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話語權?」鴨絨結結巴巴地說,「我不太理解……我都把副本名字給忘了。」

這是林三酒對她也沒解釋過的部分。

「當我被河流衝進這個副本里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我對鴨絨說了一句,『我總算是把你帶來了』。」林三酒看著眾人,說:「正是這句話,讓鴨絨覺得我非常可疑,後來扣掉了我一大塊可信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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鴨絨不太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算是默認了。

「當時我注意到,你們都是繁甲城人,有著共同經歷,又一起面臨著未知的副本,卻絲毫沒有同仇敵愾、互相幫忙的意思,反而彼此提防警戒著,就好像生怕別人對自己下手一樣。」

此時屋內的眾人和當時一樣,彼此隔著好幾步,抱著胳膊;不同的是,他們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林三酒身上。

「現在我明白為什麼了。因為不止我莫名其妙說了十分可疑的話……同樣的人,至少還有姜甜和晨醫生。」

「我是真不明白我說什麼會說那一番話,」姜甜捂著臉嘆息道,「我後來的解釋,也不夠有說服力……」

「那個……」鼠臉猶豫著說,「萬伏特也說過。他說我誤會了……」

「如果不局限於口頭說了什麼的話,那你自己也表現得很奇怪啊,」原始人立馬應道。

有人一開頭,頓時又有幾人指出了他人的可疑之處;他們自己也隨即被別人稱為「行跡不正常」――這樣看下來,在十二人還沒進入副本之前,對他人的狐疑與戒心就已經很濃了。有人甚至直到他人點出來,才意識到自己在不知不覺間令人起了疑。

林三酒一揚手,止住了眾人的討論。

「不奇怪,這是副本給我們的『初始設定』。」

她的目光似乎就是一個提醒,被她注視的人,都想起來不要動的警告了,一個個重新穩住了位置。「在一群可信度殘缺的人之中,在明知道他人對你充滿戒心的情況下,傳播Media和Message不僅困難重重,更別提要一連成功四次,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

「所以要重建可信度?」姜甜反應了過來。

「沒錯。」林三酒點點頭,「但是重建可信度很困難。就算費勁證明自己的一句話是真話,讓一個人信你了,一句話也只能產生0.1除以12的可信度……少得可以忽略不計。如果有一個人認為你撒謊,那可就糟了,一句話就能扣掉你0.1。正是因為這種得分上故意設計出的不平衡,導致在這個副本里,說真話只是一個笨辦法。」

「可是不說真話……怎麼增加可信度?」姜甜面色迷惑地問道,「說假話的風險不是更大嗎?假如被人事後印證發現了,甚至可能會建立起一個騙子的印象。」

「很簡單,說不真不假的話。」林三酒慢慢答道。

頓了頓,眾人的迷惑、狐疑、不信就一起涌發出來了。「什麼叫不真不假的話?」「要麼真要麼假,哪還有中間的?」「再說,這個怎麼能重建可信度?」

「在一個肉眼可見的事實基礎上,建立起一套具有說服力的敘事,就可以爭取信徒了。」林三酒一抬手,指向了房間另一頭晨醫生垂著頭的屍體,喧吵聲慢慢靜了下來。

她盯著人群說:「晨醫生的記錄系統是事實,他的死亡是事實,不需要別人勸,我們就知道它們是真的。但它們只是整個情況的兩小塊碎片而已。」

火光在牆上投下一個個巨大的黑影;房間中沒人說話,也沒人動,都在靜靜等著她往下說。

「我們面前只有幾個碎片式的事實,比如晨醫生死了,比如他叫我們去搜羅紙。只靠這幾個碎片,其實什麼也說明不了。但是這個時候,有人根據碎片式的事實,聲稱自己拼湊出了真相,提出了一套看上去很合理的敘事……它既不是Media也不是Message,很安全,是吧?

「當你認為這一整套敘事就是事實的時候,你自然為那人增加了大量可信度;即使你不認可這套敘事,你也只會認為那人說錯了,而不會認為對方存心說假話騙你,對不對?」

林三酒微微一笑――因為她果然瞧見了人群中難看下去的臉色。

「晨醫生是怎麼死的?他是誰殺的?殺手的動機是什麼?為什麼選擇這個時候殺死他?他的記錄系統,究竟是為了我們好,還是為了他自己方便?你們知道真相嗎?你們其實不知道。你們只是在相信了他人的敘事之後,覺得自己知道了。」

「你什麼意思?」文亞嗓子沉沉地問道,從眼皮底下盯著她。

「我希望你們能夠仔細想一想,」林三酒對他聽而不聞,說:「目前圍繞晨醫生之死,我們之中一共流傳著三套敘事,每一套都講了一個不同的故事,對不對?」

從眾人面色上看,有人正掙扎著理解她的意思,有人已露出了恍然之色,還有人正面無表情、一動不動地盯著林三酒。

「我還是不明白……」海娜茫然地說,「你說的敘事,究竟是指什麼?」

「我先從最近才出現的兩個敘事開始說好了,因為它們都屬於同一個人。」林三酒沖她笑了笑,抬手慢慢從眉心處摘下了幾根眉毛。「一,晨醫生的記錄系統是為了狩獵傳聲筒,有人暗中察覺到這一點,就把他殺了;二,晨醫生的記錄系統影響到了某人狩獵傳聲筒的行動,為了讓我們中止記錄系統,就把他殺了。」

在吸氣聲中,好幾個人都扭過了頭去,盯住了文亞。文亞冷著一張臉,一聲不吭。

「沒錯,你們也記得,這兩種敘事角度都是他一個人提出來的。」林三酒嘆息著說,「究竟哪個是真相,並不重要,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但只要你們擇一相信了,就等於接受了文亞的敘事角度,除了為他增加可信度之外,對他接下來要講的故事,也更加沒有抵抗力了。」

「只要我們相信了他,他就建立了……」鴨絨喃喃地說,「『話語權』?」

「正是這樣。」林三酒點點頭說,「話語權的建立與提升,都是需要說話人有一定的信任基礎。比方說,只要大家都相信一個人在某個行業內勢力很大,那人就比同行更具有話語權;你相信某人是關心你、為你好,那人就比陌生人更具有話語權。同理,一旦你相信文亞在副本中發現了真相,他接下來就對『什麼是更多的真相』具有話語權了。這就是『話語權爭奪戰』的本質。」

「你這小子,是想讓我相信你之後,把我變成傳聲筒吧!」海娜一聲怒喝,將兀自怔怔思考的眾人給驚了一跳:「你跟我說那兇手只是為了殺晨醫生,我沒必要太小心,也是這個原因嗎?」

「都別動,」林三酒聲音不大,卻喝止住了海娜。

「你的眉毛……」姜甜回頭看著她,臉上的驚疑都忍不住了。在場唯一一個對林三酒的相貌改變毫不吃驚的人,就是鴨絨了――不僅不吃驚,她看見別人吃驚,似乎還有點得意。

「其實文亞採取了兩個敘事角度,並不是上策,因為這樣說服力就下降了。」林三酒沒有回應,只是一邊拔另一道眉毛,一邊繼續說道:「但是我想,他也是被逼得沒辦法……他已經察覺了副本內那一個影響力最廣、說服力最大的敘事,為了與它抗衡,他只能儘可能地多為自己占據一些空間。」

「什麼敘事?」羅阿卜愣愣問道。

「『在我們之中有一個殺手,正打算一個個暗殺掉我們。』」林三酒轉頭看著那個一直不說話的女人,低聲問道:「我說得沒錯吧,管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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