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便送走了嘉靖五年的八月,嘉靖五年的九月接踵而來,李大義和陶仲文雖然被當場擊斃了,但「駙馬事件」的餘波還在持續,經過連日的審判,所有被抓獲的彌勒教成員均被判了死刑,還有部份受牽連的官員遭到貶謫或流放。

其中判得最重的是嚴嵩父子,嚴嵩不僅牽涉到李大義案,還牽涉到王直父子造反案,而且多有貪污不法之事,經三法司會審後,嚴嵩被判斬刑,這位明史上赫赫有名的權奸還沒來得及「發光發熱」便被扼殺了。

嚴嵩之子嚴世蕃則被流放三千里,抄沒所有家財,嚴嵩之妻歐陽氏免於處罰,不過此婦倒是節烈,嚴嵩被行刑的當天,她就上吊自盡了,走得比嚴嵩還要早。

不過,朝堂上的紛紛擾擾都不關徐晉的事了,自從八月二十七日的朝會後,他便開始休假,神機營的兵權也上交了,每日睡到自然醒,過上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悠閒生活,倒也逍遙自在。

老爺不用上朝,整日閒在家裡,最開心的自然是月兒和初春初夏這對小白菜了,幸而咱們的靖國公爺年輕力壯,三位嬌妻雨露均沾的同時,還有餘力開墾非責任田,幾個小蹄子都被滋潤得嬌艷欲滴。

九月初九重陽節,午後的陽光撒落在徐府的前院,散發著幽香的幾株桂花樹下,正有兩名四五歲的男童在玩耍。

個子稍高的男童皮膚白皙,一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處處透著一股機靈勁兒,只要一笑起來,雙眼便像兩彎月牙兒,跟謝小婉像了個十分。個子稍矮的那個男孩皮膚微黑,不過卻結實得像頭小牛犢,國字口面,瞧這小傢伙抿起來的唇線,定是個倔強不服輸的主兒。

此時,這兩名男孩各騎著竹馬,左手提韁,右手執著一根小棍子相互對峙,顯然是在玩上陣殺敵的遊戲,他們瞪圓了眼睛,竭力做出兇惡的樣子,讓人忍俊不禁。

只聽個子稍高的男童大喝道:「來者何人,報上名來,本將刀下不斬無名之鬼!」

「兀那小子聽到了,本將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常山***是也!」個子稍矮男童不甘示弱地道。

「呀呀呸,常山***,吃俺關羽一刀!」個子稍高的男童大喝一聲便衝過來。

兩人小屁孩子湊到一處便乒桌球乓地打起來,大家你來我往的,竟然打得有模有樣,幾名徐府的家丁站在場外笑嘻嘻地看著。

不一會,兩名小傢伙都各自挨了對方几棍子,幸而他們手中拿的都是麻杆,倒是不虞會打傷對方。

小孩子自然都是不服輸了,挨了打就打回來,所以打著打著都有點急眼了,剛才還有來有往,此時都不講什麼章法了,麻杆胡亂地抽,麻杆斷了便乾脆掄起一通小王八拳互毆。

家丁們見狀連忙上前把兩人分開,個子稍高的男孩臉上被撓了一道紅痕,個子稍矮的小腹中了一腳,小臉都痛得有點發白了,卻挺著胸膛假裝沒事。

個子稍高的男孩摸了摸火辣辣的小臉蛋,怒道:「好你個常山***,果然名不虛傳,有兩把刷子,只是現在天色已晚,本將且收兵回營,咱們明日再大戰三百回合!」

個子稍矮的男孩傲然道:「要戰就戰,本將怕你不成,奉陪到底!」

「噗嗤,哎呀呀,不得了不得了,這兩個小刺頭長大了可不得了呀,虎父無犬子,古人誠不欺我,不過,關羽咋就跟趙雲打起來了,他們不是一夥的嗎?」御用監太監黃錦笑嘻嘻地走進了院子。

