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靜怡坐在轎車裡,朝對面的正金銀行看了看。

她已經在這裡觀察了整整三天了。

每天,正金銀行開門的時間,客流量最多的時間段,多少警衛,全部都記錄的清清楚楚。

按理說,自從之前的那次打劫事件之後,正金銀行應該大幅度加強警衛力量了。

可偏偏不。

這就是很多人的一種慣性思維。

倒霉的事情,總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在自己身上吧?

劫匪打劫了一次,難道還能再來打劫第二次?

昨天在一條水溝里摔了跟頭,難道第二天還會再摔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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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固定思維模式,決定了做事的方式。

正金銀行就是如此。

一直到現在為止,他們還認為上次的打劫有很大的偶然性在裡面。

公共租界開埠到現在,打劫銀行這種事簡直少之又少。

再加上,自從那次之後,一直風平浪靜,連個到正金銀行來鬧事的都沒有。

所以依舊還是聘請了幾個浪人當做警衛。

這裡面有個浪人叫伊達公夫的,在上次正金銀行劫案的時候,因為企圖反抗,被孟紹原一槍打穿了大腿,養了大半年才好,可到現在還落下了病根,一到陰雨天傷口就酸疼。

他還是在這裡當著警衛。

日本諺語說:「同樣倒霉的事情只會發生一次,當發生第二次的時候,那麼一定是神靈對你產生了不滿。」

……

「吳助理。」

葉蓉進了轎車:「下午兩點,會有一筆巨款押解到正金銀行,那是日本上海特務機關的薪水,以及各級單位的補發經費,總數大約在一百五十萬日元左右。」

「護衛力量?」

「五名持槍特務,加上正金銀行本身的警衛。」

身為具備國家背景的銀行,在滬日特機關的費用,全部由正金銀行進行發放。

「下午動手。」

吳靜怡做了決定:「辦公室除了留守人員,其餘人全部參與行動。」

「基本都是女的啊。」

吳靜怡看了葉蓉一眼:「女的就不能搶銀行了?」

「明白,我那還有幾個人可以動用,也都是女的。」

好吧。

軍統上海特別辦公室,女子搶劫大隊……日後的軍統女子別動大隊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誕生出了雛形……

甚至,連未來的軍統女子別動大隊的「家法」也是吳靜怡一手制定的:

「服從命令,效忠國家,誓與倭寇血戰到底……」等等。

最後一條是:「不許和孟紹原單獨接觸,和孟紹原彙報工作不能超過十分鐘……」

為什麼會有這一條出現?

後世也對此爭論不休。

比較統一的意見是,孟紹原的個人魅力太大,很容易讓女子別動大隊的成員對其產生個人崇拜,從而喪失組織原則……

其實……屁!

防火防盜防少爺!

身為軍統上海特別辦公室的元老級人物,吳靜怡再了解不過了,孟少爺就他媽的是頭色狼!

……

1938年3月12日。

這一天,廣播歷史上第一次新聞聯播誕生。

同一天,德國奧利地合併。

還是在今天,我國軍59軍,在臨沂北郊的沂河西岸,協同第40軍對日軍展開反擊。

這一天,發生了很多事。

1938年3月12日下午,上海。

幾輛黑色的轎車停在那裡。

轎車裡,清一色的坐著的是女人。

一共15個女人、

衝鋒鎗、白朗寧……一應俱全。

每個人的手裡都拿著一個古怪的面具。

「這到底是什麼啊?」葉蓉實在是忍不住了問道。

「這個……孟主任發明的……」吳靜怡也不是太理解:「你手裡的,好像是叫蜘蛛俠,據說手裡能夠噴出蜘蛛絲,還能在幾十米的高空飛來飛去的。」

「這不是胡說八道嘛。」葉蓉鄙夷的看了一眼手裡的面具:「能夠吹出這樣的牛,這人十有八九腦子裡有問題!」

……

美國,1938年3月12日。

一個15歲的美國年輕人打了一個噴嚏。按照東方的說法,這是有人在背後說他的壞話。

他的同學拍了拍他的肩膀:「上課了,斯坦・李……」

……

吳靜怡手裡拿的是黑寡婦的面具。

她很是不明白,中國人是很避諱說出「寡婦」這個詞的,為什麼孟紹原要給這個面具命名為「黑寡婦」呢?

她很不願意戴這個面具,可是沒辦法,總不能讓自己的隊員們戴吧?

還有那些什麼鋼鐵俠、綠巨人、美國隊長……

這不是信口開河胡說八道嗎?

「吳助理,來了。」

「全部,準備。」

葉蓉發動了車,車燈亮了亮。

轎車裡的女人,全部戴上了面具……

……

兩輛轎車在正金銀行門口停下,一箱子一箱子的錢被運了出來,然後運到了銀行里。

……

就是現在!

