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當孔建善的司機絕對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分場裡路好走,同慶里是近路,但孔建善就是不走。

堅持要走路不好開,而且還抄遠的金美路。

害的領頭的,本來都快開進分場裡的車,又被後面一連串的喇叭聲變換了道路。

可誰讓他是自己的老闆呢?

後排座位上,孔建善和伊藤綾子不斷抓撓著身體。

癢比疼還要難熬。

其實只要冷靜下來仔細的想一想,這件事情還是有破綻的。

比如為什麼馬鴻根會在飯店裡大發雷霆?明明只是一件小事。

比如為什麼之前住的好好的,今天忽然就出現了跳蚤?

比如為什麼這兩件事情都出現在了同一天?

但是奇癢難熬,已經讓孔建善根本沒有心思冷靜下來了。

兩輛轎車終於進入到了金美路。

速度立刻慢了下來……

……

「來了!」

穆德凱放下瞭望遠鏡。

他的聲音,立刻讓所有人都變得興奮起來。

人手一枚手雷,全都拉開了保險。

周圍靜悄悄的。

孟紹原有些緊張,還有一些期待。

這將是自己第一次親手殺人。

殺的是一個即將成為漢奸的人。

兩輛轎車一前一後的出現了。

樓頂上,是孟紹原、穆德凱和祝燕妮。

判斷不會錯的,孔建善一定在第二輛車上。

他有強迫症!

即便真的判斷錯了,項守農和袁忠和也還在前面等著呢。

到了!

「扔!」

孟紹原叫了一聲。

三枚手雷同時扔了下去。

彼時,第一輛轎車剛剛開過。

「轟――轟――轟!」

三聲爆炸,第二輛轎車驟停!

不用任何命令,孟紹原、穆德凱、祝燕妮同時站起,三枝衝鋒鎗瘋狂的由上而下掃射。

而在邊上的屋子裡,田七猛的衝出。

手裡的衝鋒鎗,槍口不停跳躍,他幾乎是一口氣把所有的子彈全部掃射出去。

此時,在前面攔擊的項守農和袁忠和也動手了。

一輛好好的轎車,幾乎被打爛了。

車身上全是槍眼,車窗全被打爛。

孟紹原本來還在擔心車子會爆炸,特意囑咐田七別靠的太近。

只是這情況並沒有發生。

孟紹原從屋頂下來的時候,那邊的項守農和袁忠和也回來了。

「沒截住,跑了!」項守農懊喪地說道。

孟紹原心裡一怔。萬一自己的判斷錯了呢?

他趕緊飛奔到了被打爛的轎車前。

當他看清楚了車內的情況,一顆心頓時放了下來。

他看到,轎車裡的人全都死了。

坐在後排的孔建善和伊藤綾子,被打成了馬蜂窩,血從身上一個個的血洞裡大量流出。

這次刺殺,是在短短的時間裡一氣呵成完成的。

可是在此之前,孟紹原卻做了大量匪夷所思的準備。

潔癖、強迫症。

孔建善怎麼也都不會想到,自己居然死在了這兩項看起來不致命的心理疾病上。

老實說除了孟紹原外沒人能夠想到這個辦法!

每個人都掏出了剩下的手雷。

「一、二、三!」

「三」字數完,手雷全部扔到車裡,幾個人飛速撤離。

「轟――轟――轟!」

連綿不絕的爆炸聲接二連三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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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賣報,賣報!金美路發生槍戰!」

「賣報,賣報,刺殺大王王亞樵重回上海!死者身份不明!」

「喂,來張報紙。」

孟紹原叫住報童,買了一份報紙。

刺殺大王王亞樵?

他們把這筆帳算到了王亞樵的身上?

那也好,可以讓上海站的同僚看起來和這件事更加沒有任何關係了。

「小孟。」袁以昌興沖沖的走了過來,衝著孟紹原豎了一下大拇指:「漂亮!」

這次乾的真的漂亮。

不但成功刺殺了孔建善,而且最關鍵的,還是在刺殺發生的時候,上海站的人全部都在監視那些遊行的學生呢。

和公共租界的巡捕們一起,一個不少。

那些洋鬼子雖然心存疑惑,但根本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證明力行社和這起刺殺案件有關。

孟紹原笑了一下。

袁以昌隨即又說道:「剛剛接到南京方面的電話,是戴處長親自打來的,他說你們辛苦了,在上海玩個七八天再回去。」

成啊,之前一直在執行任務,這次可以好好的散散心了。

「小孟啊,一切費用我們全部報銷了。」袁以昌說完,隨即顯得有些為難:「本來呢,這次你幫了我們上海站那麼大的忙,我應該陪你好好玩玩的,可惜啊,這兩天學生的遊行一場接著一場,實在騰不出空啊。」

「沒事,我們自己轉轉就行了。」孟紹原順口問了一聲:「學生們怎麼了,那麼頻繁遊行?」

「哎,別提了。」袁以昌嘆了口氣:「五月份的時候,馬相伯他們在上海成立了全國各界救國聯合會,要求立即停止軍事衝突,釋放政治犯,各黨各派制定共同救國綱領。當局……」

說到這裡,他的聲音壓低了不少:「當局很是不滿,所以派我們嚴密監視,選擇適當時機抓幾個人。你說,我們去抓誰?馬相伯他們都是名流,沈鈞儒更加厲害,聽說連外國人的一個做大學問的,叫愛,愛什麼來著?」

「愛因斯坦。」

「對,對,這個叫愛因斯坦的都是他的朋友。」袁以昌有些抱怨:「這要真抓了,還不得鬧出點大動靜來?到時候上頭把責任往我們這些小特務身上一推,我們非成替罪羊不可。

那些學生呢,年輕熱情,一被鼓動起來,遊行一場接著一場。我們總不見得去抓學生吧?爹娘養大他們可不容易。」

說著,又是長長一聲嘆息。

孟紹原聽著他的話里,對學生們非常同情,一點都不像是在作假,他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老袁,我們說幾句貼己的話,咱們真正的敵人還是日本……」

他也不再往下說了。

人心隔肚皮,萬一袁以昌把自己的話透露給了上峰呢?

「可不。」袁以昌大生知己之感:「要去抓日本人,我袁某人絕不含糊。可是抓自己人,下不了手啊。算了,我操不著這個心,反正到時候出工不出力,睜一眼閉一眼就算了。就求求那些學生別弄得動靜太大。哎,這日子不好過啊。」

看了一下時間:「成了,小孟,我先走了。記得一切開銷都記帳啊。」

「好勒,老袁,這幾天你不用管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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