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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貴子,睜大了你的狗眼看看你家爺爺是誰!」

羅一眼的聲音雖不大,但卻足以讓劉公公一怔。

他怎麼知道自己進宮前的名字?

劉公公眯起眼睛,竭力分辨著眼前的這個人。

然後,他的臉色逐漸的變了。

「是……是你?羅……羅一冠!」

「是我!」羅一眼冷笑一聲:「劉公公,你說這畫,五萬賣不賣啊?」

「賣!」劉公公一咬牙:「給錢,我拿錢走人,算我今天流年不利!」

羅一眼冷笑一聲,隨即轉向孟紹原:「祝經理,給他錢吧。」

孟紹原一頭霧水,完全弄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可還是按照羅一眼說的,開了一張五萬的支票。

劉公公拿過支票,一拱手:「羅一冠,羅大爺,羅祖宗,兄弟告辭!」

說完,急匆匆的離開了這裡。

謝松山也看出蹊蹺,可他混慣江湖,也不多問,只是恭喜了兩句,隨即派司機,把「祝經理」和羅一眼送回了旅館,只說改日再來拜訪。

一進房間,孟紹原讓羅一眼關上房門:「怎麼回事?」

「劉貴子是他進宮前的名字。」羅一眼很快回答道:「他從小家裡貧困潦倒,活不下去了,就投靠了同鄉,在宮裡混得順風順水的錢公公,還拜錢公公當了乾爹。

後來民國成立,那些個太監紛紛從宮裡里偷出寶貝變賣,錢公公也不例外。辯帥進京復辟的那幾天,北平更亂,太監們也更加肆無忌憚。

有一次,他從宮裡偷出一件國寶,在琉璃廠找了相熟的,賣了三十五萬大洋,錢拿到手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當時錢公公就帶著劉公公,到了七如巷,錢公公忽然發病,本來劉公公是可以救的,但他起了黑心,不但沒救,反而還把錢公公的救命藥拿走了。

錢公公死前說了一句,『劉貴子,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也是巧,七如巷到了晚上,是一定沒人的,偏偏我那天晚上喝了酒,貪污近路,就走了那裡,所有的一切都被我看到了……」

再想救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劉貴子眼看事情敗露,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還情願把三十五萬大洋一人一半。

羅一眼看他可憐,又想著這些宮裡的事情,能夠少管儘量少管,而且辯帥進京了,真要舉報了劉貴子,一準會惹麻煩上身,於是就放了劉貴子,也沒拿他的大洋。

後來才知道,那個死了的錢公公,是皇上非常親近的太監,從小就侍候著皇上長大的。聽說錢公公死了,皇上一直都在派人調查此事。

後來皇上跑到了滿洲,羅一眼也就忘了此事。

誰想到今天冤家路窄,居然又在這裡見到了。

一旦被皇上知道了當年的事情,必然追究,這裡又是滿洲,日本人的天下,皇上動動嘴,日本人當然不會為了一個太監而惹得皇上不開心。

那時候劉貴子就死定了。

孟紹原聽到這裡恍然大悟。

沒想到帶羅一眼來,竟然以如此低廉的價格,買下了這樣一件國寶。

賺大了,絕對的賺大了。

蘇軾僅存於世的兩幅畫作之一啊。

「孟……祝經理,你知道我為什麼那麼肯定風雨樓的枯木怪石圖是假的嗎?」

孟紹原看了看他:「和你有關?」

「沒錯,不但和我有關,而且就是我做的贗品!」

啊!

還有這麼一個故事?

羅一眼得意的一笑:「準確的說,是我和丁鵬一起做的。總共只用了三天的時間。本來,丁鵬是想拿這贗品糊弄一個洋人的,誰想到轉來轉去,居然轉到風雨樓去了。我們去看過,一眼就認出了那正是我們做的贗品!」

本事那麼大,三天就做出來了?

要說……

孟紹原心裡忽然一動:「羅一眼,我心裡有個計劃,你聽著成不成……」

他緩緩的把心裡想到說了出來。

羅一眼聽完,瞠目結舌。

這個計劃膽子也太大了一些吧?

「祝經理。」羅一眼怔怔的看著孟紹原:「您說實話,您以前到底是做什麼的?打鼓的?走片兒道(騙子)的?」

「什麼亂七八糟的,我當特務的。」孟紹原聲音很低:「你就說成不成吧。」

「成!」羅一眼一點頭:「雖然很冒險,但絕對可行。可要成了這樁大事,絕對少不了丁鵬。您放心,丁鵬就在新京,他躲藏的地方我知道。您給我三天時間,別找我,三天後,我自然會回來的。這畫,我也帶著,有了原畫,不用對著書上臨摹,辦事更加方便了。」

「拿著。」孟紹原想都不想:「正好趁著這三天時間,我把該辦的事情都辦了。」

……

次日一大早,孟紹原就起床出門了。

來到新京,到現在還沒有聯絡「漁夫」。

還剩下最後一個聯絡點,漁夫每天上午10點,下午2點都會去一趟。

一旦這個聯絡點也失去?

