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邊正勝怎麼也都不會想到,二十年了,自己竟然還能聽到親切的日語。

他幾乎已經把自己當成了中國人「杜正勝」了。

人的心理往往如此。

一個人在外地飄零多年,無親無故。

而當他忽然聽到鄉音的時候,那份激動和親近,不是外人能夠理解的。

當他聽到對方用日語說話,幾乎是第一時間,在內心便接納了這個陌生人。

甚至這種接納,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我是宮本峰。」

孟柏峰淡淡說道:「我來接你回家了。」

「我來接你回家了!」

就這麼短短的幾個字,讓渡邊正勝一瞬間熱淚盈眶。

孟柏峰沒有學過什麼心理學,他也不懂。

但他有經驗。

他清楚應該如何去打動一個人。

對付渡邊正勝這樣的人,無論如何偽裝,都不如「我來接你回家了」這幾個字好使。

「謝謝。」

渡邊正勝竭力控制著自己激動的情緒,眾目睽睽之下,竟然對著孟柏峰深深鞠了一躬:

「拜託了。」

邊上的人,包括邊奎在內都看呆了。

「孟東山」是誰啊?

怎麼「杜先生」對他都如此尊敬?

尤其是邊奎。

邊奎當然知道「杜正勝」是日本人,真名叫渡邊正勝。

他對「孟東山」如此尊敬,難道這人還是渡邊正勝的上司?

「擺酒,擺酒!」

回過神來,邊奎趕緊大聲招呼起來。

既然是日本人的大官來了,那是無論如何都要招待好的。

按照孟柏峰的說法,他此次前來,是來聯絡所有潛伏特工。

他受日本陸軍情報機構負責人筱野將軍指揮。

渡邊正勝離開日本機構太久了,哪裡還會認識什麼筱野大佐?

孟柏峰又先發制人,拿出了一個本子,交給了渡邊正勝:

「這是新旳聯絡方式和暗號,舊的,全部作廢。」

「明白,閣下。」

渡邊正勝恭恭敬敬地說道。

他潛伏之前,只是一個少尉。

而「宮本峰」,是大佐。

級別不知道高了他多少級。

孟柏峰心裡冷笑了聲。

一個人在幾乎與世隔絕的環境里潛伏了二十多年,他完全的脫節了。

整天和土匪打交道,尤其是在馬鞍鎮這裡,他們就是土皇帝,就可以無法無天。

不用擔心會暴露身份,不用擔心會被捕。

長此以往,這樣人的警惕心越來越低,特工技能也正在逐漸的被忘記。

渡邊正勝,不足為慮。

他們全程都用日語在交流,一邊的邊奎根本不知道他們在那說些什麼。

又不敢插嘴,只能陪笑干坐著。

「閣下,我們正在策劃一次大的行動。」

渡邊正勝換成了漢語:「我和邊奎邊桑,如果這次行動能夠成功,能夠在支那大後方引起極度恐慌,直接支援帝國正面戰場。

而這,也是我潛伏那麼久,策劃的最大的一次行動。」

「哦,是嗎?」孟柏峰一下來了興趣。

渡邊正勝立刻說道:「在樂山,只駐紮有支那軍的一個營,我們決定奪取樂山!」

孟柏峰心中一驚。

「樂山距離重慶,三百餘公里,一旦被我們奪取,對於支那人的整個大後方,將會產生極大震動。」

渡邊正勝繼續說道:「這次,如果能由個閣下親自指揮,那我們的勝算就更大了。」

孟柏峰不動聲色:「具體計劃呢?」

「邊桑,請你告訴宮本閣下吧。」

「好,好。」

邊奎終於有開口說話的機會了:「我們的計劃是這樣的,我們已經聯絡好了大面山、棉花山、女兒山等多處兄弟,他們都願意協助我們。

我們許諾,一旦奪取樂山,城裡隨便他們劫掠,我們不要一塊大洋、一個女人」

孟柏峰心裡冷笑一聲。

渡邊正勝雖然已經落伍,但他對於人性貪婪的掌握還是很到位的。

和這些土匪,沒有什麼道理可講,只有用利益把他們捆綁在一起。

打下樂山,隨便燒殺劫掠,這才把他們系在一起,讓他們賣命的最好辦法。

而邊奎,已經對渡邊正勝言聽計從,什麼好處也都不要了嗎?

邊奎興致勃勃說道:「我們已經提前派了幾十個人混進了樂山,一到時候,裡應外合,一舉奪取樂山。」

渡邊正勝接口說道:「閣下,駐紮在樂山的,是支那軍的地方部隊,戰鬥力和保安隊差不多,打起來的時候,我們的人只要在外面放火鼓譟吶喊,他們一定不敢出來。

而在樂山,支那軍能夠迅速接應的有組織的部隊,最快的也要一天時間。所以在時間上,我們是完全充裕的。

我們的最終目的,當然不是徹底占領樂山,只要在樂山能夠升起帝國國旗,就是巨大勝利!」

嗯,那絕對會在大後方造成恐慌的。

樂山毫無防備,渡邊正勝的計劃有很大的成功可能。

孟柏峰忽然說道:「邊桑,如果能夠成功,你的功勞很大,帝國一定會獎賞你的。」

渡邊正勝笑著說道:「我已經告訴邊桑了,等到帝國徹底征服支那,他就是樂山縣縣長!」

「請多指教。」

邊奎站起身,學著日本人的樣子對著孟柏峰鞠了一躬。

老四可以啊。

本來只是過來剷除一個潛伏日特的,卻居然弄到了這麼一個情報。

「任何為帝國效力的人,我們都不會忘記。」孟柏峰平靜地說道:「準備什麼時候動手?」

「三天後。」

渡邊正勝毫不遲疑地說道:「各個山頭的人,正在向樂山附近集結。閣下,本來我們也該出發了,但聽到閣下來了,我們還是決定先回來一趟。

按照我們約定的,到了規定時間,我們將從四個地方對樂山同時發起攻擊。」

「我明白了,渡邊軍、邊桑。」

孟柏峰還沒有來得及繼續說什麼,木阿山走了進來:

「報告,有一輛卡車開進了鎮子裡。」

「卡車?」

邊奎一怔:「怎麼會有卡車進這?」

「是我的卡車。」

孟柏峰慢吞吞地說道:「渡邊君長期堅持在敵人心臟部位,辛苦了。邊桑呢,忠心耿耿為帝國做事,一樣辛苦了。

所以,我這次來,給你們帶來了一些慰問品。」

渡邊正勝和邊奎一起站了起來說道:「宮本閣下,您費心了。」

「好了,諸位,我們一起出去接受物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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