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煜雲聽見華暢剛才那番話,不著痕跡皺了下眉。

他聽出華暢那番話里不光有炎顏,還牽扯上了他自己,便把洪玉修喚來詢問緣故。

洪玉修就把頭一日大比,段興昌誤以為炎顏跟大爺好了,當眾為難炎顏的那些話原封不動給沈煜雲說了。

不過洪玉修說的時候留個心眼兒,最後炎顏過來跟華暢碰杯,當眾澄清她跟沈煜雲沒關係的那些話,他可沒說。

要把那話傳給他家大哥,憑他家這位爺的脾氣,估計就算是再喜歡的姑娘,打死也不會開口了,這倆人就徹底黃了。

沈煜雲聽完洪玉修的話沒吭聲。

洪玉修使勁察言觀色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只得悄悄坐回去了。

這會兒段興昌正跟華暢吹鬍子瞪眼呢。

「爺來吃酒席,想吃哪桌就吃哪桌,來客都能投牌子,爺想投給誰就投給誰,爺就不投給畢家班,爺還就來他家吃酒,怎麼著?他們還敢不給爺酒吃?」

段興昌話音剛落,旁邊桌前立著個畢家班的小徒弟就往他這邊看過來。這小徒弟就是差點被馮二管事打一百杖的鄧二豆。

鄧二豆跟幾個小學徒是專門被炎顏指派到宴席前頭來,就為方便照應眾賓客的風爐添換炭火,另外順帶監督眾賓客投木牌的。

聽見段興昌的話,鄧二豆笑嘻嘻走過來:「這位爺,可不是您說的這規矩。」

「這酒是咱們唐棠姑娘的拿手絕活,釀製一批這上等好酒可要費不少工夫。所以,這酒端上來的時候,我們畢家班就說的明白,這酒是跟著小風爐配套上來的,為的是答謝支持畢家班的客人們。」

「如果您支持的是灝元樓,那抱歉,這酒和風爐您都沒份兒,所以,您要是打算把木牌投給灝元樓那邊,那還是請您那邊坐,咱們這就把風爐和酒壺收走了……」

段興昌一聽就不幹了。

他的脾氣本來就是幾個商隊首領里最暴躁的,更不能激,一激就炸毛。

此刻聽畢家班要收回酒壺和風爐,立馬就不幹了,抽出腰間的鞭子就要打人。

先前沈煜雲一直沒說話,此刻見段興昌竟當眾逞性鬧事,沉聲提醒:「五爺,這可不是你的商隊,這是東家的宴席。」

段興昌被沈煜雲拿話一點,總算找回點理智,眼角餘光看見豪邁那邊正有幾個賓客圍著敬酒,沒留意這邊的事兒。

他冷哼了一聲,把鞭子又纏回腰裡。

一把抓起自己的木牌狠狠往鄧二豆懷裡一甩,段興昌一副居高臨下的表情:「這木牌爺就賞給你家了,讓你家那個小廚娘趕緊把酒送幾罈子過來!」

鄧二豆也是個機靈會來事的孩子,木牌拿到了手就對段興昌連聲道謝,轉身趕緊讓身邊的小學徒飛跑去後廚,把這邊發生的事兒全跟炎顏說了。

不過片刻,去報信的小徒弟懷裡果然抱著幾瓶酒折回來。

段興昌見酒送來了,笑道:「嗯,這小廚娘還算識得抬舉,五爺……」

他話還沒說完呢,就看見那個直奔這邊來的小徒弟,徑直從他身邊一陣風似得跑過去,居然奔著沈煜雲和華暢那桌去了。

小徒弟來到沈煜雲和華暢跟前,把懷裡的幾個酒瓶子一股腦全放在倆人面前,笑嘻嘻道:「我們唐棠姑娘說了,先前那兩場大比感謝二位爺的支持,也感謝您們替我們畢家班說了公道話,這幾壺酒,是我家姑娘特地答謝您二位的,二位慢用!」