「咦,黃公公來了,是不是皇上有旨意?」個子稍高的小男孩立即跑了過來,跟黃錦絲毫也不生分。

黃錦笑眯眯地道:「咦,小國公如何得知?」

個子稍高這小男孩正是徐府大少爺徐康,今年已經五歲多了,小大人一般挺著胸道:「無事不登三寶殿,黃公公到來十有**是傳旨的。」

黃錦呵呵大笑,摸了摸徐康的小腦瓜道:「真是個小機靈鬼,靖國公爺可在府上。」

「爹爹在二娘(費如意)那裡午憩呢。」徐康老實地答道。

黃錦會心一笑,又拍了拍個子稍矮那名男童的肩膀,笑問道:「小傢伙叫什麼名字?」

男童一挺小胸膛大聲道:「我叫戚繼光,繼承的繼,光宗耀祖的光。」

黃錦恍然大悟道:「哎喲,原來是勇毅伯戚將軍之子,難怪看著眼熟,了不起,了不起啊!」

戚繼光驕傲地一仰下巴,徐康撇嘴道:「神氣什麼,你爹爹再厲害還不是在我爹爹麾下效力。」

戚繼光怒道:「徐康,靖國公爺本事大,不代表你本事大,走著瞧吧,我戚繼光長大後一定會成為大明的第一名將。」

徐康得意洋洋地道:「你當第一名將,那我就當第一名帥,你這第一名將也得聽本帥的指揮,讓你往東就往東,往西就往西。」

「放屁!」小戚繼光憋得小臉通紅,奈何拙於言辭,鬥嘴總是鬥不過口齒伶俐的徐康。

黃錦笑呵呵地道:「都別吵,光說不練假把式,你們誰厲害,現在說了都不說,還是先把本事練好,到底誰更厲害,日後憑真本事見分曉。」

黃錦正說著,便見穿著一身家居常服的徐晉從屋裡行了出來,連迎了上前施禮道:「見過靖國公爺。」

徐晉本來是在費如意房中午休的,聽聞下人報黃錦來了,於是便迎了出來。

「黃公公不必多禮,可是皇上有旨意?」徐晉微笑問道。

黃錦輕咳了一聲道:「皇上口諭,靖國公站著聽便是了。朕近日政務繁忙,等忙完這陣子會到府中與徐卿聚話,今天是重陽節,朕讓黃錦送一壇宮中御製的雄黃酒和各式羔點給徐卿和小婉姐姐她們品嘗。」

「謝皇上賜賞。」徐晉道。

黃錦揮了揮手,身後幾名小太監便將御賜的雄黃酒和各式羔點提了起來,交給了徐府的家丁。管家大寶十分上道,也不用徐晉吩咐,給每名隨行的小太監都塞了五兩銀子賞錢,一時皆大歡喜。

徐晉把黃錦請到客廳中坐落,命人奉上香茗,然後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了起來。

「黃公公,近日皇上可還好?」徐晉隨口問道。

黃錦與徐晉可謂是微末之交了,當初一道出使山東賑災,後來又聯手對付陸炳,所以兩人的關係很鐵,平時大家聊天也比較隨意。

「國公爺放心,皇上好著呢,就是政務繁忙,畢公公退了,司禮監秉筆太監的位置空缺,皇上事事親力親為,每天都批閱奏本到深夜。」黃錦答道。

「據聞皇上把司禮監掌印太監畢春貶到了鐘鼓司,這是為何?」

黃錦眼中閃過一絲幸災樂禍道:「具體什麼原因,咱家也不知曉,不過前段時間,皇上派侍衛到延祺宮抓幾名服侍楚才人的小太監,只是這幾名小太監都自殺了,估計畢春被貶與此事有關。」

徐晉心中一動,連忙問:「這幾名小太監乾了什麼事?皇上竟然出動侍衛去抓人?」

「好像是私底下說了些不該說的話,偏偏又被皇上聽到了,所以便畏罪自殺了。」黃錦不以為然地道。

徐晉不由暗搖了搖頭,黃錦只是中人之姿,若是換了個機靈點,定然會發覺此事不同尋常,至少花點心思謀取司禮監老大的職位,可是這位完全沒有這種覺悟。

徐晉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忽然腦中靈光一閃,那天在朝會上他便覺得嘉靖有點反常,難道與此事有關?

黃錦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轉移話題道:「太后近日卻是不大好,據說失眠的老毛病又犯了,太醫也束手無策。」

徐晉暗嘆了口氣,蔣太后連番遭受打擊,也是不容易啊。

「那永福公主殿呢?」徐晉下意識地問。

黃錦搖了搖頭嘆氣!

徐晉輕皺皺劍眉,追問道:「怎麼了?」

黃錦壓低聲音道:「據說婚禮取消的當天,永福公主殿下便投湖自盡了!」

徐晉面色大變,脫口道:「當真?」

「......幸而及時救了上來!」黃錦續道。

徐晉不由長長地公了口氣,惱火地瞪了黃公公一眼,真想往這貨的胯下踹上一腳,讓他連公公都當不成。

黃錦尷尬地輕咳一聲道:「公主殿下雖然被救起了,但是卻鐵了心要出家,說自己命太硬,已經望門三寡了,不想再害人,太后和皇上怎麼勸都不聽。」

徐晉不禁深深地皺起了劍眉,永福公主可以說是自己的半個學生,不應該有如此迷信迂腐的想法才對啊!

「那皇上可答應了她?」徐晉沉聲問。

黃錦兩手一攤道:「永福公主雖然性子柔和,但認定了的事十頭牛也拉不回,皇上不答應她就尋死,還能怎麼辦?聽說永福公主殿下現在已經在宮中束髮修行了,每天打坐吃齋念經。不過此事涉及皇家臉面,國公爺萬勿外傳才是!」

徐晉聞言心情莫名有些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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