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鬆開她!」

在林三酒搶上一步、打算將波西米亞救下來的時候,她正好與那雙中年男人疲憊、耷拉的雙眼對上了。

像是一道閃電突然打過腦海,她猛地怔在了原地。

等等――

當她死死盯著半空中不斷掙扎的中年男人時,夜行游女一方恰好也正由攻轉守,正忙著一層層地加防護層;在遠處氣流的迴蕩聲里,她聽見人偶師從木板箱子上慢慢站起身,伴隨著包得緊緊的黑色皮革「吱嘎」作響,他身上濃得不正常的香氣也撲近了。

林三酒扭過頭,一對上那雙浸在沉沉灰色中的雙眼,不由有點兒結巴起來:「不、不對!如果波西米亞戴著面具的話……」

「不著急,慢慢說。」人偶師近乎親切地鼓勵道,「我想聽聽廢物點心的世紀大發現。」

林三酒現在哪有心力和他計較;她一伸手,抓住那張麵皮使勁一拽――面具頓時脫落下來,露出了底下一張扭曲的陌生男性面龐。

人類慣性思維的力量真是太大了,有時竟能叫人一葉障目。

在「波西米亞」這個印象下,她的意識里存留了兩個聲音:一個是波西米亞原本柔和的嗓音;另一個是她戴上面具後,由面具偽裝出來的沉厚男音――【面具】不僅能改變面目,也能改變聲音,否則一個中年男人卻操著一副年輕女性的嗓音,自然也談不上掩蓋身份了。

在剛才那場連喘息都沒有工夫的突圍戰鬥中,她明明聽見了波西米亞的原本嗓音,但卻沒來得及往深里想――既然波西米亞的聲音在面具之外響了起來,不就說明面具底下的人不是她嗎?

「慢著,波西米亞在哪兒?」林三酒急急地一轉身,「我剛才確實聽見她了……這個人又是誰?」

「你這個馬桶招來的蒼蠅,我怎麼會知道他是誰。」人偶師瞥了那男人一眼:「……不管是誰都來得正好,我需要人偶。」

「等等,不行,他既然知道要裝成波西米亞,說明他對我了解得很清楚――」

「噢,那可真是他的不幸。」

「我需要留他問話!」

「我還需要你死呢,世上哪有誰能心想事成的。」

饒是林三酒,也有點招架不住了――人偶師現在明顯是因為局勢才勉強壓下了怒火的;他吐出的每一個字都仿佛浸飽了毒,尖刻得能在她身上戳幾個窟窿。

不能和他計較,林三酒在心裡告誡了自己一句。

「那麼波西米亞呢?」她幾乎是不抱希望地問道,「你知不知道她在哪裡?對面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開始攻擊了――」

人偶師涼涼地哼了一聲。他的聲音陰鷙輕柔,帶著一種少見的透骨寒涼,好像能順著人的脊椎骨一路滑下去,激起人一身雞皮疙瘩。

「你以為我現在還活著,是因為和你一樣全靠老天爺瞎眼嗎?」他抬眼望著走廊另一頭的進化者們,半邊嘴角勾了起來,卻沒有一點兒笑意。「這些人很清楚,他們現在最好的辦法是停止攻擊,拚命把烏龜殼加厚一點,等我把手裡的牌先打完……」

這是他第二次故意避開波西米亞不提了。

林三酒忍著焦躁問道:「為什麼?」

「因為現在我能把他們的攻擊都儲存――」

人偶師這句話沒說完,忽然硬生生地被掐斷了。林三酒一怔之下,抬眼一掃,當即不由低低地抽了一口涼氣,驚道:「他――他不見了?」

剛才那個懸在半空里、不斷踢打掙扎的陌生男人,在僅僅幾句話的工夫里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簡直像是從沒存在過。

這一幕,她實在太熟悉了!

「真的嗎?」人偶師猛一擰頭;在錯過了一個得到人偶的機會後,他的沉鬱怒氣幾乎能將她一口吞噬掉:「你真有觀察力,要不是你告訴我,我都沒發現他不見了呢!」

「你先別急,我見過這種消失的方式,」林三酒面色蒼白,目光不斷在對面進化者身上來回掃視,試圖尋找出能讓她覺得眼熟的人:「我想我知道他是什麼人了。」

剛才那個男人,一定是十二人格之一!

但是盧澤的人格之一,怎麼會對她和波西米亞這麼清楚?明明在12消失之後,她就再也沒有遇見過――慢著,不對……

想到這兒,林三酒咬緊了嘴唇。

她在船上的這兩天時間裡,一定遇見了盧澤的其他人格,說不定還與對方打過了不少交道,否則對方不會這麼熟悉她的行動;只不過,在她與其有過來往的人之中,到底誰才是十二人格之一?

剛才那個年輕男人,是她以前從沒見過的新人格;他假扮成波西米亞跟著她靠近了人偶師――又是什麼目的?

「你招來的蒼蠅,你自己解決,我對他是什麼人一點興趣都沒有。」

人偶師的語氣越發陰沉了,眼角亮粉呈現出烏雲般的顏色,偶爾在光芒下一閃,就像是從厚厚雲層里打過去了雷電。他的目光在那二十來人身前來迴轉了幾圈,打量著看不見的防護層,慢慢笑起來時,如同蛇打開了毒牙。

「……烏龜殼加固完了。你把那個叫波西米亞的女人弄出來吧,你們兩個也該開始派上點用場了,」他低聲說道――只有離得近了,才能隱約察覺到在他極力保持平穩的語速下,由傷勢沉重造成的似有似無的喘息聲。在Exodus的醫療艙里躺了兩天,人偶師不僅重新有了站起來的力氣,而且還沒忘了威脅人――「我和你的帳,等他們死光了以後再算不遲。」

「波西米亞?」林三酒一愣,「把她從哪兒弄出來?」

人偶師頭也沒回,只是舉起一隻蒼白細弱的手,輕輕打了個響指。幾乎在下一瞬間,從他剛才坐著的那隻木板箱子裡就猛地傳出來了一聲「哈啊」――帶著憋久了以後終於喘上一口氣的如釋重負。

「我在這裡,」波西米亞帶著哭腔的聲音,透過木板箱斷斷續續地響了起來,「我剛才叫你,你聽不見嗎!快點把我放出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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