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吸……

伴隨著胸腔起伏,氣息涌動,身前懸浮著的一柄長刀也隨之輕顫,好似活物般躍動。

「錚!」

刀聲長吟。

刀芒經天而起。

即使無人催發,單憑神兵本身鋒芒,就延綿數里之長。

所過之處,凌厲殺機讓萬物禁聲。

鳥魚蟲獸之屬,但凡擦碰到一絲刀意,渾身精氣就告潰散,肉身眨眼之間化作飛灰。

長刀沐浴在肅殺之意當中,難辨其形。

時而似火鳳飛揚,時而如萬軍衝鋒,時而合天崩地裂,其形本身似乎就蘊藏著災難。

兵者,殺伐是也,謂之不祥!

「呼……」

莫求睜眼,絲絲縷縷的氣息如群燕歸巢、百川入海,周遭天地元氣,盡皆被納入肚腹,充實體內灼灼金丹。

身前的長刀同樣如此。

凌厲鋒芒盡數內斂,千變萬化之形匯聚,最終化為一柄長約四尺,看上去平平無奇的長刀。

目視此刀,一種心血相連的感覺,自莫求心頭浮現。

就如身上多出了一個器官。

不只是血肉的延伸,更像是自己的一部分。

山風吹拂而來,無需動念,百辟刀就自發而動,激發柔和刀芒,把疾風格擋在身前。

念頭一動,萬千刀花齊開。

大手前伸,刀芒倏忽收斂。

動靜之間,不顯絲毫端倪,自然而然。

百辟刀!

唯刀百辟,唯心不易。

莫求輕撫長刀,眼神泛起漣漪。

若非此刀,面對元嬰真人,他必死無疑。

當日拚命一搏,以數位金丹血祭神兵,終於讓百辟刀成型,幸甚結果沒有讓他失望。

此刀以數萬生靈、上萬修士、近十位金丹血祭而出,鋒芒之凌厲,讓元嬰真人也為之震驚。

論品階,怕是堪比當世最頂尖的法寶。

至於靈寶……

傳聞中太過驚人,當比不了。

堅不可摧!

鋒芒凌厲!

刀性通靈!

