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刻,在志文他們已經遠離的官道附近,一小隊人牽著馬,頭戴避雷針似的鐵盔,看著遠近猶如繁星似的篝火堆。
「本以為明國京師西北荒涼,沒想到還會有這麼多人。」一人用滿語說道。
一個蹲在地上仔細觀察的人站起來說道,「那兩個蒙人就是姦猾,定是又跑去哪裡快活了,他們的馬就是從這裡去的,我們要不要追上去看看?這麼多人,能搶多少東西啊?」
「啪!」第一個開口的人賞了這人一鞭子,「蠢貨,你這一去,能搶多少財物,還不把這些人都驚散嚇跑了?」
挨了鞭子的這人不敢回話。
那人又接著說道,「咱們回去將這情況上報,明天把這些人全都一鍋端了,這麼多人,就憑咱們稟報消息的功勞,還能分不到幾十個人做阿哈?到時候,他們的財物不全都是咱們的?」
「說得對!」其他人破顏笑道。
「有了這些人做阿哈,還愁自己的地沒人種麼?」那人又說道。
「是是是,」挨打的人連連點頭贊同,又問,「額真,那兩個蒙人還管不管?」
「又不是我們旗人,沒了就沒了,人手不夠的話,隨便找個蒙古小部落要些就行了。走罷,咱們這就回去,這路還有些遠呢。」
隨後一陣細碎的馬蹄聲漸漸消失。
......
「鄭公子,下來吃飯罷。」柳老漢抬頭,沖站在馬背上的志文喊道。
「來了。」志文答應一聲,從馬背上跳下,來到火堆旁。
今天他們趕路是一個多時辰就要稍稍休息一下,這會兒是正午,也找了地方生火做飯。
再沒有像頭天那般,再那樣不管不顧的話,馬都受不了,畢竟只多了兩匹馬來輪換。
周承允也大致斷定,建奴沒時間理會那兩個蒙古韃子,可能連他們是死是活都不太關心。
「沒事兒吧?」周承允問道。
「沒事兒,周大哥。」志文端起碗答道。
雖說有追兵的可能性很小,但志文還是十分謹慎,休息時都主動警戒,這裡一馬平川,站在馬背上能望到很遠的地方了。
志文接著說道,「剛才我在馬背上往西北方向看時,能隱約看見些青色的山頭了。」
「我估摸著也應該快到了。」柳才插話道,「咱們黃昏時候應該能到太行山的範圍了。」
周承允聞言,明顯鬆了口氣,「進了太行山,咱們才算是真的安全了。」
「為什麼這麼說,周大哥?」可旺很是不解地問道。
「你想啊,都是山地,這騎兵就不容易跑起來,就算韃子來了,咱們也好與他們周旋,對吧?」
「哦!是這個理。」可旺恍然大悟。
「再說,」周承允忽地冷笑,「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韃子是不會進入到保安、宣府去搗亂的。」
「周公子,」卻是柳老漢說話了,「這保安、宣府的軍兵我都見過,要是沒有長城,連蒙古人的對手都不是,憑他們還能攔得住建奴?」
眾人齊齊看向周承允,等待他的解答,尤其是志文。
「這就要先說說晉北八大糧商了,你們都知道不?」周承允問道。
志文與可旺先點了點頭,見柳氏父子稍做猶豫也點了頭,不由得好奇地問道,「柳叔,你們也知道?」
「嗨,不就是范家嘛,那傢伙,排場大得很,每回糧食都讓我們眼饞,就是不敢...」
柳老漢話沒說完,柳才就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爹,別亂說話!」同時暗嘆好懸,差點把「劫」字說了出來。
周承允一直以為這父子二人是與志文他們一道逃難的,現在看來卻不太像,不過他並不多嘴,而是接著說道:
「知道就好,這八大家不但賣違禁之物給建奴,幫建奴渡過糧荒,還要替建奴銷贓,你們說,建奴捨得動他們嗎?」
「周大哥,你的意思是...?」志文心裡隱隱有些明白了。
「沒錯,八大家的老巢,就在宣府北端的張家口堡,宣府、保安,算得上他們的勢力範圍,除非有什麼意外情況,我認為建奴是不會進到這兩地,動他們養的狗的,那些搶來的金銀珠寶又不能吃,要想換成糧食軍械,還得靠這八大家。」
原來如此!
沒想到兜兜轉轉的,來到的是范家的勢力範圍,就是不知道範永斗的死能掩蓋多久,看來早晚得和范家槓上啊。
這地方可是宋獻策選的,他與范家有仇,會不會是故意找了這麼個地方,好讓大家幫他報仇啊,倒是有這個可能。
不過要想做羊毛生意,應該沒有比涿鹿山一帶更好的地方了罷,管他的,對上就對上吧,生意做大了,就算沒有以前的恩怨,估計也會被范家給盯上成為仇敵的。
想到這裡,志文心下釋然,而且他發現,其實在此地還有個好處,就是建奴和韃子因為八大糧商的存在不會輕易進犯,無形中反而少了一個大麻煩。
「鄭小弟!」周承允將志文從沉思中喚醒,「發什麼愣?」
「哦!周大哥,你是不是和范家有些不對付啊?」志文突然想到范永斗死在閆家村,要是被范家發現,不知道會不會把帳算在周承允的頭上,唉,閆家村那一把火,也不知道是幫了他還是坑了他。
「嗯,有些過節,主要是我看不慣他們為了錢,竟然資敵的行為。」
「走罷。」周承允站起身,並不太想談論這個話題,事實上,在於晉北糧商的爭鬥中,他是落於下風的,「咱們還是儘早趕到太行山為好。」
八人再度打馬而行,向西北而去。
在跑了一個多時辰後,果然看見了太行山層巒疊嶂的青色山頭,只是望山跑死馬,要想進到山地,恐怕還真如柳才所說,得黃昏才行。
此時日頭已經偏西,志文估計,按後世的時間來算的話,應該是下午三點左右。
「鄭小弟,」周承允叫道,「咱們再歇一歇,養養馬力,等會兒一氣衝進太行。」
休息的時候,志文照舊站在馬背上四處觀看,照舊沒有什麼發現,不過沒有發現才是最好的消息。
只是在即將重新上路之際,周承允那個會地聽的護衛突然臉色一變,跪到地上,將耳朵貼上了一塊還算乾爽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