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章 其心(加更)

雖然很想在一起多呆一會兒,但常雲成還是把齊悅送回陳氏的家。

「嬸母也擔心,你也歇一歇,熬了這麼久。」他說道。

「陳夫人是世子爺的嬸母,不如世子爺也住進來?」阿好在一旁出主意說道。

阿如在後拽了她一下。

那怎麼能一樣!

阿好吐吐舌頭。

常雲成不以為意含笑搖頭。

「多有不便。」他說道,一面又給齊悅指自己住的地方,「拐過那條街左邊的巷子第一家,阿如他們都知道

,你隨時可以找我。」

齊悅點點頭,雖然說事情有了轉機,但一切最終還在那位皇帝,事情到底如何,還是未定,還不到他們鬆口氣歡慶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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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35zww.*sp;這一天過去之後,周茂春住牢房的事傳遍了京城。

「是說被冤枉了?」

「…真可憐…」

「…這麼大年紀了,聽說是個很厲害的太醫呢」

這樣的對話漸漸的傳開了,雖然大家並不敢說是被誰冤枉了,但其中的意思誰都明白。

朝中的氣氛便有有些怪異了。

這周茂春想幹什麼?他難道還不清楚皇帝的脾氣嗎?

難道真的老糊塗了?一心求死了?

宮燈點亮,伴著殿門悄無聲息的打開,有人從外邊進來。

「陛下,這是今天的奏章。」李桐躬身說道。

皇帝抬抬手。

李桐領會將手裡的一摞子奏章放到桌案左邊。

那裡已經堆了厚厚一摞子不下二三十本了。

李桐低著頭退了出去,臨出門前聽到皇帝開口了。

「…這些都是彈劾你的…」

他的耳朵跳了跳。

當然他知道

皇帝這話不是說給他聽的,借著眼角的餘光看到跪在地上的周茂春。

「彈唄,他們不彈才是奇怪呢。」周茂春懶洋洋說道,一面摸了摸亂糟糟的頭髮,上面還沾了些稻草。

皇帝放下手裡的本子。換了個姿勢,手拄著頭看著周茂春。

「說,你到底是什麼意思?」他問道,「別跟朕裝傻充愣裝瘋賣傻。」

周茂春嘆口氣。

「陛下是問臣為什麼故yì

把事情鬧大?」他問道。

皇帝看著他,手輕輕的拍打著膝頭,沒說話。

被人告了,自始至終都沒有辯解。

有了對質的證據了,依舊不是辯解而是撒潑胡鬧。

「你不就是想鬧大,想激怒朕嗎?」皇帝說道,似笑非笑。「你不就覺得朕是那種喜歡跟人反著來的人嗎?」

「臣沒別的意思,臣這樣胡鬧其實是想讓陛下看看,做件事是多麼的難。」周茂春說道。

多少小人,多少質疑,多少牆倒眾人推。

皇帝皺眉。

周茂春再次嘆口氣。

「陛下。臣快要死了。」他說道。

皇帝神情微微停滯一下。

這已經是這幾天第二個人和他說這句話了。

這是怎麼了?

「臣想向陛下託付一個人。」周茂春接著說道,神情悵然。

皇帝手繼xù

輕輕的敲打膝頭。

「一個女人。倒真值得你豁出命的鬧!」他嗤聲說道。「就因為醫治了些傷兵?周茂春,你別把朕當傻子。」

傷兵到底是傷兵,就算救得這些人的性命,其中很大一部分最終也將無法再上戰場。

雖然對比過往看上去很震撼,但對於放眼天下的皇帝來說,能夠點點頭稱讚聲不錯就不錯了。

醫者看重的是命。但對於上位者來說,更看重的是威嚴與利益。

救治傷兵一事,到底比不過攻城下寨,俘獲賊奴揚我軍威更重要。

周茂春顯然也明白。跟著點了點頭。

「是,陛下,臣當然不是為了這件事,而是為了她敢做這件事。」他整容說道。

皇帝笑了笑,身子往前探了探,將桌案上的茶杯端在手裡。

「什麼敢不敢的?就是個惹事精!」他說道,「如果腦子好使,怎麼弄出今天這些麻煩?」

他說這話,敲了敲桌面。

「定西侯世子夫人齊月娘說治病卻和人賭咒,救命被反誣,還差點兒因圍毆致死;防治癘疫搞的滿城怨憎….」他接著幽幽說道。

這兩日,皇帝已經將齊月娘的事打聽的清清楚楚了。

有些事甚至周茂春都第一次聽說。

「她怎麼打賭治病的?」他好奇的問道。

「就是有個病人,一個大夫說被千金堂治壞了要死了要千金堂負責,她說不是他們治壞的也死不了,就為這麼個事,好好說不行啊,三言兩語就直接瞪眼賭咒發誓了,說誰輸了誰跪城門,這是一個女人能幹的事嗎?」皇帝微微傾身說道。