最為關鍵的是,或許是因為誕生之際莫求一心想求一條生路之故,此刀竟是能斬破虛空。

於瞬息間,挪移數百里。

不過以莫求現今的實力,最多也就能施展兩次,此後定然精氣神徹底枯竭,淪為粘板魚肉。

好在,終究逃過一劫。

此前王真人能夠追蹤到他,是因為一路遁行即使再如何遮掩,終究還是會留下痕跡。

此番虛空挪移,閃出數百里,任憑如何尋跡,也不可能找到。

「錚!」

刀芒一閃而逝,十里開外的一座小山頭突然碎裂,無數人頭大小的山石自山巔滾落。

「御使百辟刀,出刀速度是此前的一倍。」

「力道,是此前的兩倍!」

「鋒利度,可輕鬆斬碎下品法寶,陰間鬼器也不堪一擊,除非品質能夠遠超黑光甲。」

默默測算了一下神兵威能,念頭一動,太乙煉魔劍訣演化道道刀芒,當空交織成陣。

「劍陣威能,同樣增加不少,金丹後期修士一旦落入陣中,若無獨特手段當難逃一劫。」

「單憑此刀,現今的自己,無需顯露閻羅法體,就可正面對敵散花老祖,甚至戰而勝之!」

「最為關鍵的是……」

「逃命!」

眉心裂開,大羅法眼幽幽閃動,長刀虛劈,一個貫通數百里開外的虛空裂痕浮現當場。

身形一閃,莫求已然消失不見。

不多時。

察覺氣機有異趕來的王真人面色陰沉的落下,再次掐指捏算,面色陰沉,狠狠冷哼。

他不得不承認,已經沒有可能追到對方。

…………

川國邊界。

一隊千人軍伍散在山野之間,這些人都是軍中精銳,即使難行的山林依舊能健步如飛。

「唧唧……」

古怪的叫聲,自前方響起。

傳令兵雙耳抖動,急急揮舞旗幡,傳出嗚嗚風嘯。

千餘人聞聲而動,朝著東南方向撲去,其中不少人更是摸出繩網、鎖鏈,目泛精光。

數日前。

此地有人來報,附近有異獸出沒,驚擾山林。

異獸,

常人避之不及,但在達官顯貴乃至皇室貴胄眼中,卻是少見的稀罕物,定然要見上一見。

而且,這類東西往往能吸引到『仙家』的目光。

屆時若能討好,以後的榮華富貴乃至延續壽元,也是輕而易舉。

所以他們才會不惜耗費重兵,也要出手拿下那『異獸』,以求換得一步登天的機緣。

至於因此會死多少人……

沒人在意!

「嘩啦啦……」

山風吹拂,林葉顫抖。

千餘人宛如一個整體,令行禁止,伴隨著旗幡揮舞,從山谷上方探頭,朝著下方看去。

「嘶昂!」

吼聲驚天動地,即使相隔甚遠,依舊讓人頭昏眼花,甚至有不少人直接癱軟在地。

「定心凝神!」

一位披甲將軍沉聲低喝:

「所有人都打起精神,時刻小心!」

「是!」

「喏!」

細微的回應,自周遭響起。

眾人垂首,視線所及的場景讓他們面色大變,原本胸有成竹的眼神也顯出畏縮之意。

但見山谷之中,一頭長達五六丈的異獸正自狂嘯。

異獸身形如蜥蜴,但遍身鱗甲,頭頂尖角,角成赤白之色,隱隱有電芒在其上匯聚。

一撲一縱,就是十餘丈,速度驚人,好似颶風。

力道更是十足,堅硬的山岩被其一碰,當即碎裂,怕是厚重盔甲在它面前也如薄紙般一撕即裂。

但這,並非眾人畏懼的原因。

而是如此威猛兇惡的異獸,此時此刻,竟然被人壓著打,那驚天咆哮只是生生慘叫。

「彭!」

一個乾枯如柴,五指好似枯骨的拳頭砸落。

異獸身上那堅硬的鱗甲竟是不堪一擊,被一拳轟碎,鱗甲碎裂,內里的血肉四下飛濺。

重達萬斤的身軀,更是被狠狠轟飛出去,砸進山體。

下手之人並非身材魁梧的巨人,恰恰相反,竟是一位乾瘦如材、身無半兩肉的女子。

女子身著古怪衣衫,長發散亂,面頰乾癟,唯有從體型上能夠隱隱辨識出女子的體態。

一拳轟飛異獸,女子得勢不饒人,舉步前沖,口發怪叫。

「吽!」

如同牛莽悶吼,女子一躍十餘丈,五指伸展,抓住異獸頭頂尖角,咆哮著朝上狠狠一拔。

「噗!」

血肉橫飛。

異獸身軀搖晃,就如喝醉了一般踉蹌前沖,隨即悲吼一聲,一頭栽倒在地沒了聲息。

女子則是一臉興奮的大叫,身軀前撲,撲在異獸的咽喉,大口張開,狠狠朝咽喉咬下。

「咔嚓!」

「咕嚕……咕嚕……」

隨著女子大口吞吸,那體型龐大的異獸竟已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不多時就僅剩皮骨。

內里的血肉,好似蕩然一空。

吸完血肉,女子抹嘴起身,滿臉的污血、猩紅的眼眸,讓上方眾人見之無不心頭髮寒。

「將……將軍。」

有人小心翼翼開口:

「我們,要對付的就是它?」

下方那東西雖然長著人樣,但在場眾人,卻不敢稱它為人。

他們可是親眼見到,那人硬抗異獸的撲擊而不傷,腦袋甚至能擋住異獸獠牙的撕咬。

還生噬血肉。

眼神、氣息與野獸無疑。

這怎麼可能是人?

