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西斜了,遮天蔽日的旌旗被蕭瑟的秋風吹得獵獵作響,徐晉依舊是一身儒衫,從容自若地高踞在馬背上,眾將披掛戴甲,雄赳赳地分列兩旁,身後是鮮衣怒馬的三百錦衣衛和五百名膀大腰圓的親兵,再往後則是軍容嚴整的五萬大軍,但見槍如林來刀似海,馬似龍來炮如山,端的威風凜凜,殺氣騰騰。

莎車城的城門緩緩打開,新任大汗哈斯木率領一眾官僚權貴步行出城,來到徐晉的馬前恭恭敬敬地跪倒行禮,顫聲道:「哈斯木,拜見大明北靖王。」

「拜見北靖王。」一眾官僚權貴也戰戰兢兢地跪倒行禮大聲高呼,一邊偷偷地打量馬背上那個襦衫青年。

接下來,他們的命運將由這個看上去文質彬彬的明國書生來決定。

徐晉端坐在馬背上從容受禮,神色淡然地微微點了點頭,目光落在哈斯木身上,驀地厲聲喝道:「哈斯木,你可知罪?」

哈斯木機靈靈地打了個寒顫,雖然徐晉寫了承諾書,但他也怕徐晉說話不算數啊,垂首顫聲道:「哈斯木已知罪,今日特出城向北靖王爺投降請罪。」

徐晉臉色一沉,訓斥道:「吾皇本欲與貴國交好,去歲特派使者攜商隊出使貴國,商議重開商路,自始兩國結為友好鄰邦,豈料貴國非但不領情,還扣押本國使者,抓捕本國商人,侵吞其財貨,甚至悍然出兵犯我大明領土,屠我大明百姓,莫非以為我大明將士之刀劍不利乎?今天本王勞師十萬兵臨此地,又豈能因你一句知罪就善罷甘休的?」

徐晉身邊一眾將士傲然而立,心中暗爽,自豪感油然而生,可不是,難道老子的刀槍不利嗎?不利嗎?

哈斯木汗出如漿,以額觸地道:「哈斯木一時糊塗,以致冒犯天朝之威,鑄下大錯,今獻上舉國之土地,懇請大明天子饒恕,懇請北靖王爺饒恕,鄙人老矣,死不足惜,但乞請王爺垂憐,給鄙人一次彌補過失的機會。」說完便撲通撲通地叩了三個響頭,然後戰戰兢兢地舉起一卷捲軸,應該是葉爾羌汗國的全疆域地圖。

黃大燦取過哈斯木手中的捲軸逞給馬背上的徐晉,後者接過打開掃了一眼,確是葉爾羌汗國的全國地圖。

此時,哈斯木又揮了揮手,便見一群小吏推上來幾輛大車,車上堆放著葉爾羌汗國的戶籍和田畝薄之類。

這些都只是走過場罷了,徐晉自然不會一本一本地翻看這些戶口薄,隨便翻了幾本便讓人統統接收下來,然後義正辭嚴地道:「哈斯木,你雖然登位稱汗了,但並不是葉爾汗國的合法繼承者,本無權向大明逞獻國土的,但念在薩亦德汗一脈已經斷絕,葉爾羌汗國遂成無主之國,既然無主,納入我大明版圖也未嘗不可。」

有些事雖然做起來顯得無恥,但還是必須得做,有話雖然說出來顯得虛偽,但還是得說,這就是所謂的「形式」,認認地走一遍准沒錯,那管現在的人怎麼說,反正史書是由勝利者書寫的,形式走過了,自然就能理直氣壯地記錄在史書上,由後人「評說」去,至於現在的人怎麼說,管我屁事!

哈斯木依舊以額觸地,心裡卻在暗暗罵徐晉無恥,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不過,他也只敢在心裡罵,如今他還等待著徐晉宣判生死呢。

只聽徐晉又道:「哈斯木,你本罪不容誅,但念在你迷途知返,主動獻城投降的分上,又有逞交疆域圖和戶籍冊之功,便免去爾之死罪吧,本王會如實上稟吾皇,最後如何處置,便交由吾皇定奪吧。拿下!」

哈斯木不由傻了眼,敢情自己獻上了國土只換回一條老命,最後怎麼處置還得看明國天子的意思,這也太坑了吧,不過哈斯木還算識相,並沒有嚷嚷,敢嚷嚷的話,說不定連老命都難保。

