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2世界上沒有錢和紅磚牆人形解決不了的困惑

就像是兩個人同一時間張嘴說話、意識到雙方都在講話後,又同一時間沉默下去一樣;林三酒在震驚中等了幾秒,見小白盒子靜悄悄的,於是發出去一條「你在哪兒?」――消息剛一發出去,八頭德的第二條就跟著到了。

「怎麼偏偏這麼巧……」僅僅過去了幾秒,他就開始氣喘吁吁了,似乎在逃亡的過程中抽空發消息,已經叫他吃力之極。「我現在儘快往你那兒跑,但我不知道能不能擺脫――」

話沒說完,消息就突兀切斷了。

「完了,他不會死了吧?」髒辮聽完信息,驚慌之下來迴轉圈,嘴裡念念有詞:「我還以為普通人變異這件事,就是八頭德自己搞出來的,現在看來遠沒有那麼簡單……就算他現在沒死,萬一過來的路上出事了,我們怎麼辦,被關到餓死嗎?」

林三酒沒說話。她又等了一會兒,八頭德卻再也沒有訊息傳過來了。

情況遠比她想的要嚴峻;且不說八頭德現在是否還活著,能不能在被殺死之前趕到,就算他到了又怎麼樣?他只要一停腳,就很有可能被身後的追殺者趕上――說不定到最後,她只能看著八頭德在自己面前被人殺掉,仍然被困著一動不能動。

她此刻必須得以「八頭德在趕來」的前提下行動;但絕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八頭德身上,束手無策地等他來救。

「幸好他知道你守夜的位置,」林三酒想了想,一邊說一邊蹲下身,打亮手電筒,從一塊塊地磚上仔細摸索觀察起來。

「就是他和絡腮鬍子把我安排在這兒的。你在幹什麼?」

「你也一起看看,」林三酒吩咐道,「我曾經被人用空間物品困住過……我雖然對空間物品了解不多,但據我的經驗來看,物品和它所產生的次元空間應該是分不開的,是連接在一起的。它就像個門一樣立在那兒,我們實際上是無意間跨過了那一道門。」

髒辮消化了一會兒這個消息,明白過來了。「不會吧?也就是說,那人把這麼貴重的物品留、留在原地了?那我們找到它的話,它就……」

當然,哪怕物品留在原地,也是留在他們此時夠不著的真實世界裡,但林三酒沒把這句話說出來――髒辮此時動力十足,像一條緝毒犬似的,都開始在地面上尋尋嗅嗅、摸摸索索了。

「我們所處的這條走道,與真正的現實世界肯定有一個銜接處,」她的目光從地磚、以及磚縫裡的黑土上一點點掃過去,說:「銜接處,應該也是物品所在之處。只是我們從內部往外看,可能看不到物品本身。」

「那怎麼找?」髒辮問道。「我看了,兩邊都是磚塊、土地、灰和雜物,還有一點野草,也看不出來銜接處在哪兒啊。」

「繼續找,肯定有我們還不知道的痕跡。」

林三酒說著,手中雪亮的手電光照上了翻倒在地的椅子,慢慢掃了過去。她也什麼都沒找到;但她不能將心中焦慮表現出來――她現在就是壓住二人陣腳的壓紙石。

這一部分城道里舖了幾塊歪歪扭扭的大方磚;不僅磚塊沒有對齊,露出了蜿蜒烏黑的土縫,而且磚塊本身也受了不少衝擊磨損,處處都灰白開裂了。

但是不管她怎麼看、看多少次,附近沒有任何一樣東西是理論上不該存在的;一切都是繁甲城城道中最平常的樣子。

「這麼貴重的東西,放下就走,也不怕被人拿了,說明設陷阱的人真是一點都不缺錢啊。」髒辮果然受她的態度影響,多少鎮定了一點,說:「如果設陷阱的人和普通人變異也有關係的話,他的錢包也太深了吧。這麼多五花八門的稀有效果,得花多少……你看著我幹什麼?」

有時候最明顯、最簡單的事實,反而會叫人視而不見地忽略過去――林三酒看著他愣了幾秒,突然伸長胳膊,使勁一拍髒辮的肩膀,說:「你說得對,你真聰明!」

「……這是在諷刺我?」髒辮惴惴地說。

「導致了變異的幕後人,果然應該不是八頭德,」林三酒沒理會他,在又一次察看地板、牆壁的時候,說道:「原因正像你說的,很簡單,他根本負擔不起啊。就連僱人巡邏的錢,他都是費了好大勁才湊齊的。」

在26號飛船上初遇的時候,八頭德為了賺一點小錢,甚至願意去幫她騙飛船駕駛員――那時大家都是毫無關係的陌生人,如果不是真正缺錢,八頭德絕不會主動給自己找麻煩。

資源如此有限的一個人,又是不常離開十二界的居民,上哪兒去找「這麼多五花八門的稀有效果」?

