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志文開口詢問,大家想了一會兒,陸續表達自己的想法。

有以可旺為首的強硬派,想的很簡單,就是一個字,干。

有以小捷為首的暫避派,不過小捷的暫避並不是逃跑,而是離開官道,遁入曠野,利用複雜地形與之周旋。

不論是強硬還是暫避,都沒有解決的,或者說沒有想到的,就是一旦被對方快馬追上,發動搶攻,志文他們很可能面臨雪崩式的潰敗。

「哈哈...」,正當志文他們議論紛紛時,宋康年卻又笑了。

「小子,你笑甚?」可旺睜大雙眼,很是不爽,他聽出了這笑聲里隱含的輕蔑之意。

「可笑,都火燒眉毛了,你等還在這兒唧唧歪歪的,再爭論一會兒,怕是對方都殺到眼前了。」

其他人聞言,覺得這小子話丑理真,都默不作聲了。

唯獨志文覺得這人說的有些言過其實,己方畢竟走了一上午,而對方則出發不久,之前還打探了一下消息,即便有馬,也不是區區談話的工夫,就能追上的。

這種誇大其辭,先用言語打壓對手的方法,似乎春秋戰國那些遊說之士最愛用了,接下來,就該說出自己的建議了罷,而這建議,一般還是有些見地的。

「那...,你有何建議呢?」志文雖然看出了他的心思,還是及時地搭上話,並未拆台,只是有些好笑,這少年哪裡學來的這番做派。

「有上中下三策,你要聽哪一策?」

「都說來聽聽罷。」志文忍俊不禁,這少年還真是把從春秋到三國的那些知名謀士的派頭學了個十足十。

「上策就是,你們的精銳之士,飯後立即銜枚疾進,要儘量在天黑前不讓對手追上,同時在路上要找到一處適合伏擊的地點,然後,在此處,靜待對方的到來。

對了,要與身後這群難民拉開一段距離,越遠越好,即便他們被追兵沖亂,也不會影響你們的陣型,況且,大量難民拖在後面,走的又是官道,還能起到阻滯追兵的作用。」

「那中策呢?」志文繼續追問,對所謂的上策不置可否,其他人卻對宋康年有些刮目相看了,只是不但要拋下朝夕相處了很長時間的難民們,還要利用他們,用他們的傷亡來阻擋追兵,這讓他們在感情上有些接受不了。

「中策嘛,中策就是這位剛才說的,」宋康年指了指小捷,「利用地形與他們周旋。」

「至於下策,就是如你們現在這般,不但不儘快行事,還在這兒爭論吵鬧,將大好時機白白浪費。」不待志文追問,宋康年接著說道,還是一副大謀士的做派。

志文見他說完,「呵呵」笑了兩聲,說是三策,其實中策是用小捷的,下策不過是屁話,純湊數的。

只有上策是他自己想出來的,也最為可取,其核心是利用拖後的難民阻礙追兵前進,減緩他們的行動,己方則加速前進,找到合適的地方進行伏擊。

不過這個計策最讓志文他們接受不了的,就是不但要將難民視為棄子,狠心拋棄,還要利用他們。

不說與這些人經過大半年的相處,已經有了些感情,就是在志文對今後那模糊的規劃中,這些人經過整合,已經初步符合他的要求,今後要再找一批這樣的人,又得費一番工夫,就此放棄,太過可惜,不妥。

宋康年見志文笑了兩聲後不再說話,其他人也沉默不語,仿佛知道他們心中的顧慮,冷笑一聲,「婦人之仁!」

「你!」,可旺被他這輕蔑的一笑激怒,想要反駁,卻又無語,難民中有不少他的熟人和朋友,真要這樣做的話,他也忍不下心。

志文這時已經踱到一個火堆旁,別看他外表平靜,但時間不多,知道再不拿定主意,就來不及了,內心十分焦急,被火焰這麼一逼,額頭隱隱見汗。

火堆燒得正旺,周邊的積雪冰塊,被烘得由堅硬到柔軟,最後化為雪水,緩緩向著地勢較低的地方流淌,復又與積雪融合在一起。

有了!志文無意中見到的這一幕,卻是讓他腦中靈光一閃,有辦法了,正好大家都在生火做飯。

「無情未必真豪傑,憐子如何不丈夫。」就在宋康年悄然冷笑,其他人低頭無語的時候,志文嘴裡突然冒出了這兩句詩。

「好詩啊,志文,這是你作的?」孫大夫鼓掌,這時候還有心讚嘆,「果然是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要不是因為此地此情,恐怕你無論如何,也是寫不出這樣的詩句的。」

小捷和八千則默默念叨著「無情」、「豪傑」、「憐子」、「丈夫」等字眼,顯然也一時接受不了,從志文的嘴裡居然能念出這樣的詩句。

不等那幾個讀過書的人咂摸出詩句的味道,志文接著說道,「要阻礙追兵,也不一定非要用人命來填。」

「哼!」宋康年冷哼一聲,顯是有些不信,「隨你,不過你們若不按我的計策行事,那我父母好友的屍首...?」

「你要是不放心,我現在就安排人挖坑,只是這棺木嘛...」志文說道,「恐怕就非常簡陋了。」

「那不行,我等得起。」宋康年說完,自去將那三個麻袋重又紮起來,他的態度很奇怪,既對志文他們的婦人之仁不屑,卻又不願立即下葬父母好友。

「對了,這位兄台,說了大半天的話,還不知怎麼稱呼呢?」志文問道,一群人里,誰都不知他的姓名,可旺只能直呼其為小子。

「我啊,姓宋。」說到這裡,宋康年想到,父母已亡,自己若不能親手復仇,有何面目用這「康年」二字。

眾人見他說了姓宋之後卻在那兒發獃,都不禁在心中吐槽。

廢話,宋掌柜的兒子,咱們都知道你姓宋。

「名獻策,宋獻策。」想到代己受過,意外身亡的好友孟獻策,宋康年決定,以後自己就名獻策,算是給好友的唯一回報了。

說罷轉頭看向志文,問道:「無情未必真豪傑,憐子未必不丈夫。這真是你寫的?」

他實在很難相信,以志文的年紀,能寫出這樣的詩。

「宋獻策?你是宋獻策?」志文卻反問道,這是他明末知道的有限幾人之一了,李自成的大軍師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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