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個小時之後,梅林和血石小姐準時到達了曼哈頓的「錘頭鯊」碼頭。

這個是還在運作的小碼頭,看上去一片忙碌的樣子,只不過這裡並不是梅林和艾爾莎的目的地。

在這2個小時里,血石小姐在翻譯殘破的文本,而梅林去了一趟三叉戟大廈,拿回了自己的福特車和車鑰匙。所以這一次,他終於不需要被艾爾莎吐槽沒牌面了。

呃,雖然開著這輛隨處可見的福特車,也不算特別有牌面。

「我們到了。」

在順著錘頭鯊碼頭,一路向邊緣地帶開了5分鐘之後,一座看上去已經廢棄了很久的工廠終於出現在了梅林眼前。

他開著車,降低了車速,看著周圍那雜草叢生的道路,一路開進了這廢棄工廠的車間裡。

然後,他就看到了正坐在二樓邊緣,等待著他們到來的吸血鬼獵人刀鋒。

這位兩次出現都以硬漢姿態登場的老兄有他標誌性的平剷頭,他脫掉了自己拉風的風衣,只穿著無袖的黑色作戰服,露出了雙臂上健壯的肌肉,以及在他脖子上,紋著黑色的,意義不明的類似於黑色羽蛇一樣的紋身,肩膀上也有同樣的放大版紋身。

看上去氣勢十足,第一印象就是個真正的莽者。

最重要的是,那雙墨鏡,還戴在他臉上。讓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位隨時準備上戰場的大兵一樣。

在看到梅林和艾爾莎打開車門的那一刻,刀鋒抓著旁邊欄杆懸空跳起,在空中翻滾了一次,然後穩穩的落在了梅林眼前。

「挺準時的嘛。」

刀鋒對梅林擺了擺手:

「跟我來,老頭子在等你們。他聽說有位獵魔人要來,還破天荒的收拾了一下自己邋遢的外表呢。」

「我也很期待見到你的導師。」

艾爾莎伸出手,將自己的墨鏡取了下來,掛在了自己衣領處。她說:

「一位隱居在北美的獵魔大師,這個消息傳出去,肯定會讓歐洲那些老獵魔人們很激動的。」

「不,我之前可能沒說清楚。」

刀鋒一邊帶路,一邊解釋道:

「老頭子可不是什麼獵魔大師,他和我一樣,都不是半路出家的獵魔人。」

「哦?」

梅林好奇的問到:

「但你們使用的是正統的熊學派戰技...」

「這些事情,就讓老頭子對你們說吧。」

刀鋒搖了搖頭,稍有些冷漠的說:

「我對這些事情不怎麼感興趣。我只知道,和我一樣,老頭子成為獵魔人,也是被逼的。」

這個廢棄工廠的占地面積很大,幾個車間連在一起,是個近乎完美的藏身地。

刀鋒帶著梅林和艾爾莎在迷宮一樣的走廊里走了幾分鐘,才來到了他們的目的地。在推開一扇鐵柵欄的門之後,梅林看到了一個正在擺弄一些槍械零件的老頭子。

「惠斯勒,艾爾莎女士來了。」

刀鋒喊了一句,那老頭立刻放下手裡的東西,他轉過身,就看到了艾爾莎和梅林。

梅林也第一時間注意到了惠斯勒的眼睛。

這老頭肯定是帶了類似於隱形眼睛的東西,遮住了眼睛的一部分異變。

但是在梅林的靈視中,他能清晰的分辨出,那老人的雙眼瞳孔並不似人類的圓孔,而是動物一樣的黃色豎瞳,看上去分外詭異。

梅林知道,那是服用了突變藥劑的後遺症,也是正式獵魔人的標誌。

在和艾爾莎見面的這一刻,老惠斯勒表現的有些侷促,似乎是在回憶著什麼。

片刻之後,在梅林,刀鋒和艾爾莎的注視下,老頭子將左手放在胸口,右腿微微後撤一步,然後低頭彎腰,做了個稍顯古怪的禮節。

而在梅林的注視中,艾爾莎也做出了同樣的禮節作為回應。

顯然,這是獵魔人之間打招呼的方式。

嗯,充滿了時代感。

老頭子惠斯勒笑呵呵的摸了摸自己亂糟糟的絡腮鬍,他從兜里掏出自己的熊頭徽記,放在手心,在靠近艾爾莎手裡的獅鷲徽記的時候,兩顆黑色的金屬徽記,都開始微微嗡鳴。

這代表了兩個人的身份,最終被確認。

「我叫艾爾莎,艾爾莎.血石。」

艾爾莎確認了惠斯勒的身份,她便放下了最後的戒心,帶著笑容,主動對這位前輩說:

「我的父親是尤利西斯.血石,獅鷲學派的上一代師匠。」

「哦,那聽起來是個真正的大人物了。」

老惠斯勒笑了笑,他說:

「我的傳承來自於我的遠房叔叔...他的名字我就不說了,實際上,直到我叔叔老死的時候,我都不知道,他其實是一名獵魔人。」

「那你和刀鋒的傳承?」

艾爾莎皺著眉頭問到:

「還有你們服下的突變藥劑,如果沒有正式獵魔人指導的話,你們是很難挺過那長達數個月的變異期的。」

「是啊。」

老獵人摸了摸自己蒼白的頭髮,他滿是感慨的說:

「那幾個月的煎熬差點就要了我的命,我差一點就沒挺過來。不過幸運的是,我給那突變藥劑里加了些東西,那些東西,最終幫我完成了我的轉變與重生。」

「你加了什麼?」

梅林興致勃勃的問到:

「其他的中和性藥物嗎?」

老獵人看了一眼梅林,他搖了搖頭,用低沉的聲音說:

「是...仇恨。刻在骨子裡的仇恨,給了我爬出地獄的希望。」

「給我們講講你的故事吧。」

梅林的表情變得嚴肅了一些,他說:

「我有預感,這是個值得一聽的故事。」

在他身邊,艾爾莎也點了點頭,血石小姐對老惠斯勒和刀鋒的傳承很有興趣。實際上,她對獅鷲學派之外的所有獵魔傳承都很有興趣。

「呵呵,這就是個很久遠的故事了。」

老惠斯勒伸出手,示意梅林和艾爾莎坐在一邊的舊沙發上,他轉身給自己倒了杯水,然後點起了一根香煙。

在艾爾莎的注視下,老頭子吐了個煙圈,他悠悠的講起了自己的故事。

「我出生在...呃,好像是1798年吧?具體時間我已經忘了...人活得太久就會健忘,這一點真的挺糟糕的。」

「我的父母是來自俄國的移民,我的那位獵魔人叔叔也是。當然,我很懷疑他其實不是我的叔叔,而是我曾祖父的弟弟或者表弟,獵魔人可以活很久,他們也都很懂得隱藏。」

老惠斯勒把玩著自己的熊頭徽記,他說:

「我記憶里,我的叔叔是個古板而沉默的人,他一生都沒結婚,沒有孩子,在他人生的最後十年里,是我陪他度過的。我還記得,在他死去的前一個周,他還帶我去打獵...他的身體很硬朗,他的死亡來的太突然了。」

「當時村子裡的人說我的叔叔是被發瘋的野牛撞死的,但我知道,不是!我親眼看到白髮蒼蒼的叔叔提著兩把劍衝出了村子,然後...他就再沒回來。」

老頭子面色平靜的說:

「那時候的北美大陸比現在要混亂的多,印第安人們喜歡搞一些神神鬼鬼的獻祭和儀式,總會驚動一些他們解決不了的東西。」

「我叔叔死在一頭被驚動的雷鳥手裡的。他和那恐怖的玩意在山裡戰鬥了好幾個小時,他沒能贏,那頭兇狠的畜生受了傷,逃回了荒野,一整個村子都被救了下來,代價就是我叔叔的小半個身體都被撕碎了。」

「雷鳥啊...」

梅林知道這種野獸。

在《神奇生物在哪裡》那本書里,紐特大巫師對雷鳥有詳細的記載,那是一種極其危險的魔法生物,在被激怒的時候,它的破壞力還在普通的火龍之上。

看來惠斯勒的叔叔,並不像他說的那麼默默無聞,最少,普通的獵魔人是沒辦法正面和被激怒的雷鳥纏鬥的。

「他是一位勇士。」

艾爾莎低聲說:

「他遵循了獵魔人的誓言。」

「嗯,是的。」

老獵人喝了口水,掐滅煙頭,他說:

「他至死都沒有對我透露任何獵魔人的事情,他根本沒打算將傳承留下來。但那件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以至於我的叔叔根本沒來得及把他的那些筆記毀掉。我在收拾他遺物的時候,發現了那些東西...當然,最開始的時候,我只是把那些東西當成是鬼畫符的無聊玩意。」

「直到...直到一頭流浪的吸血鬼闖進我家裡。」

惠斯勒的語氣變得低沉了一些。

他就像是回憶起了那200年前的事情,隔了好幾秒之後,他才繼續說:

「那時候,我和我妻子有一個女兒,一個兒子,雖然過得貧苦,但在那個時代,貧窮只是一種普遍的現象,大家過得都不好,但我們還是盡力幫助需要幫助的人。」

「那一天,我的妻子在農場外發現了一個倒在地上昏迷的男人,我和我的兒子,把他抬回了家裡。我們以為那是個需要幫助的人。半夜的時候,他醒了...他禮貌的對我們道謝,然後...」

