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艙內。

結束酒宴,蔡逸仙關上房門,朝著雲仙師看去,壓低聲音問道:

「前輩。」

「對於這位莫仙師,您怎麼看?」

「嗯……」雲仙師面露沉吟,頓了頓,道:

「聽口音,不像是附近修士,敢隻身上船,想來也非心懷惡意的歹人。」

「不過,莫要大意,畢竟知人知面不知心,這幾日小心點。」

「是。」蔡逸仙點頭,又道:

「莫仙師自稱是丹師,您覺得哪?」

「應當不假。」雲仙師雙眼一亮,面泛動容:

「他口中所言的幾種丹藥,都非泛泛,若能煉製,定是難得的人才。」

「也就是說,值得拉攏?」蔡逸仙試探著問道。

「道基修士,雖然大都會幾手煉丹術,但精通此道者,並不多見。」雲仙師點頭,道:

「如若真是一介散修,也無根基,確實值得花大價錢拉攏。」

「不過……」

他語聲微頓,看了眼蔡逸仙:

「逸仙,你雖為宗主之子,卻不受待見,怕是出不起這個價錢。」

兩人關係親密,不是外人,他也就有話直說,不用顧忌太多。

「是。」

蔡逸仙尷尬應是,又道:

「就算拉攏不成,結個善緣也是好的,我觀莫仙師,也非薄情寡義之人。」

「嗯。」雲仙師點頭:

「此人如若所言不假,現今確無去處,倒是可以結交一二。」

「逸仙,你要明白,在修行界,實力為尊,你的修為才是根本。」

「沒有實力,一切都是虛妄!」

大公子之所以被譽為衍月宗下一任宗主候選人,就是他成就了道基。

而其他人。

即使鍊氣圓滿,只要不能跨過那一個門檻,永遠不能真正入諸位長老的眼。

「是。」

蔡逸仙面色一肅:

「晚輩不敢疏忽修行,正好,對於伏龍訣晚輩正有幾處地方想不通。」

「還望前輩指教。」

「哪裡?」雲仙師眼眸微動。

付龍訣並非衍月宗傳承,而是蔡家獨有的秘法,對他也有不少好處。

當下。

兩人一站一坐,小聲談論起功法。

…………

毒龍神舟一共四層。

底層放有貨物,壓倉之用;三層乃船員居所,設有餐食之處。

頂層為陣法中樞,外人禁絕入內。

二層,則是船上幾位關鍵人物居住,和用來招待貴客的地方。

莫求,就在其中一處船艙。

他盤坐蒲團之上,任由下方海浪起伏,身形未有絲毫變化。

「呼……」

「吸!」

因為心有顧忌,他沒有施展甲兵淬體大法,只是默運玄功。

掌中,握有一枚異獸內丹。

內丹,是他這兩個月得來。

伴隨著他的呼吸,內丹里的濃郁精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沒入體內。

就如久旱逢甘霖,肉身好似饑渴的饕餮,瘋狂吞噬煉化入內精元。

「咔……」

一聲肉眼不可聞,卻震顫心神的裂響,出現在肉身百竅之中。

裂響只是一剎那。

玄妙的變化,就由此而生。

一股濃郁生機,自莫求的身體內湧現,悄無聲息貫穿全身。

法力、神魂、肉身,在這一刻好似凝成一股繩,錘鍊著身體的每一處皮肉。

「噠!」

一滴嶄新的鮮血自心口滴落,沒入血管,其聲清脆,猶如重汞。

堪稱恐怖的濃郁精元,由此而生,滋養周身,讓肉身得以進化。

五嶽鎮獄真身,第四重!

金丹境!

莫求睜眼,眸子裡幽光一閃而逝,濃郁烈火竟也盡數收斂。

他單手虛伸,輕輕一握,周遭的空氣似乎也隨之朝內塌陷。

一種出拳,可轟破虛空的錯覺,浮現心頭。

這雖然是實力暴漲之後出現的錯覺,卻也能說明力量增幅之大。

至少。

遠超莫求的預料。

若是在上清玄幽洞天突破,單憑這具肉身,就可橫掃一切。

「彭!」

虛空輕震。

莫求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才算慢慢平復下激動的心情。

幾十年!

在洞天世界的最後幾十年,他用盡了所有辦法,實力都難有寸進。

而現在。

出來不過兩個月,其中多數時間也非修煉,肉身就已突破。

而修為……

默查體內法力,涌動之遄急,顯然距離道基後期也已不遠。

果然。

唯有出來,才有望金丹。

定了定神,他單手輕抬,一副水墨畫面緩緩在面前虛空展開。

這是蔡逸仙給的周圍地形圖。

其中危險區域,被紅色圈畫出來,莫求定眼一掃,面色就是一黑。

卻是他此前兩個月打轉的地方,全都位於紅色區域。

代表著極度危險!

