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曳的火光下,石板上的每一條刻痕與筆繪,都讓歷史變的可以真實觸摸。

當古今的歲月相連不再是遙不可及的月亮星辰,當被時空遺忘的塵埃從手中拂去。

從後脊樑立起的寒毛,一路頂到天靈蓋的麻癢感,是考古學家們最大的快感和浪漫。

卡爾利斯·傑克森教授泡在這座隱匿於郊外民宅院落中的遺蹟洞窟,已經三天了。

純金鑄就的四方尖頂,每一塊碎裂石板上記錄的圖騰銘文,都極盡那個時代對於一位王者甚至神靈的瘋狂崇拜。

加上多年來對古埃及歷史的研究和對神話傳說的大膽推測,傑克森教授的腦海中漸漸勾畫出一段瑰麗恢弘的故事。

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至少於公元前3000年的古埃及第一王朝,從那時起遺留下一個禁忌而神秘的名字一一恩·沙巴·努爾。

據說他是所有具備神奇能力的「地上神靈」,也就是疑似現代出現的變種人的始祖。他的父母不詳,出身不詳,天生藍灰色的皮膚,靛青的嘴唇。

他是個棄嬰被沙漠中的一批遊蕩者收養,在殘酷的戰鬥中覺醒了神異的天賦。他能發現凡人肉體深處的偉力,也可以吸收這種能力從而壯大自己。

漸漸得到越來越多超乎想像的強大力量後,他逐漸成為第一個,也是最強大的變種人。在成功推翻古埃及第一王朝後統治了那一片土地,人們稱呼他為:天啟。

隨著他不斷展現出驚天動地的神力,天啟開始被當做神一樣崇拜。每當他覺得大限來臨之際,就會通過某種神秘的祭祀,將自己的意識和能力轉移到另一具年輕的身體內,實現永生不滅。

而每一次的轉移,都會伴隨某種可怕的自然災害,沙暴、洪水、地震……

他培養了四名最忠實的門徒,並賦予他們強大的力量,歷史上稱之為,天啟四騎士。

白馬騎士征服,紅馬騎士戰爭,黑馬騎士饑荒,以及灰馬騎士死亡。

天啟每一次出現和降臨,身邊都會跟隨著四騎士,他們給世界帶來無盡的戰爭、毀滅,奴役凡人,輕賤生命。

……

傑克森教授根據後記的,普遍被史學界認為是「亞特蘭蒂斯」式的虛妄史料記載中了解到。

天啟在一次復活轉移中,不堪壓迫的人們奮起反抗,趁他昏迷不醒時在祭祀的關鍵時刻,打斷了天啟的復活。

反抗者毀壞了如山般的金字塔結構,無數的萬噸落石,淹沒了天啟和他的四騎士,而天啟也許死了,也許依舊沉睡在廢墟中。

伴著數千年的滄海桑田,這一段故事也再沒有了蹤跡。

「該不會是…」

老傑克森乾癟皸裂的嘴唇輕輕的蠕動翕合著,望了眼另一邊不斷伏地參拜的大鬍子們,已經習慣了這群天啟遺留信徒每天像白噪音一般,不停吟誦著懺悔與呼喚的話語。

教授先生對這些於歷史文化毫不深究的現代埃及人無可奈何。

人類歷史上的四大文明古國,只有華夏唯一保存了相對完整的文脈傳承和民族延續。如古印度、古巴比,都像創造了金字塔奇蹟的古埃及文明一般遺失了自己的根本文明。

在阿拉伯人的鐵蹄踏入埃及後,古埃及的語言漸漸被廢棄,埃及人如今的母語也是阿拉伯語。

如果天啟真的在天有靈,他聽到自己所謂的後人頌念著一堆不知所謂的東西,又該是怎樣的心情。

「嘿…找來找去,就在這啊…」

懂英語的鷹鉤鼻男子看著滿身塵土的老教授不住的出神念叨著,停下了自己的祈頌,蹲著身子挪步過來問道:

