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合緣飯莊。

這是江陰城裡老字號的飯店了,光緒那會開的,掌柜的兼掌勺的大廚,據說以前在北京城大飯店裡做過,後來上了年紀,退休了,回到家鄉,開了一家小飯店。

江陰靠著長江,他家就憑著幾道魚的做法,名聲大噪。

慢慢的,小飯店變成了有模有樣的大飯莊。

江陰城裡的人,辦個喜事,總會選在這裡。

孟紹原他們來的時候,已經快中午了,差點沒位置了。

「可惜,你們來的不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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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了幾道菜,曹家明嘆息不止:「要是清明前後來,那就能吃到江陰最有名的刀魚了。這刀魚啊,湖刀不好吃,海刀不好吃,只有江刀最鮮美。南京長江里抓到的不好吃,任何一段長江里抓到的不好吃,只有游到江陰長江時候,肉質肥美,天下第一!」

孟紹原知道他一點都沒吹牛。

刀魚平時生活在海里,每年2、3月份的時候由海入江,到了江陰段長江時候,刀魚處於生命力最旺盛時期,肉質因此緊緻細膩,口感最佳。

清明前後幾天正好食用,一旦過了清明,肉質變老,就成了「老刀」,不好吃了。

可惜。

孟紹原心裡大叫可惜。

在自己那個時代,刀魚都快被吃的滅絕了。

市場上上萬一斤的,都不是正經江陰刀魚。

長江開捕後,不少老闆,都是拎著整箱的現金蹲點等著漁船回來啊。

一條漁船,能夠帶回來一兩斤的刀魚,那就算是賺了。

還想著享享口福呢,可惜來的不是時候。

不過聚合緣上上來的其它菜,尤其是幾道魚,做的當真是味道不錯。

孟紹原喝了幾盅酒,忽然聲音放大:「薛三槍?他算個什麼東西?」

曹家明大吃一驚,趕緊低聲說道:「孟老闆,小聲點,小聲點!」

可能是酒精上頭,孟紹原完全就不在乎:「他媽的,老子在南京的時候,老是聽說什麼薛三槍薛三槍,狗屁的薛三槍!」

他越罵越是起勁,怎麼難聽怎麼罵。

曹家明幾個人完全是聽傻了。

瘋了,瘋了,絕對的瘋了。

邊上那些食客,也都一個個瞠目結舌的朝著這裡看來。

瘋子,這個年輕人是個瘋子!

居然敢在這裡罵太湖悍匪薛三槍?

不要命了啊!

薛三槍橫行太湖,可長江江陰段,也是他經常出沒的地方,他的部下里,就有不少江陰本地人。

「這位老闆,這位老闆。」

聚合緣掌柜的急匆匆的跑了出來,來到孟紹原的面前,一個作揖:「您老豪氣,可小店還想著做生意,得罪不起人。這麼著,這麼著,這頓飯,我請了。您幾位要是方便的話,挪個地方吃飯成嗎?」

說完,掏出幾張鈔票放到桌子上:「幫幫忙,幫幫忙。」

這裡人對薛三槍的畏懼,可想而知。

孟紹原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拿起錢,嘴裡還在那裡罵罵咧咧:「今天少爺就給你個面子,薛三槍他是運氣好,沒碰到過少爺我!」

……

「孟老闆,您這是唱的哪出戲啊?」

出了飯店,曹家明把他拉到了一條巷子裡:「您這是真喝多了啊?」

孟紹原一笑,臉上醉意全無:「江陰是薛三槍的大本營,他的耳目肯定眾多,我說的那些醉話,要不了多少時候就能傳到他的耳朵里。你說了找不到薛三槍的大本營,那就乾脆讓他來找我!」

「您可真是膽大包天啊。」曹家明一張嘴張的老大:「可您想過沒有,薛三槍知道有人罵他,能饒了您?直接解決了您,您可是連他的面都見不到啊。」

「他不會的。」孟紹原自信滿滿:「記得康少校昨天說的話嗎?對待叛徒,他是怎麼做的?他喜歡示威,喜歡在手下展現自己的殘暴。所以,像我這麼在公開場合不給他面子的人,他怎麼捨得就這麼簡單的殺了我?不會,他先會把我給綁了。」

曹家明怔怔的看著他。

這傢伙的心是什麼長的啊?

他居然能夠想到這些?

「孟組長。」郭瑞小心說道:「就算你說的都對,可是,可是即便你被他綁到了他的老巢……」

他沒繼續說下去,可是話里的意思所有人都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要不然我能有什麼辦法?」孟紹原一瞪眼睛:「我們敲鑼打鼓,滿街大叫,『薛三槍,你在哪,告訴我們吧,乖乖的出來吧。』」

祝燕妮「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看著哭笑不得的幾個人,她一邊笑一邊搖頭:「咱們的孟老闆啊,一準心裡已經想好應該怎麼辦了。不過……」

她收起笑容,也有一些擔心:「孟老闆,你要是被綁了,那可是在薛三槍的老巢啊,我們肯定不知道在哪裡,萬一薛三槍他……」

「沒有萬一。」

孟紹原看起來一點都不擔心:「咱們見過的狠人多了,薛三槍?一個土匪而已。縱橫太湖?嘿嘿……」

……

下午的時候,孟紹原也不管手下的再三反對,沒讓人跟著,一個人在江陰城裡到處亂逛。

從一家點心店出來,手裡拎著幾樣禮包,走起路來故意搖搖晃晃,一副紈絝子弟模樣。

「別動!」

忽然,一個硬傢伙頂在了孟紹原的腰間:

「動一動,打死你!跟我們走!」

孟紹原雙手反綁,腦袋上被套上了一個布袋,接著被扔到了一輛馬車裡。

「喂,你們要帶我去……」

孟紹原含糊的聲音剛剛發出,腦袋上邊挨了重重一擊。

他一下就昏了過去,什麼也都不知道了……

……

等到他悠悠醒來,感覺到自己正在一條船上。

「下來!跟著我們走!」

腳底下,好像是甲板。

孟紹原走得提心弔膽的,就生怕一失足,掉到水裡去。

嗯,現在平穩多了,應該是在一條大船上了。

「站著,別動!」

沒幾秒鐘,就聽到一個嘶啞的聲音傳來:「掀開他的頭套!」

頭套被摘了下來。

腦袋還有點疼,砸的也太狠了吧?

眼睛長時間處在黑暗裡,驟然接觸陽光,有些無法睜眼。

「老子就是太湖薛三槍!」

那個嘶啞的聲音再度惡狠狠響起:

「你不是說太湖薛三槍就是個狗屁?來人啊,先給我把這花花公子的左耳朵給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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