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那麼急匆匆的啊,昨天一晚上都沒回來。」

快到中午的時候,鄭新娣才看到自己男人回來,略略有些責怪。

「事情忙。」吳春明端起桌子上的水,「咕嚕嚕」喝了幾大口:「趕緊的給我做點吃的,馬上還有任務。」

「哎,我這就去弄,啥任務啊,看把你弄得緊張的。」

「孟紹原被抓了,正在全力行動呢。」

「誰?孟紹原?恩公?」

「是啊。」

「他、他怎麼被抓了?」

「我也不太清楚,和杜月笙有關,正在配合行動呢。」

「哎呀,那你還吃啥飯啊。」鄭新娣從碗櫥里拿出了早上吃剩下來的半塊燒餅,往自己男人手裡一塞:「就湊合著吃這個吧,你趕緊的走吧,幫恩公要緊。」

「哎,這也不當飽啊。」

「別那麼挑剔了,恩公的事重要。」鄭新娣連推帶攘的,硬把男人推到了門口:「等恩公安全了,我去買肉給你吃。」

……

「茲有上海青幫首腦,自稱『三大亨』之杜氏月笙,罔顧國家法令,售賣鴉片,毒害國人……」

《晶報》忽然火力全開,余大雄親自執筆,矛頭直指杜月笙。

查貨的那些鴉片數量,具體運輸路徑,由誰負責運輸等等,描述的非常清晰,就好像這些案子是他們親自辦的一樣。

國民政府嚴禁鴉片,上海公共租界不受中國法律管轄,雖然工部局明里也是不許鴉片出現,但對這些事情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可是,相比於清末民初,上海吸鴉片的人已經大幅度減少,國人對於鴉片的危害也有了非常清晰的認識,故而對那些鴉片販子還是非常痛恨的。

現在,忽然爆出大批運往上海的鴉片被截獲,而且後台老板知名道謝的指向杜月笙,未免引起上海輿論一片譁然。

接著,上海女權運動領袖潘黛嬌,又好像商量好的一般,在《晶報》上說杜月笙總共有四位太太,根本就是不尊重婦女,踐踏婦女尊嚴云云。

《晶報》甚至宣布,臨時將三日一刊改成一日一刊,將全面揭露杜月笙之嘴臉,擺出了一副與杜月笙死磕到底的架勢。

……

「夫人,我不明白,晶報這些內容,文章雖然犀利,但不會對杜月笙傷筋動骨,無非對他人品指責而已。其實他和捕房勾結,抓捕國民政府官員孟紹原,一旦報道,則更加火爆,更能夠讓杜月笙陷入險境。」

「那樣,就沒有迴旋的餘地了。」薔薇夫人微笑著說道:「孟紹原非常聰明,他在對付杜月笙,等於是兩個人在打架,一邊拚命的扇對方的巴掌,但絕不下死手,絕不打要害,避免讓對方退無可退,不得不魚死網破,同歸於盡啊。」

邱管家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薔薇夫人端起咖啡:「去給余大雄電話,全力以赴報導,加刊一應費用,全部由我們來承擔。」

「好的。」

……

杜月笙有些亂了。

他完全的低估了孟紹原的人脈和能量。

交流好書,關注vx公眾號.【書友大本營】。現在關注,可領現金紅包!

鴉片被剿,他還損失得起,但問題是彭友英和高鑫寶前後被抓,從袁以昌那反饋來的消息看,南京來的那幫特務,居然給他們定了一個私通日特的罪名。

這還了得?

一旦公布,他杜月笙當時就要成為上海灘千夫所指。

栽贓陷害!

杜月笙很清楚那幫特務是在那裡栽贓陷害,可他一點辦法沒有。

他可以管得了數萬青幫弟子,但他管不到特務那裡啊。

他也找過上海站的站長、區長,但那些人一個個都避而不見。

還是袁以昌悄悄的提醒了他:「孟紹原,那是欽差大臣,帶著尚方寶劍來的,力行社的誰敢和他作對?」

更加讓杜月笙窩火的,是原本以為孟紹原在提籃橋會吃盡苦頭,可怎麼也都沒料到他居然在那裡當上了太上皇。

這讓人到哪說理去?

