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岡堡,安民墩,望台。

清晨,微風和煦,晴空萬里,難得的好天氣。

方景楠、孟鐵柱、冷笠、趙家兄弟,一眾五人依坐在安民墩望台之上,一邊撫摸前些日子炮擊留下的彈坑,一邊交流第二階段隊伍的建設問題。

墩堡外,從各大山寨徵召來的年輕小伙們,正脫光了上衣,迎著寒風跑向前方一里外的十里河,他們需要在冰冷的河水裡逆游而上五百米,再快速奔跑兩里到陳家村,然後再順流而下五百米,再快速跑回。

每天皆是如此。

再遠處,田地一片青綠,培育好的秧苗已經全部插好,農人們正在細心地處理收尾的活計,接下來,便是用心地灌溉施肥,如果可以適時地下幾場雨,那絕對就是老天的恩賜。

「我認為,騎兵太少了,我們才二十三個人,只要遇到一個東虜十人隊前哨騎兵,我們沒有馬,跑不掉,毫無婉轉的餘地,必定全軍覆沒。」孟鐵柱憂心地道。

趙大壯道:「鐵柱說的不錯。但是,如果我們野外行軍時,把探哨放遠一些,發現敵情後,我們人少很容易躲起來,不用硬拼呀。」

冷笠看了方景楠一眼,言簡意賅地道:「他們會騎馬,但不是騎兵。」這話意思很明顯,不是會騎馬的就叫騎兵,還需要常年訓練才行,短時間內是不可能成形的。

方景楠借用了後世頭腦風暴的模式,讓大家在輕鬆的環境下暢所欲言。

方景楠道:「陳老財主雖然最近小賺了一筆,但戰馬需要吃太多精料,勉強也能多養幾匹,但現在看來只是為了逃跑方便的話,沒什麼必要,所以,騎兵這個接下來就別提了。」

孟鐵柱點了點頭道:「那就常規的前排盾牌,中間長槍,後排弓箭手的排布,我們研究一下各兵種人數分配。」

方景楠問道:「我們有幾個弓手?」

提到射箭,趙大壯臉有戚戚地道:「邊地的漢子多少都能開幾弓,但能像我這般,五十步上靶的只有三個。」

方景楠楞了一下,奇道:「你都能當做弓手的標準了嗎?」

趙大壯老臉一紅,嘿嘿笑著不說話。

方景楠想想便也釋然,像陳山河般這樣能射百步還有殺傷力,八十步能上靶的畢竟是少數,而這個實力東虜最精銳的巴牙喇兵差不多都能達到。

「你們怎麼從不提火繩槍兵?各個堡里不是裝備了很多嗎?」方景楠想起這個訓練相對簡單多的火器兵種,他的首殺用的就是手銃。

「這個我來說吧,」趙二出聲道:「我之前在署里管的就是庫房,像抬槍、三眼銃、連子銃、拐子銃那些被淘汰了的就不說了,只說說目前裝備最多的鳥銃。」

趙二輕笑道:「所謂鳥銃並不是打鳥的,而是說即使輕捷如鳥也難以逃脫。這槍依靠火繩點燃火藥,所以雨天不得用。殺傷距離在八十步,已經不比一般弓手差了,但是面對身披三層鎧甲的白甲兵,需要放近到三十步左右才能有效殺傷。」

方景楠瞭然地點了點頭,騎兵的衝鋒那氣勢是很恐怖的,千軍萬馬的衝殺過來,三十步距離三秒就到了,你要求一個火槍兵迎著撲面而來的鐵騎,放到這麼近再開槍,就太難為人了。

趙二又道:「不僅如此,就算軍卒訓練的特別優秀,可以直面死亡,把東虜鐵騎放到三十步再放槍,但也僅是能放一槍而已,他們將面臨後排衝殺跟進的鐵騎虐殺,毫無反手之力。」

「那至少他們前排的精銳鐵騎要死傷慘重呀!」方景楠奇道:「一個白甲騎兵的價值至少可抵十個火槍手兵,加上後金整個部落也就幾萬兵,死一個少一個,怎麼算也不虧呀!」

這話一說完,看到眾人臉上的呆楞模樣,方景楠便知自己又想當然了,不由乾笑了幾下。

若戰爭只是個數字遊戲,這麼拼消耗那確實是不虧,可戰爭是靠人打的,身為火繩槍手的士兵肯定不這麼理解這事。

趙二緩解他的尷尬,繼續道:「聽說京師神機營裝備了一種叫魯密銃的火繩槍,射的更遠,威力更強。」

方景楠眼前一亮,「那不是殺虜利器麼?」

孟鐵柱忍不住了,一語道破道:「趙二,別扯的這麼詳細,你只說一點,朝廷發的火銃哪個不怕死的敢用?」

趙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說這麼多,本就是想在方景楠面前表現一下。方景楠也是跟著笑了一下道:「其實我也是想聽一聽這細緻的,至於說朝廷督造的鳥銃偷工減料,一打就炸膛,我也是早有耳聞。」

火器是未來趨勢,這一點方景楠當然不會忽視,只不過現今條件不允許,他也沒有多說什麼,時機成熟時,他一定會把火繩槍這一塊補充起來,好的弓箭手實在是太難訓練了。

方景楠咳了一聲道:「好了,大家也說了這許多,我最近其實也一直有在琢磨,以後若是上了戰場,生死大家都有份,所以,我才希望大家都說一說,我認為,」頓了頓,他道:「大家說的都對,但也都不對!」

