語言他已經掌握並熟練使用了幾十年。
「長得英俊又能怎麼樣？」另外一個聲音傳來。
「現在已經是新世界了，那些腐朽的貴族會被新的階級所取代！」哪怕壓低了音量，羅傑還是可以感覺到第二個聲音里包含的昂揚。
「時代正在改變，每一天都是嶄新的，亨里克先生身上別的沒有，那些老牌貴族的驕傲迂腐卻一樣不差地學了個全。」
「閉嘴，安妮！」最開始那個溫柔的女聲提醒道。
「安格魯家族對我們還是不錯的，亨里克先生雖然偶爾有些毛手毛腳，不過大體上還算過得去，只要我們不點頭，他什麼情況下都不會勉強。」
「單從這一點上看，就比那些所謂的紳士要強的多。」
「好吧，好吧，艾米麗，我知道你對亨里克先生有那麼一點好感，但不要浪費你的感情和純潔，看看你撐開的衣襟，你會遇到願意為你慷慨解囊的紳士……」
被稱作安妮的女人一邊說著，一邊似乎還調戲了一下艾米麗，讓後者發出一聲驚呼。
「沒有的事情！」艾米麗反駁道。
「關於亨里克先生的未來，克洛伊小姐早就安排好了。」
提到了克洛伊這個名字，不知道為什麼，兩人的情緒似乎都受到了影響，聲音逐輕微直到徹底消失。
「亨里克……」
羅傑一邊調整靈魂狀態一邊思索著自己此時的處境。
「發生了什麼事？」
「一個誤會？我現在這個樣子難道和這裡名叫亨里克的傢伙長得極其相似？」
不過很快他就將這個念頭拋出腦後，只要能夠控制自己的身體，徹底的甦醒過來，羅傑就會在第一時間恢復傷勢，直接離開。
誤會不誤會的根本不重要。
等傷勢恢復之後，他還需要找到回家的路，這比起在埃洛德，可要難出無數倍。
自我空間的時間沒有概念，羅傑只能通過艾米麗和那個安妮偶爾的交談來判斷時間的流逝。
不過隨後，兩人的交談只限於年輕女性之間的隱秘，對於這個世界所談不多。
這其實很容易理解，無論在任何地方，普通朋友之間都會更傾向於聊聊彼此的經歷和八卦。
幾乎沒有多少人會鄭重的交流世界信息。
有了第一步，剩下的就容易很多，終於羅傑通過靈魂的滲透完全包裹住自己的身體。
然後徹底「醒」來。
還沒等他檢查自身的傷勢，下一刻平靜的意識之中如同湧入了一股亂流，一些雜亂的而又無比陌生的記憶闖入腦海。
「這是……」
心中驚訝，但羅傑卻維持住意識的平靜，他承受住第一輪記憶的干擾，然後穩定下來，將主要信息飛快地瀏覽一遍。
「亨里克……」
「這不是我的身體！」
心中震驚，羅傑猛地睜開眼！
周圍一片昏暗，微弱的光亮透過雙眼傳遞到神經之中，這一刻，羅傑終於明白為什麼自己的甦醒耗費了如此漫長的時間。
因為他此時占據的根本不是他原本擁有的身體。
而是一個名叫亨里克的陌生男人。
掙扎著抬起雙手，手掌纖細，皮膚的細膩程度恐怕超過很多女性，沒有鏡子羅傑看不清自己此時的樣貌，但通過手臂的肌肉，他就可以簡單的判斷出這具身體的強壯程度。
一塌糊塗。
甚至還比不上他之前在海島上清醒時的狀態。
「這算是什麼？」
「我原來的身體呢？」
羅傑心中一陣疑惑，之前的症狀讓他隱隱察覺到靈魂和身體之間的割裂，說實話，他現在真的有些擔心。
他的靈魂強橫，但幾乎所有的力量都是依託於身體而存在，就像是計算機的硬體和軟體，二者相輔相成，缺一不可。
如果在穿越的過程中他的身體被徹底摧毀，那羅傑損失的就太多太多了。
「不對……」
「我還有一些隱約的感覺，我的身體還在，我得想辦法找到它！」
心中意動羅傑下意識的撐起雙手，可隨即，他便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身體傾斜，然後不受控制的從床上栽了下去。
噼里啪啦！
緊接著羅傑便聽到門外的走廊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然後是急匆匆的開門聲。
一陣雞飛狗跳，羅傑感覺自己被人扶起，然後重新靠在了床榻上，他身體一陣麻木，雖然掌控力在快速恢復，但羅傑卻也只是任由擺布。
兩個忙碌的身影，一個個子不高，身材矮小，柔軟的金黃色頭髮在腦後系成了一根辮子，身上穿著一件天藍色的女傭服。
不過在身體上的某個地方，單薄的衣料幾乎被撐裂，這讓羅傑瞬間就確定了對方的身份。
艾米麗。
在他身邊幫忙的，應該就是那個安妮，安妮有著一頭橘黃色的頭髮，容貌也算上乘，只是眼角有些下垂，看起來略顯刻薄而破壞了整個人的氣質。
因為羅傑的甦醒，整個房子似乎都活了過來，不停的有人進進出出，羅傑什麼也沒說，只是木著臉，思索著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詭異事情。
「我的身體在哪兒？」
他現在占據的這個叫亨里克的傢伙簡直弱的可憐，羅傑甚至覺得對方的身體素質還比不上一個健康的成年女性。
身體是靈魂的容器，這具身體實在太虛弱了，稍微集中注意力思考一段時間，羅傑就能感覺到精神上的疲憊。