華暢拿起一壺,扒開塞子聞了聞,對小徒弟笑道:「行,就沖唐棠姑娘人美會來事兒,今兒三爺這牌子還給你家了!酒確實不錯,回去替三爺謝謝唐姑娘!」

說完順手就把木牌給了小徒弟,另外還賞了小徒弟一角金子。

小徒弟收了打賞歡喜地連聲道謝,正打算走,沈煜雲也把木牌遞了過去:「木牌給你家,是因畢大廚燒菜手藝確實不錯。」

小徒弟再三道謝,收下了沈煜雲的木牌。

旁邊的洪玉修趕緊跑過來往小徒弟手裡塞銀錠子,邊塞還邊笑嘻嘻地囑咐:「這銀子小兄弟收著,回去在你唐棠姑娘跟前也幫著誇誇我家大爺啊!」

沈煜雲皺眉看向洪玉修:「你這是幹什麼?」

洪玉修:「……剛才三爺打賞了,屬下也隨個份子。」

沈煜雲皺眉覷著洪玉修。

洪玉修不敢接沈煜雲的眼神,轉身跟商隊的兄弟們喝酒去了。

洪玉修嘴上沒吱聲,心裡就有點鬱悶了。

大哥走商厲害,在姑娘跟前可太不會來事了,居然還問他幹什麼,他還能幹什麼,操這麼多心,他這還不是想替自家老大趕緊把媳婦追到手啊?

萬一讓華三爺搶走了咋辦?酒都沒得喝了。

就大哥這顆千年不開竅的情竇,啥時候才能把唐棠姑娘搞到手啊!

畢家班的小徒弟收了兩人的木牌,還收了一大筆賞銀,美滋滋地正打算回去跟炎顏報喜,突然就被人拎住領子提溜了過去。

「剛才爺的牌子也給了你家,爺的酒呢?」段興昌手裡拎著小徒弟,眼珠子都瞪圓了。

他先給的牌子,居然沒給他上酒,臭婆娘找死!

小徒弟被拎地喘不過氣,直撲騰手腳,段興昌手一松,把人重重仍在地上。

小徒弟疼地呲牙咧嘴,趕緊從懷裡取出一個木牌,恭恭敬敬放在段興昌的面前:「這是您的牌子,我家姑娘沒收。」

段興昌一看見牌子,又要發飆,小徒弟趕緊解釋:「唐棠姑娘說了,您這牌子您樂意給誰就給誰,我家不缺您這一塊,您要實在不樂意給我們畢家班,您就自己留著吧。」

小徒弟說完一溜煙兒跑沒影兒了。

段興昌氣地抄起木牌一掰兩半:「好個臭娘們兒,給老子等著!」

他這邊鬧出動靜,賓客們紛紛看過來,就有人竊竊私語:「五爺最不好惹,看來畢家班攤上事兒了。」

豪邁穩穩噹噹坐在椅子上,抓了一小撮炒黃豆放嘴裡嚼的嘎嘣響,笑眯眯贊道:「這黃豆挺香,就著酒吃正合適,懷安吶,你嘗嘗!」

大管家趕緊抓了把豆子放進嘴裡,還沒顧上嚼呢就跟著連聲夸:「嗯,東家說的沒錯,這黃豆,好吃,畢家班連黃豆都炒得這麼好吃,這手藝絕了!」

然後大管家嚼了兩口……嗯,別說,這黃豆還真好吃!

豪邁一開口,所有賓客都紛紛響應,全都開始爭食畢家班的炒黃豆,一時溢美之詞不絕於耳,一碟炒黃豆,愣是被誇出了頂級大菜的詞。

這就是權勢的力量!

剛才段興昌鬧騰出來的不愉快,被豪邁輕飄飄一句話就壓了下去。

段興昌再不高興,也看出東家這是故意壓制他的氣焰,不願他跟畢家班鬧事兒。

段興昌心頭窩火,但當著大東家的面,他也只能忍著。

此時外頭的雪下地更大了,風也刮地更猛,彩棚被風吹地嗚嗚作響。

灝元樓的菜沒人吃,他們也得了空閒,都圍在臨時搭起的灶火旁邊烤火,然後就看見傳菜的小子們端上來一盤一盤的——銅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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