賣了個關子,方景楠接著道:「我給大家提供一個思路,按這個思路,我們再來慢慢說道。」

「現在,我們的敵人是誰?」

眾人還在琢磨,孟鐵柱道:「當然是東虜呀!」

趙大壯眼中一亮,試探地道:「難道是朝廷?」

「朝你個屁呀,」方景楠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道:「要造反啊!」

趙大壯嘿嘿直笑沒再吱聲,冷笠突然道:「王世昌!」

「呃,這個……」方景楠乾笑一聲道:「還是我來說吧。」

方景楠繼續道:「你們想呀,我們一共才二十三個人,那麼,誰是我們的敵人?答案是,我們能打過的才是,打不過的就不算。」

噗哧!卻是少有笑容的冷笠第一個笑出聲來,跟著其它人也是紛紛而笑。

方景楠毫不羞愧地跟著笑道:「難道不是咩?咱們隊伍處在發展階段,硬戰大戰血戰,都要躲的遠遠的。

但是我們也絕不能做個只會守堡的縮頭烏龜,所以,東虜若是來犯,正面對戰我們打不了,那能不能有機會,反搶一波他們打劫回來的東西呢?」

「至於遇到其它部隊,戰術也是一樣,堂堂正正的擺開陣式的交戰,我們堅決不打,我們只打那種以多打少,突然偷襲,或者是欺負軟蝦子隊伍。」

「明白了嗎?」方景楠最後問道。

趙大壯第一個點頭道:「明白了,就像咱剛入伙時,老大幹的營生一樣。」

方景楠無語了,抗戰時期無敵的游擊戰術,竟然被他說成了土匪劫道了,不過想想也確實有異曲同工之處。

見眾人明白了,方景楠接著道:「所以,接下來我們的訓練方向,只有兩個。」

「首先,要能跑。長途行軍,轉戰千里,打不過我跑的過。明天開始,跑步訓練增加到十里地,每個月末,我們做一次奔襲百里的野外拉練。務必在訓練中,找到訣竅以及尋找不足。」

「然後,不要長槍兵,奔襲時長槍不宜攜帶,而且長槍與前排盾牌兵的配合要求太高,上回咱們五打二都沒打贏。以後遇敵交戰,先投兩桿標槍,然後持盾提刀一波莽上去,速戰速決。」

方景楠總結道:「一切訓練計劃,以這兩個目標為準則,都明白了嗎?」

眾人齊聲應道:「明白!」

……

「行嘞,」命令說完,方景楠又露出那種輕鬆笑容,道:「走吧,柱子哥,我們該去操守大人那復命了。」

……

雲岡堡依舊是老樣子,雜亂無序垃圾成堆。

兩人騎馬穿過堡門,恰巧又是那個叫丁吉的年輕總旗在城樓上值守,見孟鐵柱過來,他熱情地叫道:「鐵柱哥來了,哈哈,升任百戶了喔,哪天擺上酒水,讓小弟們一起去慶祝呀。」

孟鐵柱朝堡樓上拱著手道:「哈哈,現在我可不用叫你丁總旗了。等忙完這陣子,我叫上兄弟們一塊熱鬧熱鬧。」

「成嘞,孟百戶!哈哈哈!」

方景楠瞅了眼拿百戶名打趣的丁吉道:「感覺你和這個丁吉很熟呀!」

孟鐵柱呵呵笑道:「這小子是個惹事精,皮猴子,不練武藝卻總愛呼朋喚友,在接任他爹總旗前,沒少挨我揍,不過人不壞。」

方景楠會心一笑,這就是髮小了,一塊長起來的,不見得多親密,但總是有情誼的。但就從之前孟鐵柱還是小旗的時候,他能那麼熱情來看,這人確實有幾分與人打交道的本事。

兩人來到操守署,剛一下馬,便見總旗李谷年小跑著過來,跟著納頭便拜道:「見過百戶大人!」

方景楠知道他是鐵柱父親輩的,趕忙挪步避開,孟鐵柱更是一手把他撫起道:「李叔,你這是幹啥呢,想讓我在堡里被人戳脊梁骨呀!」

見孟鐵柱一如既往的尊重自己,李谷年露出老農般憨厚的笑臉,但很快,他臉色又暗了下來,低聲道:「等會見過操守大人,找我一下,我有事要跟你說。」

「好的。」

操守官鄧琳這次沒在房間,而是迎在屋外的小院見的他倆,大顯親近之意,兩人也是順杆而上,行禮拜道:「孟鐵柱,方景楠,見過大人!」

鄧琳大笑:「哈哈,年少有為,英氣勃發,大明又多了兩員虎將也。」

花花橋子人人抬,現在他們是同一陣線,自然是相互吹捧。鄧琳說了幾句勉勵話,兩人也是連連謙虛,正當以為此次常規拜訪就要結束時,鄧琳忽然神色怪異地道:「孟把總負有巡視墩堡之責,上任之初,還是早點巡視一下為好。」

兩人心下狐疑,瞧鄧琳這神色,好像有什麼事在發生,但見他不明說,兩也只好應聲道:「謹尊大人教誨!」

出來見著李谷年,兩人才知道,孟鐵柱管轄的火路墩,在另一位總旗的帶領下,鬧餉,聚眾譁變了!

「鬧餉?」

方景楠和孟鐵柱先是嚇了一跳,後來一分析,這幫人早不鬧晚不鬧,這裡肯定是王世昌在背後搗鬼,而鄧操守也不明說,潛藏著也有試試他們成色的意思,若是這次搞不定,也就不配與他統一戰線了。

既然裡面別有內情,方景楠到是不急了,輕笑道:「走吧,孟百戶,小旗官方景楠隨您一道去巡視墩堡!」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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