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紹原再次走進了那間地窖中。

已經是深夜了。

剛才還是睡眠中的彭碧蘭,聽到一點輕微的動靜,便立刻如一隻夜晚隨時會被驚醒的小貓一般醒來。

「你來了。」

當看清楚了進來的人,彭碧蘭臉上的表情非常複雜。

驚訝,為什麼這麼晚了還來,這不是他會出現的時間啊……放鬆,進來的人是他,進來的人本來就應該是他……

然後,還有開心……他這麼晚了還來,其實,自己內心一直都在盼望著他來……自己一個人,真的非常非常孤獨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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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幾點了?」

「十二點了,晚上。」

「你……你怎麼這麼晚了還來?」

「想你了,來看看你。」

彭碧蘭的心裡一陣悸動。

想你了,來看看你。

這句話此時聽到彭碧蘭的耳朵中,完全是不同的概念了。

他想自己了。

自己在他的心目中還是非常重要的。

彭碧蘭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這個時候的她已經和才被關押到這裡來的時候心態完全改變了。

她已經把孟紹原當成了自己唯一的依靠了。

「你的所有一切都是我給你的。」

孟紹原的這句話無時無刻不在彭碧蘭的腦海中迴蕩。

是的,自己的一切都是他給的。

吃的、穿的、住的。

還有,自己活下去的權利。

孟紹原和過去一樣在她面前坐了下來,他開口的第一句話居然是:「你想廖宇亭嗎?」

廖宇亭?

彭碧蘭怔了一下。

廖宇亭?

自己想他嗎?

啊,才被抓到的時候,自己無時無刻不在想念著他。

可是現在?

為什麼這個名字,和那個人的影響會變得越來越淡薄了?

如果不是孟紹原現在提起這個名字,彭碧蘭發現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想起過這個人了。

她臉上神情的變化,沒有任何的細微能夠瞞過孟紹原。

孟紹原知道可以開始最後的試驗了:「我決定了,我要放你走。」

「你,你要放我走?」彭碧蘭怔怔的問道。

彭碧蘭完全不會想到的是,她這時候正處在命運的轉折口。

如果她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那麼,孟紹原就知道自己的實驗失敗了。

那麼,等待她的,又將會是什麼?

孟紹原淡淡地說道:「是的,放你走,等天亮了我就放你走,你去找廖宇亭吧。」

「放我走……」彭碧蘭喃喃地說道:「你不要我了嗎?」

孟紹原知道自己成功了。

「你不要我了嗎?」

當彭碧蘭這句話情不自禁的脫口而出,就意味著她已經完全的告別了過去的自己。

她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一個之前她根本不會想到的人。

「不是我不要你。」孟紹原平靜地說道:「而是我覺得可以釋放你了。」

「釋放我?為什麼要釋放我?」彭碧蘭的身子微微有些顫抖:「我想殺了你,你為什麼還要放了我呢?我在這裡很好,很好。」

孟紹原站起了身,走到她的面前,居然真的解開了她腳踝上的鎖鏈:「走吧,走吧,我是很認真的和你說的。」

「不!」彭碧蘭竟然一把抱住了孟紹原的小腿,哀求著:「不要趕我走,我不想出去。那些男人看到我就想要占我的便宜,我要想方設法的保護自己不會吃虧,我很累,真的很累,我喜歡這裡,只有你可以保護我。求求你不要趕我走,讓我留在這裡,這裡是全天下最安全最舒服的地方。你讓我做任何事情我發誓都會去做的。」

孟紹原自己都沒有想到,這次的實驗效果居然如此的好:「廖宇亭呢?」

「廖宇亭?我差點忘記這個名字了。」彭碧蘭死死抱著孟紹原的腿,生怕自己一鬆手這個男人就會離自己而去:

「他不配當個男人,他要我用自己的身子來誘惑你,來殺你。這麼多時候了,他也沒有來救我,他不會來救我的,不會的。只有你才能保護我,只有你才能給我一切!」

孟紹原緩緩問道:「可是你留在我的身邊,又能幫我做什麼呢?」

「我什麼都會做,我真的什麼都會做。」

彭碧蘭終於鬆開了孟紹原,然後她把自己身上每一件衣服都脫下,她站在了孟紹原的面前:「我真的什麼都能為你做。」

孟紹原又一次看到了彭碧蘭的身子,每次都讓你那麼的動心,可他依舊冷靜地說道:「我現在需要你做一件事。」

「你說。」

「怎麼才能聯繫到廖宇亭?」

「你把要見面的請求,交給荷蘭銀行的那個印度保安,然後立刻離開,會有人來取的。千萬不要派人監視,或者企圖抓到來取情報的人。廖宇亭做了充分的準備。兩個小時後,你去白蘭度酒吧,從櫃檯上拿走新的情報,那上面有廖宇亭規定的見面地點。半個小時之內,你必須立刻趕到這個地方,否則就見不到他了。」

