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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陳小姐的公寓就在自己家樓下,林三酒還是沒有把監聽器放進她家。隔了一層樓,信號弱不說,陳小姐又是一個人住的,她總不能指望老太太會一天到晚自言自語給她聽吧?

想來想去,她覺得自己需要一個同盟――除了自己家之外,陳小姐最常去的地方,非平克奶奶家莫屬了。倆老太太見面時總要說話的,她肯定能探聽到不少信息;而要把監聽器放在平克家的話,還有比斯巴安更好的同夥嗎?

抱著這個想法,她直奔6號公寓去了。沒想到她的拳頭才剛一落在門上,甚至還沒敲出第二下,門就被人拉開了――活像是房子裡的人正等著她來敲門一樣。平克奶奶想必又在一直盯著窗外瞧了,才會提前過來開門;她想到這兒一抬頭,招呼聲卻卡在了喉嚨里。

來開門的人不是平克奶奶,而是陳小姐。後者長長的鼻子比臉先一步探出門來,兩隻眼睛陷在影子裡,目光沉沉地盯著林三酒。「你來幹什麼?」

就好像這是她家似的。

林三酒把話壓回肚子裡,笑問道:「平克在家嗎?」

「他爸媽來看他,」陳小姐的回答讓她吃了一驚,「他們帶他出去玩了。你不知道嗎?他爸媽還給幾個鄰居打了招呼呢。」

玩家不是不能離開這棟樓嗎?他爸媽又是誰,莫非是遊戲NPC?或許是她剛才在燕黃家耽誤時間太長了,竟然一點也沒留意到樓里來了NPC。林三酒皺起眉毛,卻沒有把這些話問出口――於情於理,這都不是伊莉莎白會問的問題。

「那平克奶奶呢?」

「身子有點不舒服,我正在照顧她。」陳小姐一副十分不耐煩的樣子,堵住門口問道:「你到底來幹嘛的?這裡沒有做飯。」

不管平克在不在,今天林三酒一定要把監聽器偷偷安上。她仗著自己個高,在陳小姐身後掃了一眼,說:「平克奶奶讓我今天來找她拿東西的,我正好進去看看她。」

「下次吧,」陳小姐絲毫沒有讓步的意思,「她睡著了。」

在陳小姐身後的客廳里,織了一半的毛衣扔在沙發上,一杯熱茶仍然裊裊冒著白汽,一切如常,唯獨不見了平克奶奶。林三酒收回目光,不肯這樣打道回府,繼續說:「那不行,我是要來拿錢的。她找我算了命,我還沒收錢。實不相瞞,我今天就指望著這筆錢付帳單呢。」

「連糊塗老太太的錢你也要騙,」陳小姐冷笑了一聲,似乎不願意再與她糾纏了。「多少?我先給你墊上,你別吵醒她。」

這倆老太太的關係倒挺好的。林三酒不騙白不騙,立刻答道:「三百。」

「你算什麼東西能值三百?」陳小姐一邊抱怨,一邊轉身進了屋子,似乎是要去拿錢包。林三酒在她一讓開的時候就跟進了客廳,看著她走進了臥室,這才悄悄從後褲兜里掏出了監聽器。

監聽器要放在一個不惹人注意,又能聽見大部分對話的地方才行。她在客廳里匆匆看了一圈,目光落在了角落裡一盆假花上――這盆假花上已經落了一層灰,樣式也老,看起來不知多久沒有被人碰過了。她幾大步走過去,迅速把監聽器塞進假花花盆裡,藏在假花枝葉的後頭;才剛一藏好,她就聽見了腳步聲,急忙退開兩步一抬頭,卻不由愣住了。

陳小姐一動不動站在廚房門口,定定地望著她。

什麼時候出來的?林三酒不知道她到底看見了多少,心下不由有些慌;剛想笑一笑,卻突然意識到自己剛才聽見的腳步聲仍舊在持續。

陳小姐仍舊筆直地立在原地,雕塑一樣一動不動,凝視著她的瞳孔又黑又大,仿佛兩個深洞――腳步聲卻離客廳越來越近了。

林三酒抑制不住地往腳步聲的方向看了一眼,發現陳小姐正從通往臥室的走廊里露出了影子,手中還拿著一隻錢包;她凜然一驚,再一回頭,發現廚房門口空蕩蕩的,壓根沒有人。

她看見的是什麼東西啊?難道是她出現幻覺了?

