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德西克人的算盤
放下蘇斯上將邦達列夫的電話，德西克第五艦隊司令馬丁.岡薩雷斯繞室徘徊良久，也無法做出決定。
今年五十二歲的岡薩雷斯，是一個體型精悍的灰發男人。
他曾經是皇子安尼斯.比德魯的救命恩人，在一次針對皇室的刺殺中，英勇挺身救下了皇子安尼斯，由此平步青雲。也曾經在德西克的內部鬥爭中被逮捕下獄，差點死於非命。
數十年的風浪，讓他培養出了小心翼翼一步三看的作風，有德西克軍中之狐的稱號。
在邦達列夫打來電話之前，岡薩雷斯正好放下來自百慕達星系的戰報。
對於這份戰報，他看得很仔細。甚至比急匆匆給他打來電話的邦達列夫更清楚百慕達已經發生並正在發生的一切。
因此，儘管邦達列夫極力懇求德西克第五集團艦隊出動增援，他也沒有立刻做出決定。
岡薩雷斯低著頭，在寂靜的辦公室里緩緩踱了幾步。
他知道，掛了電話的邦達列夫，此刻一定是在急匆匆趕來面見自己的路上。同樣向自己的辦公室趕來的，或許還有傑彭的那些個皇室大臣和軍方將領們。
這有些滑稽。
蘇斯和傑彭雖然同為西約的主要成員國，可是，這兩個國家平時並不怎麼友好。無論是他們的皇室還是他們的貴族和軍方，數百年來其實從來就沒有停止過爭鬥。
蘇皇奧布雷迪三世和傑皇尼古拉斯五世，用好聽的話來說，都是一代雄主.......如果用難聽的話來說，這兩位都是貪婪而瘋狂的野心家！
如果能夠有機會吞併對方，恐怕誰都不會猶豫哪怕一秒鐘！
岡薩雷斯想到這裡，不禁輕蔑地哼了一聲。作為一名德西克將軍，他對這兩大***在德西克之前的帝國可沒有什麼好感。
不過....他點燃一支雪茄，走到辦公室一側的電子沙盤前停下了腳步，看著參謀們迅速根據戰報在沙盤上製作出的百慕達戰鬥形勢圖，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現在卻不是個人好惡的問題。百慕達的局勢，關係到整個東南戰局，也關係到自己和安尼斯..........
「將軍，安尼斯皇子到了。」自動門打開，機要秘書報告道。
「快請。」岡薩雷斯一怔，隨即下意識地看看時間，臉上浮現出滿意的笑容。
這位皇子殿下顯然也是得到了匪軍進攻百慕達的消息。以他那一向對機會有著驚人敏銳度的嗅覺，如果再晚幾分鐘來，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馬丁叔叔！」
中等個頭，穿著皇家中將制服，長著亞麻色的頭髮和一個高鼻樑的德西克皇儲安尼斯.比德魯，出現在了門口。他大步走進門，摘下了帽子，和岡薩雷斯擁抱問候。
「接到百慕達消息了？」
岡薩雷斯爽朗地笑起來，拍了拍安尼斯的肩膀。自從二十年前，他救了這個當時年僅十四歲的皇儲的命之後，他的身上，就已經烙下了安尼斯的印記。在德西克，誰都知道他岡薩雷斯，是安尼斯皇子最忠誠的獵犬！
安尼斯從岡薩雷斯擠了擠眼，薄薄的嘴唇勾起一絲笑容。
「有什麼看法？」岡薩雷斯叼著雪茄，一邊轉身大步向電子沙盤走去，一邊直接問道。
「我們必須抓住這個機會。」緊緊跟在他身後的安尼斯，顯然已經在來的路上拿定了主意，因此，當岡薩雷斯問話的時候，當即毫不猶豫地回答，並搶先兩步，走到了電子沙盤前，接過一名參謀手中的電子推桿，指著向百慕達星系。