難怪……

自己走不了多久,就會遇到異獸。

若非他實力不弱,更身懷重寶,怕是都不能堅持到走出來。

宗門記載,雲夢川資源豐富,卻也多有險地,此言果真不虛。

他卻不知。

自己此前所在區域,本就是欒海江混亂域,在整個雲夢川,也是鼎鼎大名。

就算金丹宗師,如無必要,也不會亂闖。

能活著出來,實屬僥倖。

「衍月宗!」

「蔡逸仙。」

收起地勢圖,莫求面露沉思。

他並未拒絕蔡逸仙的邀請,畢竟人生地不熟,需要有人領路。

不過。

蔡逸仙背後似乎另有麻煩。

酒宴上的態度殷勤,倒是不算什麼。

想了想,他輕輕搖頭。

不管對方有什麼麻煩,與他都無關係,只不過同行一段時間而已。

定下心來,莫求也就不再多想,雙手掐訣,再次沉浸於修行之中。

肉身剛剛突破,還需鞏固適應。

而且這裡是雲夢川,儘快趕回太乙宗的打算,顯然已不成,唯有走一步算一步,最好能證得金丹,如此做什麼都方便。

金丹……

又豈是易事?

…………

「唳!」

天際,一頭滿身白色翎羽的飛禽仰天長嘯,雙翅一展朝下撲去。

「唰!」

飛禽去勢極快,宛如一道白色的閃電,閃爍間,已撲至一人面前。

極致的速度,突兀一停。

卻未曾掀起絲毫風聲,悄無聲息落在那人肩頭,低聲鳴叫。

「二哥。」

不遠處,一位肩抗巨斧的大漢扭頭看來:

「有消息了?」

「嗯。」肩立飛禽之人身材高瘦,三角眼、鷹鉤鼻,面泛陰狠。

他口中啾啾作響,狀似與飛禽交流:

「毒龍神舟出現在天水河支脈,看樣子,他們是要走近路去藤仙島。」

「近路?」大漢皺眉:

「也就是說,我們原來的埋伏不成了,難不成要強闖殺人?」

「彭!」

一塊石頭從遠處飛來,砸在大漢頭頂,大漢沒事,石頭卻碎成石粉。

「沒有腦子的東西。」一位紅衣女子出現在不遠處,面泛冷笑:

「毒龍神舟乃上品法舟,有陣法,咱們就算能衝上去,能活幾個也是兩說。」

「更何況,那姓雲的實力也不弱。」

「不錯。」高手男子托起飛禽,道:

「姓雲的修為雖不算高,但煉就的玄冥一氣雷法,可是赫赫有名。」

「硬闖,自然是不成。」

「那怎麼辦?」

「不急。」

一人幽幽開口:

「他們此行走了數月,不可能一直呆在船上,總有下來的時候。」

「到時候……」

「去,查一查路上會經過幾個聚集點。」

「不用查。」紅衣女子開口:

「經過梁固驛,那裡是小道路過的唯一一處驛站,他們定然會在那裡停一停。」

「那好。」最後一人開口:

「都擦亮傢伙事,這次咱們得罪衍月宗,一旦泄露,以後也休想在附近混了。」

「完事後,先老實一段時間!」

「是!」

「是,大哥!」

…………

「所謂九江,就是包括欒海江、北江、灕江、永浴江……等九江之地。」

「九江多水域,少凡人,更罕有國度,各方勢力混雜,歷來不平靜。」

船板上,蔡逸仙單手負於身後,一手遙指遠方,大有指點江山的氣勢: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數千年前,直至灕江真人現世。」

說到此處,他目露敬佩,更有著股昂然之意,好似在宣洩心中積鬱:

「灕江真人以大法力、大神通,憑一己之力,強行壓服九江各路豪雄。」

「立九江盟,設十二分壇,自此以後,九江之地再無大亂。」

「當然。」

他側過身,輕輕一笑:

「九江之地,疆域廣闊,除了九江盟,還有大大小小各種勢力。」

「如我們衍月宗,就是其中之一。」

「各方勢力都有自己的算盤,起齷齪在所難免,但亂況比當年要好上許多。」

「嗯。」莫求點頭:

「三少爺果真博聞廣識。」

「哈哈……」蔡逸仙朗笑:

「前輩過獎了,不過是些常識罷了。」

「不過,這裡屬於欒海江邊界,靠近混亂域,平時出行不便,也不安全,前輩以後有何打算?」

「唔……」莫求面露沉吟:

「莫某不喜瑣事,打算先尋一處安穩地,以丹術結識同道。」

「順便,看一看有沒有跟進一步的機緣。」

一旁的雲仙師側首看來,眼神微動。

莫求兼修煉丹,修為也已道基中期,但壽數卻已過了二百。

就算再進一步,也無望金丹。

這等情況,大多數修士都會絕望,開始關心血脈後輩或尋求轉世之法。

其中,選擇加入大勢力,安享晚年、陰澤後人,屬於大多數。

想不到。

這位莫道友還不死心。

「少爺!」

「梁固驛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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