但關鍵的是，他現在需要理清的思緒太多，急需確定自己的實力狀態，在陌生的地方，每一刻都有可能是危險的。
突然間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窗外傳來，有人向外張望，「是克洛伊小姐，克洛伊小姐回來了！」
房間裡的氣氛為之一變，所有人的表情都變得嚴肅起來，對此羅傑卻沒什麼可擔憂的。
雞占雀巢，但他也沒什麼心理負擔，只要對方不是和他同級別的超凡者，他相信自己絕對可以矇混過關。
從這個名叫亨里克的傢伙腦子裡讀出一些破碎的記憶，羅傑簡單的了解了一下，很快門外的走廊上傳來一個「熟悉」的腳步聲。
下一刻在昏暗的燈光下，一張精緻甚至略顯俊秀的面孔出現在羅傑眼前。
黑色的短髮，無論在哪個年代，這種英氣扮相的女性都極其罕見。
她似乎經過長途跋涉，眉宇間滿是疲憊，身上穿著一件半長的大衣，顯得有些正式，呈現出一種中性美。
外套明顯很久都沒有脫下，原本做工極佳的布料上滿是褶皺，外套的襯衣衣領也看不清本來的顏色了。
「我親愛的弟弟！」
女人大步向前，毫無顧忌地將羅傑摟入懷中，在收攏雙臂的一剎那，她似乎才意識到羅傑此時的身體狀態。
感受著對方身體上的肌肉彈性，羅傑總覺得這個名叫克洛伊的女人比他這具身體的主人更像是個男人。
「我就知道，就知道你會沒事的！」
「那些庸醫竟然說你已經沒救了，我是不會相信的！」
克洛伊小聲的嘟囔著。
「我讓她們把你放在這張床上，然後每天照顧……我就知道……這果然有效！」
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堆羅傑聽不懂的話，克洛伊才鬆開羅傑，然後雙手捧住他的臉頰，仔細的打量著。
「你的身體怎麼這麼涼？」
克洛伊輕笑一聲。
這個女人板起臉的時候顯得英武，甚至會讓人誤認成容貌極其俊秀的男性。
不過當她微笑的時候，眉角的英氣全部散開，眼波流轉，似乎比任何一個女人都要顯得嬌媚。
她的容貌算不上極美，但這種特殊氣質的轉換，卻讓她整個人充滿了致命的誘惑。
因為在古代貴族，的確有絕大多數的一部分對同性充滿了愛戀。
以克洛伊這樣的相貌和氣質，在這個特殊的時代，絕對是男女通殺。
無死角的全取向覆蓋。
「好好休息，如果需要，姐姐可以找人幫你把身子熱起來，但答應我現在不行……」
「等你養好了傷，之前的條件都依你。」
克洛伊一臉寵愛。
可隨後她似乎發現了什麼，揮手皺了皺鼻子，「在床上才躺了幾天，你整個人都要臭死了。」
「我記得你以前是最愛乾淨的，也許是那些……」
似乎想到了什麼，她突然閉上了嘴，「艾米麗，你和安妮去準備熱水，然後把剩下的東西按照之前的比例倒進去。」
「是要洗澡了嗎？」艾米麗一臉愕然，但她身邊的安妮卻什麼也沒說，只是拉了拉艾米麗的手臂，飛快地退了下去。
「答應我好好休息！」
克洛伊俯身紅唇印在羅傑的額頭上，「姐姐還有事情要做，等我下次回來，一定會把那個女人綁到你身前！」
說完她輕輕的拍了拍羅傑，急匆匆的離開了。
由始至終，羅傑一語未發，從那零星的記憶碎片中他就能夠看到這對姐弟之間情感的複雜。
這具身體的主人對自己姐姐的情感中，最多的還是反感和害怕。
強勢的愛在任何世界都會讓人感到窒息，羅傑地不語反倒是兩人之間相處的常見模式。
很快，他瘦弱的身體便被女傭攙扶著來到了浴室之中，蒸騰霧氣里，艾米麗和安妮的身影若隱若現。
沒有想像中的香艷，兩人的衣服只是單薄了一些。
「亨里克先生，我來幫你吧。」
安妮主動上前，這種情況下，羅傑倒是樂於享受。
浴池裡的水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碧綠色，艾米麗時不時的輕捂口鼻，似乎受不了池水中飄散出來的氣息。
不過羅傑卻沒有感受到任何異常，安妮似乎很熟練，沒多久，羅傑便只剩下了一件貼身的內衣。
解開上衣的扣子，安妮剛想幫助羅傑脫掉上衣，手腕上突然一涼，她猛的抬頭，便看到一雙無比陌生的眼睛。
「亨里克先生，請不要這樣……」
安妮嘴上說著拒絕，可聲音卻顯得不那麼平靜。
「出去！」
「都出去！」
羅傑冷聲說道，安妮和艾米麗面面相覷，有些摸不清頭腦。
「先生……」
「出去！」
粗暴的打斷，羅傑的聲音變得愈發冷靜，兩人大腦微微一沉，下意識的點點頭，快速的起身離開了。
房門關閉，直到許久之後，羅傑才低頭解開自己的上衣，看著那些隱約的斑紋，之前的許多疑惑再次湧上心頭。
「這具身體已經死了。」他長嘆一聲。
他操縱的不是肉體，而是屍體。
一字之差卻代表著完全不同的含義。
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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