眼看著陳小姐馬上就要走進客廳了,連林三酒自己也解釋不清楚為什麼,一閃身就撲到了沙發扶手下方,縮起了身子。她聽著陳小姐的腳步聲進了客廳,隨即似乎是發現她不見了,還微微地「嗯?」了一聲。

直到這個時候,林三酒才在急促的呼吸中,漸漸摸清了自己腦海中那個剛剛浮起來的疑惑。

……陳小姐怎麼說也是客人,為什麼來到平克奶奶家的時候,要把錢包放在別人家臥室里?

她現在沒有空隙深思了,既然躲了起來,就得躲到底。陳小姐的腳步聲在短暫的停頓過後,又往門口走了過來;從電視機螢幕上的倒影來看,她一邊走一邊四下張望,顯然是在尋找林三酒。

「……人呢?」她還嘟噥了一聲。

林三酒急忙以四肢著地,儘量不發聲音地爬到了沙發後方――幸虧這具沙發不是靠牆擺著的,後面還有空間。在陳小姐從沙發前方走過的時候,老太太恐怕萬萬不會想到,伊莉莎白正從沙發後方悄悄爬了過去;繞到陳小姐背後時,林三酒悄悄往外探頭看了一眼。

陳小姐剛剛打開了門,好像想要去走廊上找伊莉莎白。

她這個時候,是以後背衝著客廳的;趁此機會,林三酒趕緊爬起來,踮著腳尖衝進了走廊里――她好歹年輕敏捷,比動作遲緩的陳小姐占了一絲先機,在老太太看過走廊、合攏門的那一聲響起時,林三酒也剛剛一個猛子扎進了臥室里。

陳小姐說的不錯,平克奶奶果然正躺在床上,雙目緊閉,顯然早就沒有了意識,也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昏了過去。

……在她身邊,還躺著同樣一動不動的平克。

二人像是人偶一樣被並排放在床上,對突然衝進來的人毫無知覺。若不是及時察覺到了平克一起一伏的胸口,林三酒差點讓一聲驚呼滑出自己的喉嚨――就在這個時候,老太太的腳步聲又朝著臥室響起來了;她心中一緊,急忙伏下腰,撩起了床單,以肘撐地,爬進了灰撲撲、還堆了不少雜物的床底下。

陳小姐的腳步走進了臥室,還帶著一聲嘀咕「怎麼說走就走了」。

林三酒大氣也不敢出喘,豎起兩隻耳朵,聽著房間裡響起了拉開抽屜翻找東西的聲音。陳小姐不知道在平克奶奶的臥室里找些什麼,一隻一隻地拉抽屜、一個一個地開櫃門,翻箱倒櫃、肆無忌憚,雜物被扔在地上的悶響一聲接一聲,卻換不來床上祖孫倆的一絲動靜。

她到底在幹什麼?平克祖孫倆又怎麼了?

就在林三酒又焦慮又疑惑的時候,她眼前的床單忽然一動,一絲亮光泄了進來。

當她一顆心猛然跳進喉嚨口的時候,只見面無表情的陳小姐從床外趴了下來,黑洞洞的瞳孔與她對了個正著。隨即,陳小姐慢慢地爬了進來,也鑽入了床底下,仿佛對她的存在視而不見。

……林三酒渾身都硬了。

臥室里,陳小姐翻箱倒櫃的聲音仍舊在繼續;她的腳步聲、咳嗽聲,也都一如既往。

只不過,如果陳小姐在外面的話……那她身邊正在摸索著床下雜物的這個,又是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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