「大人只是讓我們對付異獸,沒……沒說讓我們對付人。」有人小聲開口,音帶微縮:

「現今異獸被人殺了,我們……應該回去才是。」

無人應聲。

卻有不少人默默點頭,顯然默許了此言。

對付下方的異獸,他們仗著人多勢眾,提前準備好的諸多手段,還有一定的把握拿下。

那人……

這等怪物,怎麼打?

不過在場兵丁都乃軍中精銳,聽從號令,如若上官有令,他們就算不願也要拚死一搏。

眾人的目光,看向披甲將領。

將領面頰抖動,張口欲言,雙目突入一縮:

「小心!」

卻是這短短片刻功夫,那『女子』似乎已經消化完肚腹之中的血肉,一躍而起朝此衝來。

來勢洶洶,裹著一股惡風。

「準備!」

「排槍手,蠶絲網,鉤鎖……」

「不要亂!」

將軍大吼,單手握住腰間劣品法器,牙關緊咬,身軀繃緊,雙眼死死盯著撲來的女子。

他有一種預感。

如若被對方衝到近前,自己今日怕是要以身殉國了!

附近埋伏好的兵丁,也緩緩起身,抬起手中的東西蠢蠢欲動。

「唰!」

陡然。

一觸即分之際,奔來的女子突然停下腳步,眼泛迷茫,眨了眨眼,抬頭朝著天際看去。

「快看!」

有瞭望兵丁大吼:

「天上,有……有仙師!」

眾人聞聲抬頭,但見一朵祥雲當空翻滾,上一刻還在遙遙,下一瞬記憶出現在近前。

祥雲似緩實急,徐徐降落。

雲頭上立於一人,來人髮絲灰白,相貌平平無奇,眼神帶有滄桑,視線落在女子身上。

「看樣子,這些日子你吃了不少苦。」

來人喃喃開口,隨即長袖輕揮,一股疾風捲起女子,無視下方眾人,朝著遠方遁去。

眨眼間,就沒了蹤影。

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覷,有慶幸也有遺憾。

一人問道:「將軍,人被仙師帶走了,我們怎麼回去交差?」

「胡說!」

將軍面色一沉,伸手朝下方異獸的屍體一指:

「異獸就在那裡,皮毛、骨頭、尖角都是我們的功勞,自可交差,哪有人被仙師帶走?」

「這……」

「將軍說的是!」

…………

一處山頭。

莫求長袖輕揮,『秦清蓉』就翻滾著躍出。

「怪人!」

「怪人!」

『秦清蓉』張口連連喝叫,看似在罵人,實則滿臉欣喜,如同猿猴一般圍著莫求亂轉。

眼中,更是透著股親近。

「怪人?」

莫求淡笑:

「這就是你這段時間跟人學來的話嗎?這可不是好話,怕是別人見了你,才這般喊的吧?」

「怪人,怪人!」

『秦清蓉』不答,只是連連大叫,時不時身軀撲來,伸手抓撓著莫求的長髮,歡呼雀躍不止,活似一隻猿猴。

「你……」

看著曾經愛人消瘦之後的面頰,怪異的舉止,莫求神色複雜,張口欲言,又停了下來。

當日,為了避免連累『秦清蓉』,他讓對方先走,這些日子,她怕是吃了不少苦頭。

這讓莫求心生憐惜。

但,

她終究不是秦清蓉。

「哎!」

輕嘆一聲,莫求面色陡然一肅:

「跪下!」

「噗通!」

『秦清蓉』雙膝一軟,已然跪在莫求面前,抬頭看來,面上竟是茫然。

「自今日起,你就叫做思蓉,秦思蓉!」

莫求凝實女子,慢聲開口:

「我,莫求的真傳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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