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的答案,倒是很符合奧卡姆剃刀法則,最簡單的那個反而是最有可能的――千道稍微想一想,登時就「啊」了一聲,明白了:「他退租了?」

林三酒望著白聰,問:「……對吧?」

白聰咬緊了牙,腮幫子上的肌肉鼓鼓的,沒有吭聲。

雖說這個遊戲頂了個商場的名頭,實際上與商業運作卻沒有多大關係,他既不能負債又不能貸款;當時他身上只剩下最後十塊錢,眼看著第一個小時又即將結束了,林三酒都能想像出來他那時有多麼慌不擇路。

「你沒想到客戶竟然這麼難找,導致你的辦公室反倒成了你的負累,只有退租還有幾分活下來的可能性……除了退租之外你別無第二條路可走了。」她見白聰仍舊沒說話,乾脆替他解釋道:「不過,這就要求我們剩下的人中,必須要有人離開辦公室才行,對吧?」

千道忽然皺起了眉頭。「你……你當時莫非知道我跟上你了?」

白聰仍舊不說話。

有了這個提示,林三酒也不需要他的回答了,恍然大悟道:「在千道跟上你之後,你知道他已經不在自己的辦公室里了,所以才敢退租的吧?畢竟你只要拉開距離,聲音低一點,他未必聽得見。」

「你、你真能察覺到我?」千道頗有幾分不敢置信。「不,不對,我明明看見你那時一路上都在小心翼翼,用上了各種手段,就怕防人跟蹤的樣子……莫非都是演給我看的?」

「第一次也就算了,你還指望你那點旁門左道次次都見效嗎?」白聰冷笑了一聲,「是啊,我早就知道你跟在我身後了。雖然甩不掉你,但我知道你跟著我呢。」

林三酒可一點兒都不知道千道的「旁門左道」是什麼,又該怎麼察覺躲避。這遊戲里的玩家雖然絕對戰力不如她,可人人都不是省油的燈――這些人能在末世里生存下來,自然有其道理。

包括她自己,也不像表面上瞧著那樣是個純粹的武力派。

「怪不得你不讓和百合去找……你怕你沒有辦公室的事實會被暴露出來。」她這下心裡有了不小的把握,微微一笑說:「你的目標根本就不是我這一間辦公室。只要千道一刻不在自己的辦公室里,你就能多在遊戲里存活一刻;當他先我一步收到了錢,僱傭員工攻下我的辦公室時,你就會掉頭沖向他的辦公室……你的真正目標,是他的辦公室。」

「那你可打錯算盤了。」千道連想到的比喻都十分老氣,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對白聰說:「你們怎麼老忘呢?我的辦公室里有一個防守員工,足可以攔住你五分鐘。到時我把她的辦公室退租,再走回去,也來得及――」

這倒是一個古怪之處。以白聰的思維反應,他不可能把這麼大一個不利因素給忘了……難道是她猜錯了?白聰的計劃不是這個?

林三酒皺起眉頭想了想,目光一轉時,餘光正好掃過了辦公室的門板;「林三酒公司」目前的訊息跳入了眼帘,隱隱約約地在她腦海里激發出了一個想法。

「是嗎?」林三酒望著千道,問:「你確定嗎?」

千道面色不大好看了。「你什麼意思?」

「你殺過我一個搜索員工嗎?」

千道一愣。「沒、沒有……」

「可是我有一個搜索員工死了。」林三酒敲了敲門板,說:「不是你殺的,就是他殺的了。我有兩個搜索員工,他殺死了一個,跟蹤著另一個……為什麼?」

「為、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我問你呢。」

千道一會兒看看面色發沉的白聰,一會兒看看林三酒,忽然倒吸了一口涼氣。「你……你是怎麼做到的?」他扭頭盯著白聰,「為什麼……」

白聰長長地呼了一口氣。他瞥了一眼林三酒,簡直像是要用眼角將她扎透似的,低聲說:「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鬼話。」

「別否認了,」千道腦子也不慢,到現在已經組織出了一個大概:「我明白了。」

「怎麼回事?」林三酒現在倒是真的急於知道細節了。

千道也冷笑了一聲,慢慢地站直身,往後退了半步,徹底攔住了他身後走廊――這樣一來,誰都無法從他身邊衝過去了。「他那個時候小動作很多,一會兒突然殺個回馬槍,一會兒繞個圈子從另一個方向回來,都是些為了防止別人跟蹤的手段。我在跟蹤他的時候,為了避免被他發現,特地拉開了一段距離。有了這一段距離,就夠他干不少事兒的了。」

「你特地變成搜索員工的樣子,不是為了迷惑她,是為了迷惑我吧?」千道對著林三酒一抬下巴,話卻是衝著白聰說的。「怎麼樣,你打算給我們好好解釋解釋嗎?」

白聰的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在靜默了幾秒之後,他終於「哈」地笑了一聲,啞聲對林三酒說:「恭喜你,看來你的僵局解了。」

他這話才一出口,千道猛然一個擰身,離弦之箭一般撲進了他身後的走廊里,瞧他動作之迅捷,似乎竟根本沒有打算等白聰的解釋――林三酒才一愣神,他就已經跑遠了,往右邊一撲一閃,轉眼間就消失在了前方的走廊里。

白聰無聲地彎下腰,將雙手抵在膝蓋上,仿佛突然被人抽走了骨頭一樣。他慢慢地盤腿坐在地上,徹底恢復了自己的模樣;他愣愣地望著面前的灰藍色地毯,好像連一點兒鬥志都不剩了。

「我完了。」他的每個字都被挖空了,光剩下一個虛泡泡的殼。

千道似乎生怕白聰會搶著也趕過去,應該是用上了自己的最大速度,還不到一分鐘就回到了他的辦公室里――當他回去的那一刻,走廊里也響起了廣播聲:「白聰公司正式破產,謹表遺憾。遊戲後,玩家白聰將接受失敗懲罰。」

「怎麼回事?」林三酒問道,「你到底……」

白聰好像沒聽見似的,除了一閃即逝的苦笑,什麼反應也沒有。

和百合從林三酒身旁探出了一個頭,看看白聰,縮了回去。過了幾秒,她重新探頭出來,似乎是在猶豫之後,還是有一番話要說。「我也輸了,」她每個字都硬硬的,對白聰大概仍有抵抗心理。「……不過,她說會幫我。」

白聰慢慢抬起頭。「幫?怎麼幫?」他自嘲似的一笑,「她還能斗得過組織遊戲的人嗎?」

和百合聳聳肩。「反正她是這麼說的,我也就是死馬當活馬醫,寧可信其有不想信其無,是騾子是馬讓她拉出去遛遛,瞎貓萬一碰死耗子呢?不然還能怎麼辦。」

林三酒瞥了她一眼。想不到這姑娘嘴裡俗話還挺多。

白聰聽了沒說話,仍舊垂著頭,只低聲哼了一下。原本也是挺健實紅潤的一個男人,現在堆在地上的樣子,就好像是由一堆枯葉堆起來的。

和百合可還沒有說完。

「她能幫我,我覺得一個也是趕兩個也是放,未必不能捎帶上你一個。」她雖然在慷林三酒之慨,但是表情還挺嚴肅;說完了回頭給林三酒使了一個眼色,後者頓時明白了――把白聰爭取過來,對所有人而言都是最好的安排;當然,除了千道之外。

「我也願意幫你,畢竟是遊戲將我們設置成了對立面,我對你並無仇怨。」這也是林三酒的真心話。她放輕了聲氣問道,「你剛才到底乾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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