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完,從身側神樹上摘下一片青碧色的葉片,二指輕輕一彈。

青碧色的葉片從原本虛如幻象的天空飄飛下來,向著炎顏眾人徐徐飛去。

眾人都詫異地看著那片單薄的葉片,在暗夜裡,如一顆碧色的星子,靜靜綻放幽遠柔和的青光。

葉片飄忽飛過每個人的身邊,沈煜雲和鄧文明這些凡人見之只覺心頭有溫暖祥和涌動,都忍不住伸手去接。

可是那葉片卻像有靈智一般,靈巧地繞過每個人的手指,徐徐飄向眾人身後。

所有人都下意識隨著葉片飄飛的方向轉過身,然後他們就看見了身後飄忽的女鬼們。

釋放著青光的葉片飄飛到女鬼們的上空時慢慢地停了下來,懸在那裡不動了。

滄華望著眾女鬼,緩緩道:「爾等怨念已除,可歸陰司入籍。閻君此刻尚不知爾等在此擱淺,不得及時遣鬼差前來引路。為免耽擱爾等回歸期限,這片三桑葉便是為引眾魂回黃泉。」

眾女鬼自然聽懂了滄華這番話,她們雖是卑微冤魂,卻依然能感受到滄華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浩渺神力。

只是她們沒想到,她們這些即便在鬼魂里,都會被那些壽終正寢的鬼看不起的怨魂,竟然能由神明的神力指引回歸黃泉。

儘管女鬼們尚不清楚面前這位神祗具體是鎮守哪一方的大神,卻盡皆對滄華充滿感激,紛紛跪地齊聲叩拜謝恩。

三桑神葉在眾鬼魂頭頂盤旋一圈,便徐徐往西方冥河河畔漂去。

便有女鬼跟在其後,緩緩踏上前往陰司鬼蜮之路。

有的女鬼卻站著沒動。

突然有個女鬼飄到另一個女鬼身邊,溫柔道:「我死時已久,魂力太淺,已無法熬到輪迴台,我願意把我的魂力送給妹妹,助力妹妹早日投生!」

她一語言罷,就要往另一個女鬼身體里撞。

其他女鬼見狀,立刻有紛紛效仿的。

這些女鬼們終日於陰穀穀底相處,竟也生出真實情誼,許多女鬼竟願放棄轉生機會,助交好的姐妹順利投胎。

炎顏和鄧文明這些凡人,竟被這些女鬼之間的真摯友誼所感動,默默地擦眼淚。

場面溫情脈脈,情誼真摯感人。

只有滄華倚在樹枝上以手支頜,長眉微蹙:「你們這是幹什麼?」

眾女鬼被神祗問話,頓時戰戰兢兢不敢貿然應答。

炎顏本正與穆娟兒道別,此刻見眾女鬼惴惴而立都不敢開口,便悄悄詢問穆娟兒緣故。

穆娟兒便把她昏厥後,眾女鬼融合魂體欲救豪蕊生的事說與了炎顏。

炎顏聽聞,便代眾鬼向滄華解釋道:「她們是想把自己單薄的魂力送給同伴,畢竟進入陰司鬼域需要以魂力為籌碼通過層層關卡,她們這麼做,也是希望能夠幫助更多的同伴得到重生的機會,總好過大家都無法轉世強,這是捨己為人的好事!」

滄華挑眉,目中竟生出幾分不悅:「怎麼?融了我東方星辰氣息的魂魄竟都無法登上輪迴台?陰司鬼域裡那幫執事鬼差如今竟已盤剝得如此厲害了?」

聽見滄華這麼說,炎顏和所有女鬼都愣了。

她們不都是怨魂麼?啥時候融過星辰力量了?

所有女鬼中穆娟兒反應最快,她突然想起搭救豪蕊生的時候,豪蕊生曾把自己的魂力度給過她,當時恰是所有女鬼融合的大魂體。

她現在已知豪邁是東方星宿之一,那身為他女兒的豪蕊生也很有可能擁有星辰力量吧。

穆娟兒趕緊把這件事說出來。

豪邁頓時瞭然,為眾女鬼解釋道:「如此,神君所言就能解釋得通了。蕊生身上的確有我的星辰之力,她把魂力度給你們,你們的魂體中自然也就有了我東方星宿的氣息。」

豪邁說完,欣然微笑:「蕊生若知她的魂力能助你們所有人全部轉世,必然十分欣慰。」

眾女鬼聽聞既意外又驚喜,想起豪蕊生,不少女鬼又不禁默默流淚。

炎顏的紅眼圈還沒退去,此刻又被豪邁這番話給勾起來,努力深呼吸仰頭看天。

她天生不是多愁善感的女孩兒心性,此刻又當著這麼多人,只能強自壓抑情緒不崩。

穆娟兒看她這樣心疼極了,趕緊轉移話題:「我要趕緊去投胎了,來不及見畢承最後一面,你替我……」

穆娟兒的話還沒說完,就聽旁邊的山坡下有人舉著火把蹣跚爬上來。

那人邊爬還邊嘟囔:「應該是這個方向不會錯了,這啥破地方啊,樹好好地突然瘋了似得長。好好的山路轉眼就不見了,就沒聽說過路還有滿山亂竄的,真是傻邪乎事兒都有啊……」

這聲音眾人一下就聽出來了,齊齊往火把方向看去。

爬上來的人正是畢承。

畢承一路嘟嘟囔囔舉著火把走上來,等他看見眾人的時候,頓時呆在了當地。

炎顏等人看見畢承也全愣了。

然後畢承和炎顏眾人都不約而同地相互打量。

主要是畢大廚這身乾乾淨淨的行頭,跟此刻炎顏和沈煜雲他們相比,實在太扎眼了。

且不說鄧文明,炎顏和沈煜雲平時都是多講究的人啊,這會兒一個個灰頭土臉,頭髮凌亂。

尤其炎顏剛廝殺完,除了滿身的塵土還有斑斑血漬。

鄧文明和沈煜雲也被地動山搖弄地衣衫襤褸,狼狽不堪。

再看畢承,衣裳整潔乾淨,一點塵土都沒有,看上去就像來山里散步遛彎的。

跟畢承相比,炎顏幾人就是活生生逃難來的難民。

炎顏忍不住打趣畢承:「哎呦,你這是特地回去換了身衣裳埋汰我們呢?」

畢承見他幾人這樣,知道他們一定是經歷了跟妖道的血戰才會如此狼狽,反而覺得自己這般乾淨清爽著實丟人。

畢承原本是個愛乾淨的人,可是此時此刻他平生頭回覺得,有的時候太乾淨了反而是種恥辱。

可是他沒辦法啊,他也想自己看上去是跟大家同甘共苦過的,他真沒回去換衣裳,他也不想這麼乾淨啊,這完全不是他的本意啊。

畢承突然想起什麼,大叫一聲:「我給你們看樣東西,這事可不能怪我啊,不是我故意拾掇這麼乾淨埋汰你們的,要怪就怪這個東西!」

說話間,他把手伸進懷裡掏了一陣。

就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畢承從懷裡抓出一根毛茸茸的鳥毛。

羽毛?!

眾人看畢承的眼神更怪異了。

鄧文明實在忍無可忍:「畢大廚,你要不要換個看上去靠譜點的玩意?」

把責任推到一根毛上,當我們傻子麼?你手裡那火把都比這毛更有說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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