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耽誤幾天吧,」鄭三回到家,邊吃晚飯邊說。

「你說什麼?」志文娘問道。

其實一家人都沒明白,鄭三這冷不丁冒出的話是什麼意思。

「呃,這不是差不多一個月了麼,」鄭三聲音不大,「當初不是說好,一個月後咱們就離開縣城,往東邊去找你爹娘嘛。」

「咋,你變卦了?」志文娘很驚奇,要說鄭三這人,一旦拿定主意,很少變的。

志文心裡咯噔一下,這是有事兒啊。

「沒有沒有,」鄭三有點不好意思,其實做為一家之主,在這個時代,他做什麼決定都是不用和其他人說的,不過自從志文不但接二連三地展現奇蹟,還表現出了連他都有所不及的眼光,這家庭的決策權就越來越旁落了,大事都要下意識地徵求志文的意見,這是鄭三夫婦自己都還尚未察覺到的。

「唉,大伯讓老二和小妹來找我,他們現在過得艱難啊。」鄭三唏噓著。

「那幾畝田換的糧食不多了,一家十幾口人,沒個進項,實在是熬不下去了,央求我給他們找份工。」

「找份工?」志文眉毛一挑,「爹,你還有這本事?」

「臭小子,你爹我...當然沒這本事,」鄭三笑罵,「不過我現在活計太多,一個人忙不過來,倒是需要個幫手。」

「那這工錢怎麼算?」志文娘忙問。

「幫手按我的一半算,東家給。」鄭三回答。

頓了頓,鄭三又說:「這錢糧是發給我,再由我轉發,所以,我打算到時候再貼補老二一些,畢竟一大家子人要吃喝,還不知要熬到什麼時候呢。」

志文娘倒是出乎志文的意料,沒有反對,只是嘆口氣,「唉,這老天爺,還讓不讓人活了啊。」

志文對貼補點糧食倒不放在心上,不說鄭三現在掙得不少,他自己的糧食堆著都吃不完呢。

而且穿越到這明末快一年了,多少也對這些人的宗族觀念有所了解,要鄭三對自己伯父一家撒手不管是不可能的。

志文更關心的是什麼時候能逃離這兇險之地,「爹,那這要拖到什麼時候,咱們才能走啊?」

「最多再有一個月,這城裡的大戶人家也走得差不多了,你以為這活計可以一直做下去啊。」鄭三回答。

「這臘月間,在外可不好走。」志文娘遲疑地說道。

「到時候看情況吧,這雪要下得小,來年又是大旱,怎麼都得走,」鄭三想了想,說道,「雪要是大了,雖說路不好走,可瑞雪兆豐年,咱們可就不用走了?」

說到底,還是捨不得背井離鄉。

「再說我們現在晚上都看得見了,急著趕路的話,就早晚多走點。」

蝗災前鄭三夫婦夜裡就能模模糊糊地看東西了,蝗災時捉了不少蝗蟲,後面一個月天天拿蟲當菜吃,這蝗蟲看著瘮人,可營養著實不差,到現在他倆的夜盲症已經完全好了。

當晚,鄭三還是回土地廟睡。

鄭二在土地廟裡坐立不安,白天鄭三讓他在廟裡等著,說去找東家,打算找個幫手幫忙,能不能成還不知道呢。

「二哥,還不睡呢?」鄭三進了廟門,見鄭二還兀自坐在地上發愣,就開口問道。

「唉,老三,我這咋睡得著嘛,」鄭二見鄭三進來了,眼睛一亮,連忙站起身,「怎麼樣,我這幫工做不做的?」

「東家同意了,就給我打個下手什麼的,他們想要出工快,我一個人還真有點做不到。」鄭三回答。

「啊?!多謝多謝,老三,這回真多虧你了。」鄭二倒是真心實意地感謝。

「可...可你這活兒我不會啊,老三。」鄭二又為難起來了。

「沒事兒,先幫我打打下手,多看看,慢慢就會了。」鄭三回答。

「哎,那是那是,」鄭二又小心翼翼地問,「那...那這工錢怎麼算呢?」

「都摺合成雜麵,至於多少,到時候看咱們的活計有多少,做的好不好。」鄭三還是留了個心眼,沒說太細,怕這差距太大了讓人又生出些心思。

至於自掏腰包補貼他們一家,暫時也不讓他們知道,以免被人當成冤大頭。

「歇著吧,明天一大早得出工呢。」鄭三躺下了。

十天後,鄭二背著袋糧食出了城門。

遠遠看見自家窩棚,又拍了拍肩上的糧食,一抹喜悅就上了眉頭,還帶著點自豪。

剛想開口大喊,看看左右死氣沉沉的窩棚,忙放下身上的糧袋,用手拎著,輕手輕腳地進了自家窩棚。

一大家子人,擠在一個小小的窩棚里,正喝著糊糊呢。

「爹,娘,這是我剛領的糧食。」鄭二強忍著興奮說道,用手拍了拍糧袋。

「啊,有多少?」老太太連碗都沒放下,衝到鄭二面前。

「七十斤呢,不少吧。」鄭二邊說邊解開糧袋。

其實鄭二的工錢就是五十斤雜麵,是鄭三自己又拿了二十斤貼進去。

「嗯,高粱面,還不錯,就是有點陳了。」老太太用手捻起一小撮,細細地看了看,又放到鼻子邊聞了下。

「有吃的就不錯了,還挑個什麼勁兒。」老頭有點不滿。

「發的不少啊,這才十天。」鄭四插話了,「老三這麼厲害?」

「老三在木頭活上,那是大匠,全縣城就數他最厲害,」鄭二不吝誇獎,「那些老爺們的管家,都是求著他去的。」鄭二嘿嘿地笑著。

「那...他領了多少?」鄭四放下碗筷問道。

「八十斤,我覺得吧,不是老三拿少了,就是我拿多了,這十天我就打個下手,遞遞工具,活基本都是他乾的。」鄭二其實不傻,也覺得哪裡不對勁兒。

「說什麼呢,你該拿多少拿多少,什麼拿多了,那些老爺們給的,還會有錯?」老太太不樂意了。

五妹張張嘴,想說兩句,她可知道自家二哥和三哥的差距,不過看看老太太嘴角邊上的唾沫星子,又低下頭收拾碗筷去了。

「好了好了,這十天掙了七十斤糧,挺好,」老頭出來作總結性發言了,「咱們呢,也要記著老三的好。」

「哦,對了,」鄭二又開口,打斷了談性正濃的老頭,「這土地廟啊,有幾個人熬不下去,要走了,這廟裡能騰出一小塊地來,這廟外還能搭個窩棚,咱們這一大家子人就可以搬去那兒了。」

「哦,這個好,這個好。」老頭顧不上剛剛被鄭二打斷話升起的怒氣,連連說道。

「好什麼好?這一大家子人,進城費要好幾十文呢。」老太太肉痛地說。

「你婦道人家,懂個什麼,」老頭呵斥道,「這在城裡,討飯都比在城外容易,這錢,該花就花。」老頭還算明白事理。

「那你盯著點啊,老二,可不能讓人給占了去,」老頭接著對鄭二叮囑,「一旦空出來,你就趕快占了通知我們,要實在忙不過來,不能出城的話,就託人捎個話給我們,聽見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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