彭碧蘭說的非常仔細:「你真的不要想通過這兩個地方能夠抓到他,他很狡猾,來取情報的人,和他毫無關係,甚至有可能只是一個孩子。你如果決定跟蹤,到處都是他的人。也許是路邊賣水果的,也許是一個普通的女人,也許會是一個乞丐。」

孟紹原當然不會做這種事。

如果那麼輕易就能夠抓住他,那就不是廖宇亭了。

「他見面的時候會帶多少人?」

「一般總會帶著八個保鏢,對了,他最信任的費耀謙肯定會跟在身邊的,費耀謙看著文弱,可是身上始終綁滿了炸藥,相信我,必要的時候,費耀謙會毫不遲疑的拉響那些炸藥。」

「費耀謙為什麼對廖宇亭那麼忠心?」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知道的全都告訴你了。」

孟紹原沉吟著。

如果彭碧蘭說的都沒有錯誤的話,那麼要抓到廖宇亭暫時不可能。

但他也不想抓廖宇亭。

「好的,我知道了。」孟紹原點了點頭:「門,我開著,你要想走,隨時都可以走。」

孟紹原很清楚,以現在彭碧蘭的這個樣子,就算讓她走,她也不會走的。

她的靈魂,已經留在了這裡。

「你呢?」

「我要走了。」

「不要走,好不好?」

彭碧蘭的聲音里充滿了乞求:「今天,留在這裡好嗎?我很害怕,求求你,你要我做什麼都行。」

「你要我做什麼都行。」

這句話,頻繁的出現在了彭碧蘭的嘴裡。

孟紹原看了看他:「好吧。」

當他說出這兩個字,他發現,彭碧蘭的眼神里寫滿了興奮和欣喜。

然後,她迫不及待的躺到了床上。

過去的那個彭碧蘭,已經徹底的死了。

……

按照彭碧蘭交代出來的,孟紹原送出了情報。

廖宇亭會不會出現?那就不是能夠掌控中的了。

「從白蘭度酒吧里拿到情報,半個小時內必須要趕到指定地點。」孟紹原看了一下周邊的環境:「這半個小時里,要考慮到各式各樣會出現的狀況,他會給彭碧蘭留出充分的時間。十五分鐘,最起碼十五分鐘,所以見面的地點一定是在白蘭度酒吧的附近。」

甘寧情不自禁的也打量起了周圍。

「而且,見面的地點他要考慮到敵人不敢輕易動手,即便動手,他也能夠從容逃脫。這些排除掉後,我想最有可能見面的地方,就是義大利餐館了。」

孟紹原做出了自己的判斷。

「義大利餐館?」甘寧一邊想著一邊說道:「那裡就餐的外國人很多,一旦開槍,肯定會出大事的,而且巡捕會第一時間趕到。義大利軍營也能迅速增援上來。逃跑的話,的確相對來說比較方便。不過,我想我們還是可以嘗試一下抓到或者殺死廖宇亭。」

「不行。」孟紹原微微搖了搖頭:「廖宇亭既然敢見面,一定做了充分準備。不要鬧得一團糟。而且我現在還需要他的幫助。」

說完,吩咐道:「甘寧,帶著人去義大利餐館,附近嚴密監視布控,我不想殺他,可也得防著他殺了我。」

「是,我立刻就去辦。」

甘寧一走,許諸忍不住小心的問道:「孟主任,那個被害的小女孩,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的身份?」

「她唯一特殊的身份,就是鎮江大屠殺的倖存者。她的父母死了,她千辛萬苦活了下來,可是現在也死了。而且是受盡凌辱而死。為什麼要問這些?」

許諸遲疑了一下:「我看到為了這個小女孩,你大動干戈,甚至還要冒險和廖宇亭見面,所以我……」

「所以你認為謝寒雨也許有什麼特殊身份?」孟紹原的聲音裡帶著一些悲哀:「那麼多人死了,我想幫所有人報仇,但我沒有這個能力。我親眼見過謝寒雨,雖然很髒,很瘦小,可卻活生生的站在我的面前。等我再次見到她的時候,她死了。

死得慘不忍睹,一個小孩子啊。這裡是上海,是中國的土地,一個日本人,做下了這樣的事情,如果我熟視無睹,讓兇手堂而皇之的離開上海,我還有什麼臉面待下去?我沒有辦法做到任何一件事,但起碼這件事,是我必須要做到的。」

許諸默默的點了點頭。

他發誓,如果要動武的話,他一定會沖在第一個的。

沈力從白蘭度酒吧走了出來。

「義大利餐廳。」

許諸服了。

這次他是真的服了孟主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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