髒辮想了一會兒。「你要是從這個角度說……是,八頭德確實沒多少錢。奇怪了,如果變異和他沒關係,那他為什麼老乾一些可疑的事?」

這一點,恐怕只有問八頭德本人了。

如果他能活著趕到,又能活著將他們放出去的話。

林三酒壓下心頭再次浮上來的焦慮;不知這是第幾次了,她在地磚、牆壁和天花板上都一無所獲。

其實就算找到物品,八頭德來了之後,能不能成功把它收起來也是未知數――她飛船上的杯子裡,至今不還困著鵬平嗎?

「不管怎麼樣,我們先找到它再說,」髒辮對於物品本身的興趣,簡直比逃脫還大,大概是覺得不管幕後黑手是誰、誰和誰起衝突,自己這樣的小人物都不會首當其衝。「找到的話,八頭德來了至少還可以試試,找不到,我們就只能看著他被人殺死了。」

「這些地磚讓我想到了煙霾層底下的紅磚牆,」林三酒嘆了口氣,手電光又一次掃上了地板,簡單解釋了幾句:「那些紅磚牆上的裂紋,形成了一個個姿態不同的人形,看久了人就會慢慢做出跟它們一模一樣的動作……我雖然有幸逃出來了,卻至今也不明白它們到底是怎麼回事。」

髒辮的嘴張成了一個O形。「不會吧?你還下過煙霾層?」

「是……我在煙霾層里受了不小的驚嚇,現在看著這些裂紋,還會不由自主地在紋路里找人臉和人身的形狀。」林三酒指了指幾步遠外的磚,說:「那邊的裂紋,乍一看只是條斜線,但如果連著下一塊磚的裂紋一起看,是不是很像一隻眼睛?」

「是誒,剛好砸了個圓坑,像眼珠一樣。」髒辮看了幾秒,似乎感覺到林三酒的神態不對了――「你怎麼了?你發現什麼了?」

林三酒的手電光專注在「人眼」上,又慢慢挪向了自己腳尖前的地磚。

「我想,」她說話時,都能感覺到正微微震顫著聲線的激動。「我好像找到銜接點了。」

幾步遠外,有兩塊磚的紋路共同拼成了一隻斜向45度的「人眼」;而在她腳邊的地磚上,恰好也有半隻「人眼」――裂紋角度、長度、位置,全部都和幾步遠外的人眼上半部分絲毫不差;唯獨帶眼珠的下半部分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塊全然陌生的地磚。

「我懂了,」她喃喃地說,「我知道這個物品的手法了。」

「什、什麼?」髒辮還沒明白過來。

真實世界中的這一段城道,其實可以分為A―B―C三段:髒辮的椅子是A,處於真實世界裡,也就是起點;設立陷阱的地方是B,中間點;跨過B點之後,C就是物品製造出的城道空間了。

「它製造出的空間和原本的真實城道看上去一模一樣,我們才會毫不起疑地走進去,對吧?」林三酒飛快地解釋道,「也就是說,這個物品複製了真實城道中的一段。它複製的是哪一段?自然是從B到C的這一段。」

髒辮眨巴了幾下眼睛。「然後呢?」

「然後,它需要把複製出來的這一段城道空間,連接在A―B這段城道的末尾。這樣一來,你會得出一個什麼結果?」林三酒頗為激動地問道。

髒辮愣了一會兒,又看了看地板,終於反應了過來。「我知道了!」

A―B這段保持不變,後面再加上B―C的話,這樣一來,就變成了A―B―B―C。

「B點出現了兩次!」他伸長脖子,目光緊緊盯著幾步遠外的「人眼」,說:「上半隻眼睛重複了兩次,說明它所在的地方是第一個B點,也就是那道『門』所在的地方了吧?」

從空間內部往外看,那片地板上什麼也沒有。

「太神奇了,真不愧是好東西,我走過那裡的時候,壓根就沒感覺到腳下有什麼不對勁……」

當髒辮喃喃自語的時候,林三酒已經再次拿出了她的小白盒子。

「八頭德,」她盯著那隻「人眼」,對小白盒子說道,「如果你能聽見的話,請你無論如何也要堅持住。只要你能趕到我這裡,我有一個辦法,可以讓你擺脫追殺,還能讓那個追殺你的人落進我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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