「傑克森,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吾主有何啟示?」

老教授瞥了他一眼,擼了把扎手的鬍子,重重點點頭,沉聲道:

「挖,就在這!就是這!挖人類的文明歷史要變了…」

……

「你們開什麼玩笑!」

傑克森看著甚至比自己年紀還大的老人一點點的從坑洞裡背出土石,在快要天亮最漆黑的時刻靠著手中的鎬頭鐵鍬,試圖挖掘一座可能深埋地下近千米的恢弘古蹟。

「塞尼德,你們就打算這樣挖?你們還想不想在有生之年找到其中的秘密!」

唯一能和傑克森教授溝通的年輕天啟信徒,臉上如這群枯瘦的老人一般,沉凝靜默,目不斜視的一鎬鎬鑿著坑洞邊的碎石。

「傑克森,這裡的秘密不能讓外人知道,這是屬於我們的神恩,吾主會在重現人間後獎勵他的信徒以永生,而埃及政府會把我們趕走,自己發掘這裡。」

「這!這…荒謬!」

老教授氣急的大喘了幾口氣,看著一筐筐一籮籮向外送著碎石的七八個老人家,一時不知道該鄙夷他們的無知愚昧,還是敬佩這種虔誠的信念。

時間就這樣又過了一會兒,晨光已現,院子裡悄然鋪撒上第一縷光斑。

傑克森教授在一旁生著悶氣坐了許久,跺了跺腳,還是忍不住追上不停刨坑幹活的鷹鉤鼻男子,試圖說服他們。

「難道你也以為天啟還活著?你讀過書的塞尼德已經什麼時代了!你們就打算這樣挖…到死…麼…」

這個與自己已經相處了幾天的年輕人,眼底陡然冒起歇斯底里的噬人光芒,傑克森囁喏著聲如蚊吶吶般,越來越小。

「這個時代?這個時代有什麼不可能的!看看那些奇形怪狀,口吐火焰背生翅膀的人吧,吾主的傳說不是神話,祂無所不能!對了…傑克森教授…」

年輕的天啟信徒急促的高亢話語漸漸平息,詭異的平靜微笑道:

「———我忘了你也是個,外人。」

老教授下意識的向後退走著,面前的男子步步緊逼,手裡仍攥著一柄鎬頭,蓄鬚纏頭的凶戾面目和他在報紙上看到的那些中東極端分子一個模樣。

傑克森身後就是天啟遺蹟的入口坑洞,上面還棚蓋著幾張地毯。

晨光從院子的邊角一路向中間推來,很快就要照到坑洞處,老教授一邊後退,一邊支支吾吾的解釋著。

「塞尼德…你不用這樣,我不會說出去,唉唉唉———哎呦!」

傑克森腳下被碎石絆了個踉蹌,倒翻了個跟頭捲起地毯,一路從洞口滾了下去,正摔在黃金尖塔不遠處。

他狼狽的從厚重的地毯里鑽了出來,好在有這些毯子為他緩衝了不少,臉上的皺紋堆擠在一起,揉了揉感覺摔得生疼的老腰,

晨光透過洞口照射老傑克森的臉上,也照在那座,黃金尖塔上。

嗡!

一粒光線像是激活了這座尖塔,隨著越來越多的陽光映射其上,兩米多高的純金方尖塔轟然震顫,金光四射遺蹟洞窟霎時間遍染黃金的光彩。

傑克森木然的看著無數道金線從尖頂上蔓延而下,絲絲縷縷的沿著巨石而下,直入無盡的黑暗中。

外面的信徒們摸爬滾打的奔了下來,圍著黃金尖頂不住的叩拜,口中頌念著天啟的名諱。

轟隆隆…

一陣陣仿佛來自地脈深處的震顫,如同遠古的巨龍甦醒般,一股沖天的莫名氣勢輻射而出,激盪向千萬里外。

而那數千米深的地底遺蹟間,無盡的死寂中輕輕的,有了一絲聲音…

「嘶…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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