「馬丁叔叔，你看.......」安尼斯放下帽子，興奮地道：「匪軍這次出動的，是整整十一支a級艦隊.....這根本就是傾巢而出！」
岡薩雷斯點了點頭，這個判斷，並不是今天才做出的。事實上在此之前，他就和安尼斯對匪軍的戰鬥力有過一次比較深刻的分析。
拉塞爾帶出勒雷聯邦的艦隊，加上勒雷田行健中將在長弓星系俘虜的漢弗雷公爵艦隊，再加上他們原本擁有的薩勒加戰艦，在戰鬥中獲取的斐揚，蘇斯，以及北盟商團和其他***勢力的戰艦，經過改造後，大概就是十一支艦隊的規模！
這與匪軍進攻百慕達投入的兵力，完全吻合！
安尼斯手中的推桿，飛快地在中途星和羅德比亞星附近空域，轉了一個圈，將代表匪軍艦隊的戰艦圖標，都圈了進去，口中毫不停頓地說道。
「很顯然，牛頓星系跳躍點糟糕的形勢，已經讓他們坐不住了。拉塞爾數次襲擾百慕達，甚至兵逼勒雷中央星域，就是想讓謝爾頓艦隊回撤，減輕牛頓跳躍點的壓力。」
安尼斯說著，把目光投向岡薩雷斯，臉上露出一絲頑皮的討好笑容：「不過很可惜，在謝爾頓艦隊的身後是我親愛的馬丁叔叔。有我德西克第五集團艦隊嚴密的防禦，再加上謝爾頓將軍鐵了心要拿下牛頓跳躍點，拉塞爾的襲擾，並沒有起到什麼作用！」
岡薩雷斯哈哈大笑起來，狠狠嘬了一口雪茄。
安尼斯笑道：「因此，匪軍被逼無奈之下，只能在現在放出勝負手！」
「說得對！」岡薩雷斯讚許道。
受到岡薩雷斯的鼓勵，安尼斯更是興奮的眼睛發光：「釜底抽薪不成，他們就來了個圍魏救趙！以強攻百慕達為誘餌，引誘我們回軍增援。」
「這計劃看起來不錯。」岡薩雷斯噴出一口煙，悠悠地道，「問題是，我們要不要上當呢？」
「上帝！馬丁叔叔，我們當然要上這個當！」安尼斯大聲笑了起來，「你可別告訴我，大名鼎鼎的德西克軍中之狐，會看不出這其中蘊藏的機會！」
他興奮地扭頭看著電子沙盤道：「匪軍為了解救牛頓星系的困局，從而出兵進攻百慕達星系，從戰略上看，的確是一招妙手！」
年輕的中將用手中的電子推桿指向北部的查克納：「蘇斯和傑彭兩大帝國，為了能拿下雷斯克，已經使出了吃奶的勁！國內能夠動員的兵力，已經全部投入到了雷斯克戰場上。就這樣，還只打成了一個僵持的局面。
因此，我完全能夠理解，當邦達列夫上將聽到百慕達遭遇匪軍進攻的消息後，會有多麼的驚慌失措，恐怕他的第一反應，就是給馬丁叔叔您打電話吧？」
「猜著了！」岡薩雷斯叼著雪茄，淡淡地道。
安尼斯眼睛微眯，飛快地道：「著急的不僅是他，還有傑彭人。他們目前和查克納之間的戰局，光靠他們兩大帝國，支撐不下來。畢竟，查克納的實力就擺在那裡。這個國家自李存信元帥回歸後，已經完全開動了起來，再加上背後斐揚共和國的支持。等到他們完成對雷斯克的第四批增兵，蘇斯和傑彭的處境，會比現在更糟！」
安尼斯的分析，讓在場的參謀們，都暗自點頭。
「打通勒雷中央通道，將幾大帝國聯接在一起，是我西約開戰之前就定下的戰略。」安尼斯目光變得嚴肅甚至森冷：「為了實現這一戰略，加查林，蘇斯，傑彭，還包括我德西克帝國，都在勒雷聯邦這塊硬骨頭上，碰了個頭破血流，損失慘重。」
他轉頭看著岡薩雷斯：「謝爾頓將軍進攻牛頓星系，只是為了索伯爾上將出兵東南擴展兩翼防區。說實話，消滅勒雷的弗拉維奧政權，震懾意義，遠比戰略意義更大！可是，百慕達星系卻不同，這個星系，本來就是勒雷中央通道的組成部分！」
他用電子推桿，在沙盤上猛地將百慕達星系內的西約兵力，都推開，然後，從百慕達為***，沿長弓星系，東南主航道一直到雷斯剋星系，拉出了一條長線。
