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睜開眼,林默已經是進入了噩夢世界。

和現實世界裡的光亮和清晰不同,噩夢世界裡就像是添加了幾道濾鏡,看什麼都是模糊的,甚至是扭曲的。

空氣中,似乎漂浮著很多黑色的顆粒物,給人一種很不適的窒息感。

林默抬頭看那副畫。

畫上的高僧依舊盤膝坐著,但高高抬起的頭,此刻卻是低著,雙手也是自然垂落狀,身上淌著血,那血,還滲透出了畫紙,從畫框滴了出來。

原本端莊肅穆的廟宇,此刻也是顯露出陰森恐怖,僧人身後的佛像,這個時候,更像是閻羅殿上的索命閻王,青面獠牙,猙獰可怖。

一股股血氣從畫里,不斷向外蔓延。

光是看就知道這畫很恐怖,而且裡面,似乎連通著另外一個更加恐怖的世界。

林默現在也成熟了,不像是年輕那時候,對任何事情充滿好奇心。

他知道,好奇心害死貓。

人啊,想活得更久一點,首先要壓制的就是心中的好奇。

林默笑了笑,從懷裡取出打火機。

「既然這畫有問題,那直接燒了吧。」

他是真打算這麼干,打著火,走過去順著畫框開始燒。

下一刻,盤膝而坐的高僧突然伸手抓過來。

一般人遇到這個事情得活活嚇死。

林默早就防著呢。

他也是閃電般伸手,扣住了對方的手腕。

「就知道你不老實。」

林默單臂用力,想要將對方扯出來。

這叫先發制人,把對方扯出來,總好過被對方扯進去。畫界那種地方,林默已經去過好多次了,有那麼幾次還是險象環生。

這一幅畫看上更恐怖,所以能不進去就不進去,林默已經想好了,這畫背後的故事和緣由他不探究了。

探究那麼多幹啥,既然假人是從這一幅畫里出來的,那就燒了。

燒了之後,一了百了。

此刻林默用力之後,居然沒有將對方拉出來。

「還挺有勁?」林默用上兩隻手,但對方的力氣,依舊像是無窮無盡一樣,林默一下子有些吃不消。

「愣著幹什麼,還不幫忙?」林默吼了一聲。

立刻從他影子裡伸出了幾隻鬼手,一起抓著那僧人的手臂往外拽。

就在這個時候,畫上的僧人抬起了頭。

皮包骨一般的臉上滿是猙獰,下一刻,這滲人背後皮開肉綻,居然是如同八臂羅漢一般伸出了六隻手臂。

「你這是作弊!」

林默氣的大罵。

但不可否認,這恐怖版僧人的確是有兩把刷子,這會兒八條手臂一起用力,鬼影是搞不定了。

林默在被一點一點的往畫里扯。

這就和拔河一樣,林默的鬥志也被徹底激了起來,他以前上學的時候拔河可是沒輸過,這會兒也不能輸。

「月姐,我被人欺負了,你就這麼看著?」

林默開始搖人了。

他現在也拿不出紙人書,所以只能先把月姐喊出來。

可林默不知道月姐會不會出來。

畢竟月姐的脾氣有點古怪。

說不出來,說不幫忙,那是真的不會出來幫忙。

喊了兩聲,果然如同林默所料,沒有反應。

「月姐,我有那個玩家的情報了,你想不想聽?」

還是沒反應。

「我要給余婆寫信,說你和別人一起欺負我!」

林默開始放大招。

他現在快被扯進畫里了,眼看就要輸了,不放狠招是不行了。

就在這個時候,林默身上浮現出一個影子,隨後一個人從林默身體里走了出來。

一股恐怖的黑暗從這人身上向四周蔓延,眨眼之間,整個屋子,除了那副冒著血光的畫之外,全部陷入黑暗當中。

就像是浸泡在黑色的墨汁里一樣。

這個人影,黑色的婚紗,白色如同手辦玩偶一樣的皮膚顯得格外顯眼。

月姐先是看了一眼林默,然後伸手抓住了僧人的手臂,開始拽。

就在這時,畫里突然傳來一聲『阿彌陀佛!』

便見畫里,遠處似乎走過來另外一個僧人。

對方鬍子花白,穿著灰色的僧袍,走的很慢,但幾個瞬間就到了近前。

感覺,像是八臂鬼僧請來的幫手。

但林默看著對方,卻感覺有些嚴肅,仿佛在什麼地方見過一樣。

不過是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

就聽這老和尚說道:「蓮花寺並無惡意,我師弟封魔與體內,只為蒼生,他請你入寺,實為有所求?若不願相助,也不可壞了我輩修行。」