「行動!」

轎車猛的啟動,發出咆哮,朝著正金銀行飛速衝去!

……

甫一停穩,15個戴著古怪面具的人從轎車裡跳下。

站在門口警衛的三個日本特工,大驚之下,還沒有來得及拔槍,幾梭子子彈已經掃了過來。

「五分鐘,行動!」

吳靜怡看了一下時間,大聲命令!

……

之前,孟紹原專門對吳靜怡進行過搶劫培訓。

畢竟,他也是老手了。

他計算了一下時間,從槍聲響起,到撤離,她們最安全的時間就是五分鐘。

在這一時間段完成搶劫,巡捕根本沒辦法到達。

而這,也讓吳靜怡證實了一個判斷:

孟紹原絕對是一個搶劫老手……

……

劫匪!

劫匪!

身為正金銀行剛上任不久的總經理,內田大翔被嚇傻了啊。

天啊,又是搶劫!

而且,這次劫匪來的人更多,火力也更猛。

「突突突。」

兩個企圖反抗的日本特工被掃倒了。

「啊!」

一聲慘叫。

伊達公夫捂著大腿慘呼著倒在了地上。

他沒反抗,真的沒有反抗。

就是該死的流彈,打中了他的大腿。

日本諺語是這麼說的:

「同樣倒霉的事情只會發生一次,當發生第二次的時候,那麼一定是神靈對你產生了不滿。」

天照大神啊,難道你真的對我產生了不滿嗎?

伊達公夫心裡悲哀的發出了這樣的呼喚……

……

認真的說起來,內田大翔已經有了如何應對這些劫匪的「經驗」了。

尤其是在兩名日本特工被掃倒後,更加讓他明確:

抵抗,只有死路一條!

「我投降!」

他抱著腦袋跪倒在了地上。

總經理這麼一來,誰還有反抗的心思?

本來運送那麼多的錢,正金銀行暫停營業,裡面只有警衛和員工了。

所有的人都學著內田大翔的樣子跪倒在了地上。

錢,被快速的運了出去。

帶著黑寡婦面具的吳靜怡,冷冷的看著內田大翔,冷冷地說道:「交出廖宇亭,否則還有下一次!」

……

石島寬董事長從樓上下來的時候,看到的,只是跪滿了一地的日本人。

「混蛋,混蛋,怎麼回事!」

看著地上的兩具屍體,和還在捂著大腿慘呼的伊達公夫,石島寬憤怒的吼著。

「劫匪,劫匪……」內田大翔驚魂未定:「有劫匪。」

一瞬間,石島寬面色如土。

劫匪?

該死的,怎麼又有劫匪了?

他猛的反應過來:「錢呢?」

「被劫了,一百五十萬啊,全部都被劫了。」

「為什麼不反抗,為什麼不反抗!」

內田大翔哭喪著臉:「和上次搶劫的人一樣,他們戴著相同的面具……唯一不同的是,這次他們的人更多了……而且,似乎還全部都是女人……」

「什麼?」

石島寬完全難以置信:「相同的面具人?全部都是女人?」

「是的,他們還留下了話,交出廖宇亭,否則還有下一次!」

……

魏雲哲點著了一根煙,吸了幾口,然後扔到了一具屍體上。

野川商社的五個人全部死了。

都是被刀幹掉的。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你怎麼幹掉我的人,我就怎麼幹掉你的人!

他拿過了一張紙,在上面歪歪扭扭的寫下了三個字:

「廖宇亭」!

然後,他才不慌不忙地說道:「撤退!」

……

「現在,你應該已經知道我們的工作究竟是怎麼樣的了。」

看了一眼身邊的孔令儀,孟紹原掏出了煙。

大小姐面色慘白。

她完全不敢相信,剛才還是活生生的七個人,現在居然全部變成了屍體。

冷冰冰的屍體。

有人也掏槍反抗,子彈擦傷了許諸的左胳膊。

「如果那個人子彈射向的是我,如果再打得准一些,我就死了。」孟紹原淡淡地說道:「所以,成為我的妻子,隨時隨地都可能會變成寡婦的。」

孔令儀終於相信了。

孟紹原並不是在恫嚇自己。

「我不想牽連你,大小姐。」孟紹原默默的看著這七具屍體:「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我會和他們一樣。這就是我們之間的區別。當然,大小姐,今天必須要謝謝你,如果沒有你,我不可能會這麼順利成功的。但只有這一次,再也沒有下一次了。」

「孟紹原。」孔令儀終於開口說道:「我也要謝謝你,帶我見識了你真正的工作,讓我看到了最血腥的一幕。我們或者不可能在一起,可當你需要幫助的時候,來找我。」

「我會的。」孟紹原平靜的看著孔令儀回答道:

「我保證會牢牢記住你今天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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