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夜黑無鞋不便行

女子及笄,男子束髮。

這是古人兩個非常重要的人生轉折,大戶人家的小孩及笄的時候儀式繁多,小門小戶的條件有限,但這一天家裡也會準備一頓儘可能豐盛的晚餐,然後給女兒送上一隻發簪。

十五歲,盤發插簪,為及笄。女予許嫁,笄而禮之。

方景楠之前不懂,可他又不是一個人來的,隨便找人一問,便了解了大概。

及笄禮確實是很重要的儀式,只是,在這個時候操弄真的合適?

方景楠沒有多說什麼,盡觀其變!

這次及笄的是本家老四張守恥的么女張雪回。

東房的一扇門緩緩而開,一個彩衣彩履的女孩緩步而出,個子不算高,一米五幾的樣子,可臉蛋五官長得端正,明眸皓齒,皮膚嬌嫩白皙,烏黑的秀髮輕輕地披在雙肩。

如此模樣,放在後世那也算嬌小可愛值得擁有了,而在現在簡直就是極品。

儀式很是繁瑣,主要是三加三拜,方景楠懷有心事,並不太注意這個過程,直等三加三拜弄完,宴席開始了。

「嘿嘿,這一頓吃的真得勁!」

行鋒打了個飽嗝,眼光卻是直溜溜地看向及笄的張雪回,男人嘛,方景楠稍是一瞅,就猜到了他內心的齷齪想法。

其實及笄宴的作用之一,也確實是把女兒向眾賓客展示一下,有想撮合姻緣的也就可以開始了。

張守仁安排與方景楠同席而坐,方景楠他們在狂吃海喝的時候,他是在靜坐觀禮,直等儀式整個結束,他才悄悄地靠上前來,問道:「怎樣,咱張氏的女孩還不錯吧?」

方景楠喝茶漱了漱口,隨口贊道:「豈止是不錯,簡直就是天物芳華,不得褻瀆。」

「嫁給你怎樣?」

天雷滾滾,毫無徵兆的,方景楠的人生大事便從張守仁的嘴裡提出了出來。方景楠直楞地都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啥?」

張守仁輕笑道:「按理這事得是父母之命,可一來我沒聽說你還有長輩健在,二來嘛,這是族長的提議,想來此中含意不言而明。」

拍了拍方景楠的肩膀,他誇讚的道:「你與族長的幾番談話,應該已是打動了他,如此雙方接合,自是能成一家人。老族長不便明說,畢竟散族隱世的言論在家裡已經多次強烈表達,而且還數次駁回了眾人的反對之言,如今他自己有所鬆動,臉面上自是難堪,故才借聯姻傳遞信號。」

姻親,在這個時代是一個很重要的關係紐帶。在後世宗族勢力被打壓破碎時,姻親關係仍然穩固地存在著,並且也會一直存在下去。

蒲州張氏成百上千人的性命與你羈絆在一起,若連個姻親都不是,這誰能放心?

之前方景楠與張景萱關係親密的時候,邊上就已經有不少人如此猜測了,實在是在這個時代,如此聯姻本就是題中應有之事,不聯才是怪異。

行鋒無比羨慕地望著方景楠,見他一直不吱聲,低聲道:「長官不必擔心長輩之事,陳老爺年長可充替,實在不成文縣尊為一地之父母官也可充任。」

方景楠揮手把他趕退。

中國人對於面子很是講究,現在張族長伸出了橄欖枝,看情況氏族裡也挺贊同,自己若是拒絕,別說得不到張氏的支持,操之不好雙方都能反目,至少也是心存介懷。

但是這種婚,他並不想結!