「哦,」周茂春也滿臉好奇的說道,「那差點被打死是怎麼回事?」

「那個啊,說起來更可笑,事情是….咳」皇帝說道,話說一半重重的咳嗽一聲,坐正身子,沉下臉,「周茂春,朕不是來和你扯淡的!」

周茂春有些訕訕的也坐正身子。

「不說就不說,臣回頭親自問女兒去。」他嘀咕一句。

皇帝呸了聲。

「先看你有沒有命去問吧!」他將茶杯重重的頓在桌案上,「說!周茂春,自從太祖皇帝以來,對你皆是恩敬有加,此等殊榮,可有第二人?而你是怎麼回報朕的?說,你要怎麼回報朕?」

「臣願將千金堂齊月娘推薦給陛下。」周茂春毫不猶豫的叩頭說道。

皇帝被氣笑了。

「所以,你就用這個惹事精來回報朕?」他問道。

「陛下,正是因為她敢惹事,臣才要舉薦給陛下。」周茂春說道,「陛下,你也知道

了。齊月娘引起的多少麻煩,但如果讓臣來說,臣不認為她是在惹事,她是在嘗試,在帶來希望,在破而立。」

皇帝看著他沒說話。

「陛下,臣已經行醫幾十年了,再清楚不過醫者的心態,尤其是在這太醫院,由於侍奉的是高官貴族。更是謹慎小心,陛下既然知道

了齊月娘那些麻煩事,自然也知道

那面對的是何事結果又如何,試問,如果是另外一個醫者。或者齊月娘不是那樣的惹事精,這件事結果又會如何?」周茂春接著說道。

皇帝依舊沒說話。輕輕的哼了聲。

「陛下或許說。那些事也並非非要那樣做,換個法子也能得到好的結果,陛下,常說醫者不避險,不是說醫者不知道

險,而是醫者很清楚險。但是醫者面對的險,往往都是迅猛急峻,容不得三思而後行。」周茂春說道,再次叩頭。「陛下,齊娘子難道不知道

那樣做會有什麼後果嗎?實在是容不得她去細細思量步步周全,明知後果還要去做,這不是惹事,這是膽氣,如果非要用一個詞描述她的行徑,那臣更傾向於闖將這個詞。」

他說到這裡,再次重重的叩頭,俯身在地。

「陛下,老臣不是瞧不起太醫院的太醫們,也不是貶低天下的大夫們,老臣只是不放心,老臣死了之後,萬一再有貴人遇到太祖皇后那樣的迅猛的病症,無醫可用。」他沉聲說道。

皇帝默然,當初的事他還小,但是卻清楚的記得滿朝的太醫束手無策,最終還是名不經傳的還是個小年輕的周茂春挺身而出,採用了極其兇險的法子救回了皇祖母一命。

等他長大了才知道

,其實並不是周茂春技藝多麼高超,而是膽子夠大,那些太醫知道

怎麼治也會治,但是因為風險太大,所以紛紛縮頭不敢出手。

世間事,做多錯多,不做,無錯平安。

「陛下,只有能惹事的人,才是不怕事的人,她不怕,便不會懼,不會推,不會拖,只要她接下了,就必定會全力以赴。」周茂春抬起頭,看著皇帝,神情幽幽,「有這樣一個人在陛下身邊,臣,才能放心的去死。」

皇帝呸了聲。

「瞧你把你們抬得高的!朕離了你們就不能活了?」他罵道。

「不是,是臣們離了陛下,就不能活了。」周茂春認真的說道,看著皇帝,「臣們是闖將,陛下是守將,沒有了陛下在後撐腰,就只是闖,不是將了。」

皇帝呸了聲。

「滾吧。」他罵道,「明明惹事要朕給你們善後,還說的這麼義正言辭!」

這件事總算是塵埃落定了,周茂春應聲是,轉身就走。

皇帝又叫住他。

「你,什麼時候死?」他問道,聲音隱隱有些自己也沒察覺的緊張。

生死看起來是很神mì

莫測的事,但事實上這些大成的大夫,都能斷定自己的死期,就好比那個曾經的醫令孟香林,就是給太后例行診脈時含笑叩別的。

「太后娘娘,臣以後不能伺候你了。」他含笑叩頭說了這句話。

當時太后等人還以為他是說身子不舒服什麼的,沒想到孟香林當晚回去後就自己洗漱乾淨,叫來了家人弟子交代了後事,天亮的時候就閉眼去了。

周茂春轉過身,帶著幾分悵然。

「死,人都是要死的,或者早或者晚,總是要死的,該死的時候就死了…」他捻須帶著幾分高深莫測說道。

皇帝一愣旋即恍然,抓起桌案上的茶杯砸下來。

「你個老不死的,竟然敢耍朕!」他罵道。

周茂春這次沒停留,一溜煙的跑了,動作利索流暢,哪裡有半點要死的樣子。

外邊侍立的太監,以及李桐聽到內里傳出的碎裂聲,都嚇了一跳。

完了,皇帝一定生氣了。

正擔憂,周茂春一溜煙的衝出來腳步不停的跑遠了,大家不由愕然,再然後聽到內里傳來皇帝的笑聲。

「這個老混蛋!」

聽到這個罵聲,李桐忍不住吐了口氣,身子依舊站著穩穩的,但垂在身側的手卻控zhì

不住的顫抖。

謝天謝地,平安大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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