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封子話音剛落,外頭又是橫空一道雪亮的閃電,照亮了大半個暗黑的天幕,悶雷滾滾中,突然從外面匆匆忙忙跑進來一個人。

剛才那一陣驚雷,和著寧封子詭異的笑問,炎顏竟有一瞬的心驚。

此刻聽見腳步聲,她趕緊整理心緒,伸手端起自己的茶盞。

她以為是小柳他們回來了,或者來送水的夥計,並沒在意進來的人是誰。

只是端起茶盞才送到嘴邊,就聽沈煜雲問了句:「這位公子也是行路躲雨的?進來坐吧。」

炎顏詫異。

這麼大的雨居然還有人在外頭行走?

她好奇抬起頭,才發現門口站著的是個渾身濕透,形容狼狽的書生。

沈煜雲跟書生說話的時候,書生正用手擰長衫的水漬,腳下的布鞋已經泥污不堪,他站著的地方很快就凝了一汪水。

這書生顯然是被雨淋慘了。

破廟是公共的棲身地,路過之人皆可來此借宿,會遇見生人也是正常。

畢承心善,見對方的衣裳里外全都濕透了,忍不住招呼:「這位小哥過來烤烤火吧,順帶把你的衣裳也脫下來烤烤,穿著濕衣裳當心受風寒。」

書生袍角的水漬擰的差不多了,抬起頭對畢承點頭笑道:「多謝仁兄好意,晚生這一身的水,怕攪擾了諸位品茶的好興致。」

書生抬起頭說話,炎顏才看清他的長相……

眉橫遠岫之煙、眼媚湘江之水……

這人乍一看是十足的書生氣質。可是細看就會發現他通身的斯文中,還透著幾分雅韻,雅韻中又摻了幾分不羈,湊在一起,是十成十的秋水風情。

尤其那雙眼,也不知是不是淋了雨的緣故,就像剛浸過水的琉璃,清澈的一星兒塵垢都沒有。

跟畢承說話的時候,那雙眼睛就彎起來,帶著一點笑意,溫柔得像剪了三月春水的時光。

這是炎顏在這個世界,頭一回看見相貌可與滄華相當的男人。

滄華是靜如春冰。

這人是寧潔如玉。

就在炎顏詫異男子秀出班行的外貌的時候,腦中突然響起滄華的傳音:「帶他進來。」

就在滄華說話的同時,男子的目光也恰向炎顏投過來,然後對著她溫柔一笑。

這一笑,春水照梨花……

炎顏懵了!

她腦子裡第一個反應便是:滄華看上人家美色了!

她從來都沒想過,滄華他那樣的大神居然會動情。

更沒想過那樣的大神,他居然是個斷袖!

就在炎顏胡思亂想的時候,沈煜雲已經吩咐夥計在火堆旁添了個木札。

書生拱手道謝,在火堆前坐下。

他也不避諱炎顏是女子,逕自褪下外面已經濕透的長衫,搭在旁邊的木架上。

因為今夜濕冷,炎顏特地吩咐廚班熬了許多薑湯,此刻桌上就擺著一盆現成的。

畢承從湯盆里盛了一碗端給書生。

書生雙手接下湯碗,再三到了謝,隨即一口氣喝了個精光。

喝完薑湯,書生用袖子把嘴一抹,對畢承笑道:「仁兄可有剩下的飯菜,我剛才被大雨攆的急,行李箱籠全都掉進了河裡,隨身帶的乾糧也被沖走了,但現在還腹中空落。」

畢承趕緊點頭:「有的,有的,你等著,我去給你端來!」說完,拿著傘就跑了出去。

等飯菜的功夫,書生繼續抓緊時間烤自己的濕衣裳。

炎顏感應不出書生身上有靈力波動,這顯然就是個普通人。

因為滄華的緣故,炎顏忍不住仔細打量這書生。

平心而論,沈煜雲和華暢長相也不錯,只是與這書生氣質不同,這書生身上明顯比那二位多了柔媚之態。

滄華原來喜歡這種口味的……他一準是個攻!

這男人的氣質,還有這小身板兒,妥妥的可可愛愛小受一隻。

沈煜雲笑問:「敢問這位先生如何稱呼?」

男子笑容溫潤:「鄙人姓白,名淼?。因我十幾歲起便在村上的私塾教書,直至現在始終以教書為業,故旁人喚我名字的極少,都稱呼我白夫子,或者白先生。」

男子怕人不知他的名字,還用手指在地上寫出來。

炎顏看他寫的那三個字,忍不住悄悄呡了呡唇。

白淼??

這名起的倒是不怕水。

炎顏腦補的時候,畢承已經提來了食盒。

白淼?接過碗筷,先嘗了一口。

眾人原本以為他這個狀態得狼吞虎咽,卻沒想到這位白先生吃相頗為斯文,一口一口不急不緩地。

炎顏坐得近,還看清了他在吃第一口的時候,下意識皺了一下那兩道漂亮的眉。

這表情……妥妥的嫌棄?!

這廝白吃人傢伙食居然還嫌棄上了!

炎顏對這位白先生的印象立馬直線往下掉。

沈煜雲和畢承只跟白淼?簡單寒暄之後,見他吃飯便也不再打擾,仍舊繼續剛才的話茬。

這會兒外頭電閃雷鳴倒是駐了,雨卻下得更大了。

華暢的房間就在隔壁,他被雨吵得睡不著,也過來喝茶聊天。

畢承剛才一直在認真聽沈煜雲跟寧封子說話,這會兒忍不住問:「寧先生剛才說擔心焚木嶺,我也聽商隊的人說那地方特別危險,到底有啥危險的呀?」

寧封子嘿笑:「焚木嶺這地方可有點邪,晚上有怪物唱歌。」

畢承擰眉不解:「唱歌就唱歌唄,這有啥害怕的。」

商隊里有好幾個個夥計還會唱歌呢,吃完晚飯大伙兒圍著火堆經常叫他們唱歌,畢承還覺得人家唱得挺好聽的。他就是不會,要是會,他也唱。

沈煜雲給他解釋:「說是這麼說,嶺上的聲音其實不是唱歌,沒人知道那聲音是從什麼地方傳出來的,但那聲音對人有迷幻作用,會使人產生幻覺。」

畢承仍不解:「幻覺會死人麼?」

沈煜雲搖頭:「幻覺不會死人,但是人會跟著歌聲在毫無知覺的狀態下進入山嶺,夜裡的嶺間很危險,會有各種妖獸出沒,人一旦進去,又是無知無覺的狀態下,通常就一去不歸了。」

華暢問:「為何這過嶺的解藥偏偏廖家有?別人家就完全搞不出來,我懷疑這幻聽是廖家故意搞出來,為的就是坑過路人的錢財。」

註:淼(miao讀三聲)?(man讀四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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