岡薩雷斯和參謀們靜靜地看著這條蜿蜒於星域中的長線，赫然將蘇斯，傑彭兩大帝國再度分割了出去。就像一道天塹，無法跨越！
「蘇斯和傑彭帝國，在百慕達的兵力本就不足。因此，在謝爾頓將軍要強攻牛頓跳躍點，我們要負責守衛勒雷中央星域的情況下，他們只能任由拉塞爾騷擾百慕達星系。不過，隨著他們航道上的運輸艦的損失加劇，邦達列夫早就心疼得快吐血了。」
安尼斯嘴角輕輕一撇，接著道：「如果僅僅是騷擾，他吐再多的血，也只能自己忍著。可是現在，匪軍是在強攻中途星和羅德比亞星，並且，出動了他們的陸軍裝甲部隊，他就無法再保持沉默了。因為陸軍的出現，讓整個戰爭的性質徹底改變了！」
他環顧四周：「匪軍不僅僅是要圍魏救趙，他們還想封閉整個勒雷中央通道！一旦被他們拿下百慕達星系，蘇斯和傑彭帝國，將再度和我們分隔開。這對這兩大帝國來說，絕對是一場災難。如果我們不能在短時間內再度打通百慕達星系，那麼，蘇斯和傑彭，就將面臨斐盟從東南主航道南下，繞經百慕達，進攻他們本土的危險！」
「更重要的是，到時候，沒有人能夠幫助他們。」安尼斯冷笑道：「他們之所以能夠傾家蕩產的把兵力投入到雷斯克，是因為他們有西約的支持。他們也一直在等待索伯爾上將出兵東南，等待我們的增援部隊。可是，百慕達一旦被斐盟封閉，原本在雷斯克就不占上風的他們，恐怕最好的選擇，就是趕緊將手頭的兵力全都撤回去。」
「撤回去？」參謀們面面相覷。艦隊倒是好撤，問題是蘇斯和傑彭投入到滄浪星和雷峰星的陸軍，哪是那麼容易就撤回去的。安尼斯皇子的這句話，等於讓蘇皇和傑皇自廢武功。一旦他們撤退，不知道多少陸軍會整個集團軍整個集團軍的投降。
「我完全能夠想像，邦達列夫上將此刻的焦急。」安尼斯和岡薩雷斯相視一笑：「拋開百慕達的重要性不說，單是丟掉這個他們在國內唯一能夠拿得出手的戰績，就無異於一場慘敗。到時候，已經近乎崩潰的經濟，會徹底崩潰，國內政局，也會迅速陷入動盪之中。他們，丟不起百慕達！」
「估計再有十分鐘，我們親愛的邦達列夫上將，就該到了。」岡薩雷斯在煙灰缸里摁熄了雪茄，看了看錶，又沖安尼斯狡黠地一笑：「我們還有一些時間，商量一下怎麼敲敲蘇斯和傑彭的竹槓！」
安尼斯深吸了一口氣，極力想要穩住自己的情緒，臉上卻壓抑不住那興奮的容光。
他知道，不管岡薩雷斯是被自己說服，還是根本就只是單純的認識到這個機會對自己的意義，他都已經同意出兵了。
從西約整體戰略上，增援百慕達，的確是刻不容緩。傾巢而出的匪軍，已經拿出了他們最大的力量。那二十個裝甲師，可不是一般的裝甲師。他們的機甲戰神在雷峰星和裁決者戰鬥的畫面，已經通過秘密渠道在西約高層中流傳開了。
一旦百慕達被他們占領，蘇斯和傑彭，會迅速陷入恐慌之中。而如果斐盟能夠迅速投入兵力，沿東南通道南下，搶在西約之前鞏固百慕達跳躍點的防線，那對兩大帝國來說，無異於滅頂之災！以他們自己的力量，根本無力再打通勒雷通道！
可對自己來說，更重要的，卻是這個機會帶來的利益！
德西克帝國算是一個老牌大國。可是，在整個西約中，德西克的地位，卻在納加聯邦，蘇斯帝國和傑彭帝國之下，***第五！
平日裡，德西克帝國因為老大腐朽，軍隊戰鬥力差而遭受的白眼並不少，蘇斯和傑彭將領，一向都是斜著眼睛看人。再加上開戰以來，德西克四面出擊，卻一無所獲。跟塔塔尼亞和普迪托克的戰事處於膠著狀態，原本拿下了勒雷的加里略星系和加查林的小庇里牛斯星系，最終也丟掉了。