*

宴席之後,方景楠來到張誠言居住的別院小屋,準備開誠布公地談一談。

解鈴還需系鈴人,方景楠只能與他交待清楚才成。

「退婚?」張誠言坐在蒲團之上,望著眼前的俊秀小伙,一臉驚訝。

「喂喂,說話負點責行不,訂婚了麼,啥就叫退婚啊!」方景楠一臉無奈地道。

「你為何不同意?」張誠言眼中滿是疑惑。

面對這個方小郎,張誠言已經記不清楚自己心裡波動多少次了,但這次絕對是最驚怔的一次。早在兩人還沒見面時,張誠言就猜到了方景楠對張氏的圖謀。

幾十年來,琢磨張氏這點遺產的人一波接一波從沒停過。不過也看的出來,方景楠並沒有使用旁門左道的技量,所以張誠言對他也並不反感。如今使了這麼大的勁,好不容易說動了自己,決定帶著張氏做最後一搏,結果,他竟然拒絕聯姻!!!

如此聰慧似要干一番大事之人,難道還過不了美色那一關,嫌棄張雪回樣貌不成?

想了想,張誠言道:「張氏待字閨中的還有一孫女,只是長相而言公認還不如雪回,但每人所喜不同,要不帶與你見見?」

方景楠苦笑道:「老大人誤解我了,真不是長相的問題,晚生只是覺得,婚姻是斯守一輩子的事,命運與共,還是兩情相悅比較好。」

「兩情相悅?」張誠言枯老的臉上忍不禁笑出聲來,「方小郎相信書本中描繪的纏綿眷戀濃情蜜意的愛情?」

方景楠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張誠言再次認真地盯著他,仿如要重新把他看透一般,審視良久,張誠言忽然道:「所以……你是想娶張景萱?她才九歲!」

娶個雞毛!

方景楠忍不住跳了起來,沉聲喝道:「咱們是合作共贏,合作你懂麼,為什麼非得要把一段婚姻強加與我?」

方景楠其實沒有道德潔癖,也不是矯情,若是碰上喜歡的妹子,三妻四妾那也是香的很。只是,這種帶有一股強迫性的要求,他不太能接受,就像陳有富一開始非要搓合他與陳銀花一樣。

方景楠認為,若是連相伴一世的妻子都無法自主選擇,那還如何堅守信念披荊斬棘,挽山河不倒?

如果說妻子如衣服,隨便可以換幾套,那總得生兒育女吧?自己的親生骨肉,其中最重要的母親這一角色,又豈能隨便?

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大明三百年不和親不議和。

這是大明的傲骨,縱死而已!

這也是方景楠對大明為數不多的讚嘆,大明好幾次都能退守南方,但都沒有如此選擇。

因為這一退,漢家人的氣節將不復存在。

當然,方景楠沒想與一個七十歲老頭談論自己的愛情觀,他沉呤了一會兒,忽然站了起來,在屋中來回跺了幾步。

「老大人,晚生想請問一事,」頓了頓,方景楠道:「聯姻的目的,無非是讓雙方的合作更加緊密,如此,只要能達到這個結果,換個其它方式也無不可吧?」

張誠言輕輕地『哦』了一聲,瞅著他道:「這方面,你又有何高見?」

方景楠能有啥高見,股份制啊,董事長制啊,大股東投票啊,分紅啊,轉讓啊,利益劃分啊。後世打磨了那麼多年的制度應該好用吧,那麼多公司間的合作,也沒見個個都聯姻的呀。

咳嗽一聲,方景楠緩緩道:「我覺得,在商業這一塊,咱們應該成立一個公司,按擁有股子的多寡獲得回報!」

接著方景楠把他對公司的一知半解大概講述了一遍,細責他不是很清楚,但大體的責權情況他還是知道的。

不料這種股份模式張誠言一點都不陌生,山西商人在遇到一家吃不下的大買賣時,也經常湊份子劃股子,偶爾還要送些乾股給當朝官員,一點都不新鮮。

張誠言皺著眉,沉聲道:「你說的這種法子,我們也遇到過,只是一般都是年時買賣,一年便結束,介時按本分利,長的也不會超過三年。但按你所說,這等合作要一直持續下去,以後倘若發生矛盾如何處之?」

方景楠咧嘴笑道:「這就得詳細說說,股東投票否決制度了,嘿,這可是股份制的精髓……」

張誠言一抬手道:「不必說了,我認為此法並不合適!」

方景楠訝然道:「怎麼會,合適的吶,有效的分紅制度可以激勵大家為了同一個目標團結一致……」

方景楠的表述再次被打斷,張誠言搖了搖頭,斬釘截鐵地道:「此法只可共富貴,不可共患難!」

呃……

方景楠頓了一下,仔細地思索張誠言話中含意,什麼叫不可共患難?