「他當著我的面,撕碎了我妻子的脖子,大口大口的喝著她的血。」

老獵人的語氣很平靜,就像是說著其他人的故事一樣,但他緊握的手指代表著,哪怕已經過去了200年,那過去的悲慘,還是依然歷歷在目。

「他吸乾了我妻子的鮮血,然後抓著我的兒子和女兒,那混蛋,他就像是開玩笑一樣,他逼我做出一個選擇。他讓我決定,我的哪一個親人死...另一個就可以活下來。」

「那一夜,是我人生最漫長的一夜,在陽光重新升起的時候,我的心已經死了。」

「我抱著我的小女兒,坐在家人的屍體邊,整整3天,然後我發了瘋一樣的翻出了叔叔留下的那些東西,然後...我就成了一名獵魔人。」

惠斯勒聳了聳肩:

「我花了差不多15年的時間學習那些知識,在一個偶然路過村子的巫師的幫助下,我做出了突變藥劑,然後就提著叔叔留下的兩把劍,在這片大地上搜索著當年的那毀了我人生的吸血鬼。」

「那你找到它了嗎?」

同樣握緊了雙拳的艾爾莎問到:

「你報仇了嗎?」

「嗯。」

直到這時候,惠斯勒的臉上才露出了一絲笑容,他說:

「63年!我找了它63年,終於在拉斯維加斯城外的沙漠裡,用叔叔留下的銀劍砍掉了它的腦袋。那些灰燼灑在天空的時候,那是我見過的,最美麗的火焰。」

「那你的女兒呢?」

梅林關心的是另一個問題:

「或者說,你的家族還在嗎?」

「我哪裡有什麼家族...」

惠斯勒有些無奈的揮了揮手,他說:

「我的阿爾貝特也是親眼見過她母親和哥哥死去的,你覺得經歷了那樣的事情之後,一個女孩還能和普通人一樣成長嗎?」

「你的意思是,你女兒也成了獵魔人?」

梅林說:

「她還活著?」

「嗯,我上一次和我的阿爾貝特聯繫,已經是30年前的事情了。」

老獵人說:

「你要明白,梅林閣下,你活得越久,感情這種東西就越淡薄。而且突變藥劑可不是什麼好東西,它給我們帶來超凡軀體的同時,也會拿走我們的一些東西。」

老獵人的手指動了動,他說:

「我失去了『憐憫』,成了一個為復仇不顧一切的瘋子。而我那可憐的女兒...失去了『感情』,成為了一個冷若冰霜的女獵人。」

「你可沒有告訴我這些事情。」

靠在一邊的刀鋒突然開口說:

「你前幾天說你要離開了...你其實是要去找你的女兒,對吧?」

「我快死了。」

老惠斯勒一臉坦然的對自己這一生,唯一的弟子說:

「當年追獵那吸血鬼的時候,我就受了傷。魔藥也不是萬能的,每一次飲下魔藥都會在身體里積累起毒性,最近幾年,我一直能感覺到自己變得越來越虛弱,也許很快,我就會迎來人生的終結。」

「埃里克,我只是不想帶著遺憾離開。」

「等紐約的事情結束之後,我和你一起去。」

刀鋒用一種不容否定的聲音說:

「整個北美的魔怪都想要你的腦袋,我不能就這麼放任一個走路都瘸的老頭一個人上路。」

「隨便你。」

老惠斯勒聳了聳肩,他回頭看著艾爾莎和梅林,他說:

「看,這就是一個老頭子的故事了。」

「一個不錯的故事。」

梅林說:

「200年的恩怨情仇,這一趟來的挺值。」

「我更好奇的是,真的有女孩選擇熊學派傳承嗎?」

艾爾莎則有些難以置信的說:

「我聽我媽媽說,絕大部分女性獵魔人都是貓學派,蛇派,也有些會選擇獅鷲,用毒的飛獅都很少...熊,那會引發肌肉詛咒增生,變成一個大塊頭的...」

「誰告訴你,我的阿爾貝特是熊學派獵魔人了?」

老惠斯勒搖了搖頭,他說:

「阿爾貝特並不是熊學派,艾爾莎小姐,她是貓學派獵魔人。」

「這怎麼可能?」

艾爾莎頓時發出了一聲驚呼,她說:

「你的叔叔是熊學派獵魔人,他再厲害也不可能拿到貓學派的傳承啊!」

「阿爾貝特的獵魔人傳承並不是來自我。」

惠斯勒擺了擺手,他說:

「阿爾貝特的傳承,來自於另一位獵魔人。」

「誰?」

艾爾莎追問道:

「北美大陸還有除了你們三個之外的其他獵魔人嗎?」

「有!」

惠斯勒遲疑了一下,他看著艾爾莎,他說:

「那個人你絕對聽說過。他叫...」

「利維亞的傑洛特,或者叫,白狼傑洛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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