安尼斯承認，無論是皇室，帝國高層，還是自己本身，都一直眼看著蘇斯和傑彭等國占領的地盤眼紅。
而這一次，德西克第五集團艦隊出兵勒雷，也沒有得到什麼好處。
百慕達是蘇斯和傑彭分享的地盤，中央星域被比納爾特帝國當仁不讓而又不聲不響地霸占了，謝爾頓進攻牛頓星系，讓第五集團艦隊護衛身後，顯然也沒準備留下什麼湯。
好處，都被別人拿走了，德西克帝國傻傻地打了這麼長時間，卻什麼都沒撈著，這對整個帝國來說，都是難以忍受的。
因此，當得知匪軍傾巢而出，以一次漂亮的閃電襲擊，逼得蘇斯和傑彭艦隊只能退守空港後，安尼斯意識到，自己的機會來了。
這不但是德西克帝國的機會，更是他安尼斯日後榮登大位的大好良機！
誠然，匪軍這次突襲深得隱蔽，迅速，精準，狠辣的襲擊要領。在戰術上打得漂亮，在戰略上，更是讓東南星域的西約聯軍亂作一團。起到了圍魏救趙的作用。可是，仔細分析，這其實是匪軍在無奈之下行的一招險棋！
安尼斯和岡薩雷斯，同時俯***子，把手撐在電子沙盤上，凝視著那代表匪軍十一支艦隊的紅色戰艦圖標。兩人對視一眼，忽然間都覺得有些口乾舌燥。
那不是匪軍艦隊，那是一隻肥美的獵物！
而在這隻獵物背後的薩勒加長弓星系，現在只剩下了道格拉斯的第十九集團艦隊。那是一隻更肥美的獵物！
身為一名指揮官，如果沒有一副好胃口，永遠也不會取得巨大的成就。
只有敢想，才能敢做。
安尼斯抬頭看著岡薩雷斯，岡薩雷斯又點了一支雪茄，狠狠地吸著，一口口地噴出煙霧，把自己的腦袋完全包裹住，眼睛只盯著沙盤不說話。
之所以說匪軍行的是一招險棋，是因為戰爭和下棋一樣，並不是能夠一次性挪動所有棋子，或者一把撒下去，將所有棋子都放滿棋盤的。
在斐揚面臨卡爾斯頓星河節節敗退，查克納還在拚命集結第四批增援雷斯克的部隊時，匪軍孤注一擲投入自己所有的兵力攻打百慕達，並不是一個好時機！
這個時候，他們得不到斐盟的支援，相反，為了能夠儘快拿下百慕達，他們傾巢而出之後，在長弓星系就只能留下道格拉斯的第十九集團艦隊。
憑藉德西克第五集團艦隊六支a級艦隊的規模，或許一口吃不掉匪軍。
可是，德西克的選擇餘地卻很大。
直接增援中途星和羅德比亞星，可以匯合蘇斯和傑彭艦隊，形成對匪軍的兵力優勢。如果不直接增援，則可以扼守住百慕達通往長弓星系的跳躍點，切斷匪軍的退路！
現在的謝爾頓艦隊，已經進入了攻打牛頓跳躍點的尾聲。或許要不了幾個小時，牛頓跳躍點就會被攻破。而這些，匪軍是不知道的。
只要謝爾頓艦隊回頭過來，總計等同於二十四支a級艦隊的龐大兵力，能把關進囚籠的匪軍給攪個粉碎！到那時候，不但如同背上一根刺般的匪軍全軍覆沒，就連德西克第五集團艦隊幾次攻擊的長弓星系，也是西約的囊中之物！
這一仗打下來，德西克將賺得盆滿缽滿！
想要第五集團艦隊出兵，蘇斯和傑彭人，就得拱手讓出點百慕達的利益來。而拿下長弓星系，德西克也將占主要功勞，至少也能從謝爾頓手中，拿到三分之一的利益！
看著眼前的電子沙盤，安尼斯目光炯炯。
岡薩雷斯咬著雪茄，輕輕皺著眉頭。
這個誘惑，實在太大了。
雖然不知道敵人還有沒有後招，可是，只要有足夠的謹慎，或許，能行！
大不了，撤回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