張誠言接著道:「小友所謂的這股份公司,內里與我們的宗族制度頗為相似。尋常由族長管理諸多事物,遭遇大事時,便召集族內有名望的族老一起商議,族內資產但有收穫也是福澤族人。故此,背後道理相差不遠。」

緩了緩張誠言又道:「但公司與宗族有一個最大不同。當若遇到重案大災時,公司不成散去便是,而在宗族裡,權貴們定一個誅三族大罪,所有人都會遭難,姻親連襟全都牽連。如此,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才能把所有人擰成一股繩。」

張誠言說的很清楚,絕對是坦誠而言了。

方景楠沉思良久,也是承認,後世公司的相關制度,在這個時候確實不好套用。

在後世,為了鼓勵大家經商創業,公司法自然不可能定得那麼危險,動輒破家或者性命攸關,誰還敢去開公司呀。

唉……

又一個自認為的先進理念胎死腹中。當然,方景楠也沒有多遺憾,他並沒指望說利用後世先進的公司管理理念,就把明朝的商業經營好。他只是希望能有一個,不用政治聯姻,也能讓雙方緊密團結在一起的方法。

正琢磨時,張誠言忽然道:「聽守仁說,你家中已無長輩?也未曾取字?」

方景楠點頭道:「嗯,是的。」

「那……」張誠言小心地用詞道:「我代張氏認你為一門義子,贈你一字,你覺得可行?」

「義子?乾爹?」

方景楠再次傻眼,怎麼這年頭解決問題的辦法,總是跟人倫扯上關係,憑生多出個爹來。

方景楠慎重地搖了搖頭道:「晚生雙親雖已不在,但生養之恩永記心中,這乾爹我認不得!」

其實張誠言並非有心占他便宜,沒認其為義孫,漲了一輩為義兒,已經是在給他留面了。因為這個時代本就有認義子的風俗,南明時期的抗清大將李定國,以前就叫張定國,大西王張獻忠的義子。毛文龍也有很多義子,都很厲害。

但方景楠不樂意!

張誠言顯然有些怒意,他皺著眉頭,沉聲道:「這左右都不合適,那也不能上下嘴皮一碰,我蒲州張氏這一大家子就隨你一道冒險吧?」

方景楠想了想,覺得這話也對,輕嘆一聲,他道:「實在不行……要不……這事就算了吧,小的馬上動身回程!」

「你說什麼?」張誠言猛地站起,勃然大怒道:「事已至此,你竟然說算了?」

張誠言手指向方景楠的鼻尖,枯瘦的胸膛劇烈起伏,「若無誠意謀事,你幾次三番尋我做甚?」

方景楠腦袋微微一縮,張誠言這模樣是真的怒了。

不知怎麼的,方景楠忽然想起後世看過的一個倫敦故事,故事裡有一個英俊的小痞子,一天看到路過的修女,頓時驚為天人。於是他絲毫不顧對方的教職身份,尋得機會便去行以撩撥之事,終於,修女被他的花言巧語打動,悄悄遞上紙條,相約黃昏後花園相見。可哪知時到那會,修女苦等半夜也未見人影,無奈春心已動,煎熬難耐。

後一日得見痞子,修女問:為何不來?

痞子曰:夜黑無鞋不便行

……

……

ps:呃,蒲州這章結束了。見有人開罵說這一段節奏太慢,一來是張氏對主角的幫助非常大,所以寫細了一些。二來嘛,之前問了大家,是不是寫細點好,你們說細點好的(委屈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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