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王作家一輩子也都無法忘記。

孟紹原一板凳朝著黃包車劈去。

這一凳子用足了力氣,砸的又快又急。

慘呼聲中,韓德平連人帶車仰天而倒。。

黃包車摔倒,趕緊躺在地上抱著頭一動不敢動。

韓德平也真是強悍。

劇痛中,他掙扎著想要爬起。

可隨即,又是一板凳砸到了他的腦袋上。

頃刻間,腦袋便被砸開了一個洞,鮮血直流。

他的保鏢呢?

蘇俊文雙手持槍,一邊一個,對準了兩個保鏢。

此時,保鏢的手正放在槍柄上,卻怎麼也都不敢動彈了。

「老闆,餛飩給我。」

李之峰從呆若木雞的餛飩攤老闆手裡拿過了才下好的餛飩。

站起身,走到兩個保鏢身前,一邊吃一邊說:

「別動啊,私人恩怨,私人恩怨,」

嗯,私人恩怨。

「踏平孟紹原,剝皮盤天虎是吧?」

孟紹原地上的韓德平看了一眼:「他媽的,我就是孟紹原!」

韓德平的身子一抽一抽的。

問題是,這些話他都聽得清清楚楚。

孟紹原又是一板凳砸了下去:「李士群都不敢說這樣的話,誰給你旳勇氣?梁靜茹是你家親戚?」

「不是,老闆。」李之峰來到他身邊好奇問道:「梁靜茹是誰啊?」

「唱歌的。」

孟紹原居然像模像樣的回答了,然後繼續一板凳:「你家少爺教你一個乖。武功再高也怕板凳,長得再帥一凳拍倒!」

李之峰一豎大拇指:「老闆就是老闆,有文化,有文化!」

孟紹原接連七八板凳拍下,韓德平的腦袋幾乎都被砸扁了。

到了這個時候,孟紹原把沾滿了血的板凳往地上一扔,朝那兩個保鏢招了招手:

「過來!」

兩個保鏢完全被嚇壞了!

這不是截殺,這是他媽的行刑啊!

孟紹原!

這個人,就是孟紹原!

「回去告訴李士群,韓德平是我殺的。誰他媽的再敢叫出踏平孟紹原的口號,我那板凳多的是!」

「是,是!」

兩個保鏢渾身直打擺子。

「滾,滾!」

孟紹原揮了揮手:「黃包車夫,你可以起來了,李之峰,給他錢,當他損失。」

「哎,好。」

「還有你,餛飩老闆,別害怕,軍統鋤奸,和你們都不相干,攤子收了,日本憲兵一會來了,別惹麻煩,李之峰,也多給他點錢。」

「好勒。」

孟紹原左右看了看:「我餛飩呢?」

「吃了。」

李之峰一邊掏錢,一邊趕緊把碗里的最後一點餛飩湯喝了,打了一個滿意的飽嗝:

「薪水都給你扣完了,吃碗你的餛飩怎麼了?」

「你他媽的,禽獸啊!」

孟紹原一邊罵罵咧咧的,一邊朝二樓那個戴眼鏡的人揮了揮手。

王作家親眼全程目睹了這一切。

有了。

思路有了啊。

餛飩涼了。

可他根本不想吃了。

把碗一放,衝到書桌前,提起筆來,在稿紙上寫下了新小說的第一行字:

「有詩云,武功再高也怕板凳,長得再帥一凳拍倒話說滬上一位奇人,人稱『板凳俠』,一手板凳神功使得是出神入化」

「孟紹原夜闖麻將館,盤天虎怒殺韓德平!」

短短的時間內,孟紹原一晚上做的兩件事迅速在上海傳開。

傳得是添油加醋,活靈活現。

先是血屠亞爾培路。

接著,又是夜殺韓德平。

76號徹底被打懵了。

沒人敢談這些事。

可每個人卻總不由自主的會想到。

一想到,渾身就是一個哆嗦。

駱德本也不願意彙報,生怕再激怒到李士群。

可不彙報也不成啊。

「韓德平死狀慘不忍睹,腦袋被砸扁了。他的兩個保鏢被放了,孟紹原說誰再敢囂張,他那裡板凳多的是」

說到這裡,駱德本悄悄的把腳邊的一張板凳朝邊上踹遠了一些。

李士群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孟紹原!

真的是自己的噩夢嗎?

自己真的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我已經派人展開調查緝捕了」

「夠了,夠了。」李士群打斷了駱德本的話:「你真的認為,那些人,能夠抓到孟紹原?之前在華爾登錄,那麼多的日本人,都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跑了。

他為所欲為,從來沒把任何人放在眼裡,沒人可以抓住他,沒人。」

駱德本還是第一次聽到李士群說出這樣沮喪的話來。

這是放棄抵抗了嗎?

「加大對總部的防禦。」李士群勉強振作了一下精神:「一定要動作快。」

駱德本一怔:「他還敢進攻咱們總部?」

「他沒有什麼是不敢做的。」李士群面色灰敗:「只有我們想不到的,沒有他做不到的。這件事你親自負責。每個人都要審核,嚴厲審核。

還有,打麻將的那十六個人,韓德平的兩個保鏢,全部給我扣押起來,不許他們再說動搖軍心的話,必要的時候,讓他們消失吧。」

駱德本大驚失色。

這難道也是要滅口嗎?

封嘴?

哪有那麼容易?

現在,整個76號都已經知道了啊。

甚至,整個上海都知道了。

你能夠封住多少人的嘴啊?

「快去啊!」

李士群又沒來由的暴怒起來:「你還待在這裡做什麼?」

孟紹原打了一個哈欠:「都去休息吧,忙了一晚上,累死了。」

「老闆,下一步呢?」

「下一步,我還沒想好呢。」

屁!

李之峰撇了下嘴。

就你?

肚子裡的算盤打得劈啪作響,只怕你怎麼殺李士群,早就已經部署好了吧?

孟紹原是真的累了。

外衣一脫,和衣躺在了床上。

他的眼睛閉著,可是腦子裡卻在飛速的運轉著。

該做的都已經做了。

現在的李士群和76號,已經驚恐到了極點。

一個人在極度驚恐的狀態下,心態和判斷很容易出現重大失誤。

還有什麼疏忽的嗎?

殺李士群、救貝克夫婦、帶老太爺一家人離開上海。

當中任何一個環節出現疏漏,滿盤皆輸。

到現在為止,自己都還沒有去看過上海區區長王一心。

只是幫他把文鴻義給救出來了。

想著想著,他逐漸進入到了夢鄉。

他做了一個夢。

夢裡,李士群滿身是血,跪在自己的面前苦苦哀求。

而自己掏出了槍,槍口對準了他的腦袋,自己輕巧扣下了扳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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