徐晉一聲令下,哈斯木便被拿下收押了,其他官僚貴族不由心驚膽戰,不過好在,接下徐晉並沒有下令拿下更多的人,相反,還溫言安慰了眾官僚貴族一番,然後便率眾入城了。

很快,明軍便接管了整座莎車城,所有守軍都交出了武器接受安排,倒是免了一場刀戈。

「十叔,你終於來了!」二牛那貨見到徐晉,激動地哭得希哩哇啦的。

四年多未見,徐晉也是不勝唏噓,拍了拍二牛的肩頭道:「二牛,這幾年辛苦你了。」

二牛用袖子擦了擦眼淚嗡聲道:「二牛不辛苦,十叔……老爺,你快救救翠翹小姐和秋雁吧,她們被波斯王子巴布爾擄走了。」

徐晉皺了皺劍眉,此事他已經聽黃少雲說了,也派人趕往喀什向劉顯問詢情況,因為據時間上推斷,那個巴布王子擄走翹兒的當晚,劉顯也攻陷了喀什,如果劉顯聽從自己的囑咐,應該能趕在巴布王子逃離之前封鎖蔥嶺。

「放心吧,十叔會把翹兒和秋雁找回來的!」徐晉神色平靜地安慰道,眼底卻是殺機暗藏,什麼狗屁王子,敢動老子的女人,便是上天入地也把你揪出來。

…………

「參將大人,前面就是布倫山口了。」親兵指著前面的山頭道。

劉顯點了點頭,一揮馬鞭便策馬躍過山谷中的小溪,往布倫山口奔去,五十騎親兵連忙拍馬跟上。

此時的布倫山口上已經修建起營房,還有簡單的防禦工事,劉顯等人剛出現在遠處,望樓上的哨兵便發出了預警。

李光啟連忙取出千里眼一看,發現來者穿著明軍的制式戰襖,敢情是自己人,再一看,不由一蹦老高:喝道:「是自己人,取消警戒!」

李光啟說完便躍上坐騎,往山下迎了下去,親兵們連忙上馬跟了下去。

「阿顯,你怎麼來了?」李光啟策馬奔下山口,正好在嶺下與劉顯一行相遇了。

劉顯翻身下馬,用拳頭捶了一下李光啟的肩頭,笑道:「行啊,前幾天以少勝多,這一仗打得漂亮,不愧是我劉顯的兄弟。」

李光啟得意地嘿嘿一笑:「阿顯,你親自跑來這,不會是專門拍兄弟馬屁來吧。」

劉顯不屑道:「放屁,小爺是參將,用得著拍你這個千戶的馬屁,美得你!」

李光啟白眼一翻:「那你來作甚?」

劉顯輕咳了一聲道:「阿啟,前幾天你派人回來說,被你擊退那伙人擄著兩個女子是吧?」

「是啊,咦,阿顯,莫非那是你相好的?」李光啟道。

劉顯揚手就給了李光啟一記老拳:「放你娘的屁,有種你到大帥面前說這句,腦袋瓜子都給你摘了。」

「那你巴巴跑來問這個幹嘛?這又關大帥什麼事?」李光啟疑惑地問。

劉顯壓低聲音道:「被你擊敗那伙人很有可能就是波斯王子巴布爾,他擄走了大帥的女人。」

「什麼!」李光啟眼珠都差點掉了出來:「真的假的?」

劉顯板起臉道:「我大老遠跑來消遣你不成,大帥已經派人知會我了,務必要攔下巴布爾王子。」

李光啟懊惱地道:「早知那女人是大帥的相好,老子當時就算跑死馬也追上去。」

劉顯分析道:「沒事,通往蔥嶺的各處山隘都被咱們封鎖了,人肯定跑不了,你馬上安排人手追蹤尋找,若是找著了,記大功一件。」

李光啟眼前一亮道:「什麼功不功不無所謂,能為大帥找回女人,那是小將的榮幸。」

「阿啟你變了!」

「哪變了?」

「變得會拍馬屁了。」劉顯鄙夷道。

李光啟兩眼一瞪道:「放屁,為大帥辦事能叫拍馬屁嗎?那你巴巴從喀什跑來幹啥?」

「小爺是在執行大帥的軍令。」劉顯理直氣壯地道。

「那俺也是!」李光啟大手一揮,把親兵隊長叫到面前道:「傳令下去,留三百人駐守,其他人跟著本千戶給大帥找……咳,執行大帥的軍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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