那麼恐怕很難聯繫上漁夫了。

「憶京樓」。

滿洲這地方,一大早的喝茶,本來沒這習慣,可自從京城的那些遺老遺少們,隨著皇上逃亡到滿洲後,茶館子漸漸的出現,也漸漸的多了。

這憶京樓就是整個新京,最地道,生意最好的一家茶館。

孟紹原一進去,找了個偏僻的角落坐下,拿出煙,拿出洋火,點了根煙,熄滅火柴,沒扔,放到了一邊。

然後把洋火放到了煙的下面,又把煙盒裡的兩枝煙抽了一半露在外面。

叫了茶,喝口茶,吃顆瓜子。

茶館裡已經有不少人了,熱鬧的很。

很多人居然還都留著辮子。

一見面,相互請安,然後說的都是「國家大事」。

什麼皇上召開御前會議,銳意革新,決定整頓軍務,用三年的時間編練出一支新軍,五年之內就能夠打進關內,恢復大清。

什麼美英等國或許在明年就承認滿洲國,到時候皇上可就是君臨天下,國民政府在列強壓力下非得承認滿洲國正統地位不可。

光怪陸離,無奇不有,一個個都好像親眼看到,親耳聽到一般。

有個軍政部的股長,按照他自己的說法,要在大清朝,他就是正三品的官員,一進來,給他請安的人不少,可夥計不樂意賒帳給他,說他都賒了半年沒見錢了。

這位三品要員,臉紅脖子粗的和夥計爭論了好大一會,在旁人的勸說下,茶館掌柜的悄悄使了一個眼色,夥計這才嘀咕著答應再給他賒一次。

「狗奴才,狗奴才。」三品要員還是不滿:「這要放在大清朝,爺一個眼色,這狗奴才就得蹲大牢。爺家裡有的是錢,可這不是一時手裡不方便嘛。」

孟紹原算是開眼界了。

這是虎倒架不倒,死撐啊。

門口,一個中年人走了進來。

穿著打扮完全就是本地人。

一進來,立刻左右看了看。

當看到孟紹原那桌壓在香煙下的洋火,抽出一半的兩根煙,和用過放在一邊的火柴,眼睛一亮。

不慌不忙的從孟紹原身邊走過,忽然停住,上下看看孟紹原,接著一抱拳:「哎喲,我這眼今天被麻雀叼走了,這不是顧掌柜的?」

暗號!

孟紹原也趕緊站起來:「秦掌柜的,啊呀,真正是人生何處不相逢,關內一別,有一年了吧?」

「可不就一年了,我前幾天還念叨著要找個時間去看你呢。」

「秦掌柜的,請坐請坐,我今兒正好從關內帶來了上好的雲片茶……夥計,加水!」

暗號全部對上。

夥計上來加了水,孟紹原低低問道:「漁夫?我是少爺。」

那人點了點頭:「來了幾個人?」

「就我一個。」

「就你一個?」漁夫一臉難以置信:「開什麼玩笑,日本人在新京到處抓我,你一個人怎麼把我弄出去!」

「兵不在多在於精。」孟紹原一笑:「這裡說話不方便,換個地方。」

「去我那吧。」

……

漁夫藏身的地方,在新京鬧市區的一家平房裡。

這裡視線良好,交通便利,而且一旦出現意外,房間裡至少有兩個地方可以逃跑。

為了選擇藏身點,漁夫也是煞費苦心了。

漁夫憂心忡忡。

上面在做什麼啊?

就派一個人來,而且還那麼年輕,恐怕是剛進力行社的新特務吧。

「我有那麼重要的情報,上面居然就派了你一個人。」漁夫的話里很是帶了幾分不滿:「我一個人的生死無所謂,但是重要情報一旦出現意外……」

孟紹原打量著房間裡的布局:「放心吧,我既然來了,就有辦法把你弄出去。漁夫,你的情報隨著攜帶著嗎?」

「在這裡。」漁夫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放在這,誰也搜不到!說說你的計劃。」

「暫時還沒想好。」

「什麼?」漁夫一下就急了:「我捨生忘死弄到的重要情報,現在必須立刻送到南京去,你居然和我說計劃都沒有?」

「不是沒有,是暫時沒有想好。」

「那有什麼區別?」

「區別大了。」孟紹原不慌不忙說道:「如果你隨身攜帶情報,我拚死也要把你弄出去。可是如果你在說謊呢?我就要好好考慮考慮了。」

漁夫面色一變:「你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簡單,我猜你根本沒有什麼重要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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