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大一個人了,」林三酒小聲說道,「連拿個東西也拿不穩當,居然還給打碎了!」

接收這句話的對象,毫無疑問正是波西米亞。

「你煩不煩你煩不煩,」她咕噥著說,「副本生物都把這一頁翻過去了,你還跟卡帶了似的。」

但哪怕是波西米亞,也終於有了知道理虧的時候,此刻嘴上也實在說不上硬氣――不是因為打碎了一個手鏡,而是因為在她打碎手鏡、眾人注意力都被吸引走的時候,能換來《二月雪》的物件就消失了。

在幾分鐘之前,當林三酒匆匆趕到二號攤位上的時候,她放眼一掃,就發現二號攤位上根本沒有任何必須「成雙成對」的東西。

幾個益智玩具,一個小號充氣塑料泳池,一隻巨大的手提包……在確認自己沒有走錯攤位之後,林三酒試探著問了一句:「請問,你剛才賣出東西去了嗎?」

「你怎麼知道我剛剛賣了東西?」二號攤位上的副本生物女士一臉高興,「那是我第一筆開張的生意,就是你們都圍在三號攤位邊的時候。」

林三酒用目光扎了波西米亞幾下,後者半張著嘴,仿佛不敢相信。「誰、誰啊?動作也太快了吧?這才多一會兒啊……」

「不好意思,」那副本生物女士一攤手,說:「為了保護買家,我不能把這個信息告訴你們。如果有人提前一步先拿到了中獎物品,身份卻被我們給泄露了的話,那麼戰力比他強的人直接去搶就行了,這個副本還有什麼意義?」

正是這話叫兩人彼此埋怨了幾句――可惜波西米亞嘴上硬氣不起來,說著說著臉就皺成了一團。

林三酒想了想,回頭在鋪著草地的庭院裡看了一圈。

從外表上看,她當然看不出來是誰買了東西――這個副本難得地允許進化者把副本物件暫時裝入容納道具里――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最有可能買走「成雙成對」的人,就是那個什麼也不肯說的男人了。

他剛才表面上看起來,是乾脆利落地走了;然而在林三酒不得不止住腳步、轉身與攤主說話時,他如果轉回來幾步再注意聽,是不是也有可能聽見攤主要的東西?如果趁林三酒的注意力被引走,他就抓緊把「成雙成對」給買了下來的話,那他現在就該去換《二月雪》了。

只不過,那男人現在卻遠遠站在庭院另一頭的一號攤位旁,也不知道是為了與林三酒保持距離,還是為了假裝東西不在自己手上。

「你去五號攤位附近盯著點,」她囑咐波西米亞道,「你看那邊那個人了吧……我估計就是他要去換二月雪。「

「知道了!還敢虎口搶食,」波西米亞摩拳擦掌地,抬腳就走,「你也別浪費時間啊。」

的確;雖然副本才開始不到十分鐘,可如果每個攤位給出的提示都像《二月雪》那麼簡單好猜的話,恐怕此刻已經有不少人都在想辦法「付款」了。林三酒趕緊回頭問了一句那二號攤主:「你的提示是什麼?」

提示馬上就來了。「我載著你前行,我是什麼?」

等會兒――林三酒一怔。她的目光又掃了一遍桌上,發現沒有任何一件東西像是與提示有關的;這就只剩下不在的東西了……又是成雙成對,又載著人前行,答案總不會是一雙鞋吧?

「你賣出去的東西,是不是一雙鞋?」她懷著隱隱的震驚,小心地問道。「這一點不涉及買家信息,應該沒關係吧?」

二號攤主點了點頭。

「那種媽媽鞋很好穿的,」副本生物女士笑著說,「我一口氣買了好幾雙囤著,結果後來忙著工作,不能穿了,還有最後一雙始終呆在鞋櫃里,還挺乾淨的,我就拿出來賣了。」

她介紹背景的時候,林三酒已經隱約聽見不遠處的一號攤位上,那個攤主在對瘦小少年和粉紅裙女人講提示了――只不過哪怕對方不是活人,只是一個副本生物,她也覺得沒法在人家說話說到一半的時候抬腳就走;好不容易等二號攤主說完了,她匆匆一點頭,幾步跑到一號攤位上時,那攤主正好把話說完了,瘦小少年與粉紅裙女人都像狼似的撲進了桌上東西里。

「你的提示是什麼?」林三酒急急地問道。

「我們之中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但有問有答的話就知道了。」一號攤主又重複了一次。

這個提示,倒是比之前的含糊了不少,可以指向不少東西……她從另外二人肩頸間、胳膊下的空隙里,好不容易才看清楚桌上有一包單人床四件套,一隻畫箱,還不等她琢磨出來提示究竟是指什麼,那瘦小少年已經猛地舉起了一本《現代藝術史第六版》,說:「是這個吧?」

副本生物女士是從不會對結果置詞的。她只是笑眯眯地問道:「你要這本教材嗎?」

「為什麼是教材?」那個粉紅裙中年女人直起腰,兀自有幾分迷惑。

「提示很顯然是指某種『知識』,所以才會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問了才知道。」那瘦小少年十分滿意似的,「跟知識關係最大的物品,不就是教材了麼?我要了,它什麼價?」

林三酒已經隱隱約約知道一號攤主要說什麼了。

「六號攤位上,有一包沒開封的、嶄新的東西,是整箇舊物販賣會上唯一一包全新的東西。」一號攤主果然笑著說,「你拿上它,就能買走我的教材了。」

那瘦小少年放下教材,喊了一聲「給我留著它」,也不管那攤主同不同意,抬腿就往六號攤位上沖。粉紅裙中年女人皺眉眉頭,一動沒動;林三酒卻也顧不得看她下一步要幹什麼了,早在瘦小少年剛剛跑出去的時候,她就也緊緊咬上了對方的腳步。

要不是壓著速度,她早就趕在瘦小少年前頭到了。

「你幹什麼,」那瘦小少年在六號攤位上急急剎了腳,扔給她一句:「那教材是我找到的,你要搶嗎?」

「你儘管拿,我只是看看。」林三酒連氣也不喘,停下腳的時候,看著好像從來沒有動過,仿佛連慣性都知道不該來招惹她。

那瘦小少年比慣性要更有眼力些,不說話了。六號攤位上有一隻舊卡包,幾幅看起來都出自同一個人手筆的畫,一個木質人體結構模型……要說有什麼東西是全新的、連封也沒開的,那就只有角落裡一包內褲了。

林三酒搶先問道:「提示是什麼?」

「雖然伴隨在人身邊,但人有時可能會對它意識不到,熟若無睹。」那六號攤主答道。「噢,價格的話,四號攤子上有一個黑白雙色的東西,你拿來給我就行。」

瘦小少年愣了愣。

他也明白過來了嗎?

「我有個問題想問。」林三酒望著那六號攤主說,「比方說,我去把你要的東西找了來……我把它交給你,然後呢?」

六號攤位後,一模一樣的副本生物女士歪了一下頭。「然後?還有什麼然後?」

「我的意思是,我交給你的那個東西,然後會怎麼樣?」林三酒問道。

「你這話問得都奇怪。」六號攤主笑了,「那是我要的東西,我自然會把它收起來,等販賣會結束後帶回家去呀。」

果然……林三酒在心裡暗嘆了一口氣。

儘管提示都十分直白好猜,但要湊齊中獎物品,恐怕卻不可能了。

目前看起來,每一個提示指向的物品,居然都是另一件物品的「價碼」;當它們作為價碼交上去的時候,它們就從場內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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