說完,老和尚伸出枯木一般的手掌拍了拍那個八臂鬼僧,後者居然是鬆開了手。

林默見狀也是和自己這邊的幫手說先放手。

實際上林默是最不喜歡動手的。

能講理,那一定講理,實在不行了,再動手。

當然這個講理只針對實力和他勢均力敵的,如果是遠不如他的,林默才懶得講理,先揍一頓再說。

相信對方也是一樣的想法。

「大師怎麼稱呼?」林默問了一句。

對方既然願意溝通,那林默也樂得如此。

「法號心緣!」

「哦,心緣大師,你這裡是什麼情況?」

林默問的也挺直接。

言外之意,什麼蓮花寺,你那地方簡直和閻羅殿一樣,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不然我還得燒了你這破寺。

畫里的心緣和尚微微一笑,眼睛掃過林默腳下的鬼影和旁邊歪著頭盯著他看的月姐。

「施主不也是一樣。」

沒有明著解釋。

但實際上也算是回答了林默的問題。

對方的意思就是說,你看你身邊妖魔鬼怪那麼多,伱還問我,咱們半斤八兩,誰也別埋汰誰。

都是特麼的老狐狸,裝什麼大尾巴狼。

這換個要臉面知進退的主兒也就糊弄過去了,可林默明顯不算是這一類人。

他習慣性開始犯渾。

「我不管,你不解釋清楚,我就燒畫!」

林默揚了揚手裡的打火機。

想了想,可能覺得光月姐一個還不足以威懾對方,於是跑過去,把紙箱子裡的豆豆也給拉了出來。

「爸爸,豆豆要吃糖!」

豆豆伸出青紫色的小手要糖吃。

林默二話不說,塞給對方一個。

「吃吧,不過,記得要乖乖的。」

有糖吃,豆豆就很老實。

畫里的心緣和尚看到豆豆,這會兒也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施主你這是做什麼?我們蓮花寺向來為善,從不仗勢欺人,更沒有做過什麼虧心事,寺中修行有成者,皆為蒼生念,封魔於體內。講究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苦我一人,澤福蒼生。」

說著,伸手指了指剛剛的八臂鬼僧。

「便說我師弟心智,封鬼門於體內,若非他為蒼生捨身,天下還不知要死多少無辜之人。」

林默一聽這個,笑了。

「早這麼說不就沒事了麼。」

還別說,這心緣和尚倒也是個妙人,對方認慫的速度也是比較快的。

林默很喜歡。

這時候他發現月姐一直歪著頭看著豆豆。

發現林默看她,月姐才道:「這你兒子?」

「算是吧。」

乾兒子,也算是兒子,所以這話沒什麼毛病。

「看不出來啊。」月姐明顯對這件事很在意,而且感覺她不太信的樣子。

林默乾笑一聲。

這會兒不是討論豆豆的時候。

現在是要弄清楚這畫是怎麼回事。

小丑占卜機說現在潛龍市假人的來源就是這幅畫。

不過從剛才開始,林默就沒看到假人。

既然對方這麼好說話,不如問問。

「施主所說,是木人和蠟人?」

林默一想,點了點頭。

假人不就是有這兩類。

「那應當是從蓮花池中爬出來的,只可惜我們封了大魔之後,已無暇顧及這些小邪之物,所以也只能放任它們離開。」

心緣和尚一臉無奈。

感覺是想管,但又管不過來的意思。

林默一直都盯著對方,這會兒他突然想起來自己在那兒見過這個心緣和尚了。

是在吞鯨市的黑羊公館。

在公館內的噩夢世界裡,有一道特殊的門,可以進入到一個詭異的世界。

林默曾經在那裡見過一個打坐的僧人。

那僧人眼睛被戳瞎,鼻子被削掉,舌頭也被割掉,耳朵被捅聾。

對應不見,不聽,不聞,不問。

對方也穿著和眼前心緣一樣的衣服。

而且不知怎麼的,眼前這個心緣和尚和黑羊公館裡的那個大和尚,至少有九分相似。

這是巧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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