「杜先生,杜先生。」顧嘉棠急急進來:「我們在普陀路的俱樂部被抄了。」

「什麼?」杜月笙猛的站了起來:「怎麼回事?」

普陀路的俱樂部,是間賭場,而且生意非常的好,這也是杜月笙很重要的一項資金來源。

那麼多年了,一直都是平安無事的啊。

「是普陀路捕房的嚴探長帶隊抄的。」

「不可能,我們每年孝敬他那麼多錢,他怎麼還會帶人抄我們的俱樂部?」

「我也問過嚴探長。」顧嘉棠一臉無奈:「嚴探長悄悄對我說,這是工部局警務處長丹尼爾親自下的命令,而且,還準備把我們的牌照也吊銷了。嚴探長還說,『回去問問你們杜先生,究竟是得罪哪路凶神了,他還從未見過丹尼爾在電話里的口氣如此嚴厲。』」

杜月笙怔怔說道:「難道……難道又是孟紹原做的?」

「杜先生,賀探長來了。」

「哦,快請。」

進來的賀錫全,哭喪著臉,一見到杜月笙便說道:「杜先生,完了,完了,全都完了。」

「別急,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賀探長?」

「我現在哪裡還是什麼探長?」賀錫全的表情就好像要哭:「丹尼爾那個王八蛋,直接把我撤了。」

杜月笙又是一怔:「好好的怎麼把你撤了?」

「還不是因為孟紹原。丹尼爾說我私自逮捕孟紹原,破壞和平協議,在辦公室里把我狠狠的臭罵了一頓,然後讓我滾蛋啊。」

杜月笙面色蒼白。

像公共租界的這些華人探長,不知道熬了多少年,花了多少錢,才終於坐到了這張位置上。

探長讓他們財源滾滾,所以開銷極大,花起錢來才從來都不在乎。

現在一下這位置丟了,斷了他們生路,這讓他們以後還能怎麼辦啊?

「賀探長,別急,別急。」杜月笙嘴裡勸慰著:「我們再想想辦法,看能不能花一筆錢,重新讓你復職。至於這段時候的生活費用,我全部承擔了。」

賀錫全長長嘆息一聲。

這其中的關鍵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就是一個孟紹原,把這個人的問題解決了其它什麼問題也就都解決了。

「杜先生,孟紹原的手下田七在外面求見。」

「孟紹原的手下,他來做什麼?」顧嘉棠勃然大怒:「杜先生,交給我,我現在就把他轟出去!」

「冷靜。」杜月笙臉露不悅:「現在已經很亂了,請,有請田七先生。」

……

田七坐在那裡,把幾分文件放到了面前的茶几上:「杜老闆,我知道你在上海的人面廣,地位高,所以有些事情還是提前通知你一下的好。這是你手下的彭友英和高鑫寶交代的資料。你杜老闆身為上海民間領袖,私賣鴉片,而且還和日本人悄悄勾結,出賣國家利益。簡直就是駭人聽聞,民族之罪人啊。」

杜月笙是見慣大風大浪的,此時聽了也不慌張:「田先生,這是無中生有,造謠汙衊。我杜月笙雖然略有薄名,可哪裡能夠弄到日本人感興趣的情報?又怎麼出賣國家利益?月笙實在不懂,還請田先生教我,月笙洗耳恭聽。」

他一語就說破了問題的關鍵所在。

田七不慌不忙:「每年杜先生都要大肆宴請賓客,其中不乏政府官員,為什麼啊?不是為了刺探情報是為了什麼?日本人不光對我國軍事情報感興趣,對經濟情報一樣迫切想要得到,杜先生有這個便利啊,是不是?」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杜月笙苦笑一聲:「你們力行社想要整理這些太容易了,我的兩個弟子恐怕也屈打成招了吧?」

「是配合審訊,當然,對於口硬之徒難免動刑。」田七居然一點也都沒有否認:「杜先生,我們想要得到的情報,有就有,沒有,我們變著法子也要找到。兩把槍子彈都上膛了,你說該誰先放下槍啊?」

也不用杜月笙回答,又點了點另外一份文件:

「這個,是提籃橋監獄典獄長吳耀祖的交代材料。上面說了他和格蘭路捕房探長賀錫全,以及你杜老闆秘密合作,隱瞞綁架力行社幹部孟紹原,並投入提籃橋監獄,對其進行慘無人道折磨,目前,孟紹原已經奄奄一息,生命危在旦夕!」

杜月笙和賀錫全互相看了一眼,面面相覷。

孟紹原已經奄奄一息,生命危在旦夕?

滿嘴胡言,現在的孟紹原在提籃橋過的不知道有多稱心如意。

「杜老闆,我們還在克制。」田七淡淡說道:「和日本人互相勾結,也許你杜老闆還能找到說辭,可是和吳耀祖的勾結呢?有他的證詞在你怎麼為自己分辨?這些資料一旦見報,上海民眾會有何反響,我不知道,但政府那關恐怕你決然過不了吧?」

杜月笙是個聰明人,一聽這話就明白了,一抱拳:「田先生,多謝你提前來通知我,田先生,這件事情你們準備要我杜某人怎麼做?」

「杜老闆,你是個要面子的人。」田七站了起來:「你和孔部長之間的那些恩怨,讓你騎虎難下。所以,孟紹原給你留了條路。你自己想想那天說的最後一句話吧。」

那天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啊,對了。

「姓孟的,你要能完好的離開上海,我杜月笙宴開十八桌,向你賠罪!」

杜月笙忽然就明白了,孟紹原早就給他設好台階下了!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書都經過挑選和審覈。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