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康苑,清晨

炎顏剛跨出門檻,一男人傾長的身子迎面就朝她撲過來。

炎顏看都沒看,抬腿就是一腳狠狠踢向對方胸口。

「真晦氣,大清早出門就碰上個死變態!」炎顏厭惡地嘟囔一句,直接一腳就把人踹進了門邊的泥坑。

昨晚下過雨,門邊剛巧積了不少泥水,那人被炎顏一腳踹過去,直接就面朝下栽倒進了泥坑裡。

炎顏撣了撣身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塵,目光投向被自己踢進泥坑的男人,然後她就僵在了原地……

看這男人背影……越看越像廖靖軒!

炎顏盯了泥坑裡的人幾秒,回頭吩咐門口的洒掃院子的夥計:「趕緊喊大爺來!」

等沈煜雲風急火燎的出來,看見泥坑裡頭臉朝下的廖靖軒,氣地頓時三屍暴跳,回頭瞪向炎顏:「別跟我解釋,這回你肯定是故意的!換成任何人我都信,但,廖靖軒絕對不可能主動招惹你!」

炎顏:「……」

她要說對方主動朝她撲過來的,沈煜雲肯定得說她誣陷吧?

所以她在沈煜雲的心裡的形象算是實錘的惹事精了,連翻盤的機會都沒有。

不解釋就不解釋吧,炎顏懶得跟一酒鬼計較,她剛才踹完人就看出來,這位大少爺昨晚喝多了,人事未省呢還。

看見沈煜雲把人從泥坑裡撈出來沒啥大事,炎顏就打算走人,白皙的手腕突然被一隻黏膩膩的泥手抓住。

「你別走!你打了我還想走?不行,咱們得把道理講清楚,我做錯了什麼你就打我,還打得那麼狠……嗚嗚嗚嗚……」廖靖軒還哭上了。

炎顏:「……」

沈煜雲眉心又沉了沉:「他喝多了你沒看出來?你還出手那麼重,你明明知道靖軒他不是故意的!」

炎顏也不樂意了,反駁道:「我沒打他,是他先撲上來的,我還以為是歹人呢,我還手有什麼錯?我那叫真當防衛!」

廖靖軒:「你打了,你打了我你還不承認,你打我打得那麼狠,我臉現在還疼呢!」

沈煜雲和炎顏同時往廖靖軒臉上看去,果然看見一個清晰的巴掌印。

沈煜雲瞪向炎顏:「你還不承認,你看看都給他打成什麼樣了?」

炎顏:「……」

她頭回體會到啥叫胡攪蠻纏和百口難辯。

廖靖軒抓地更緊了:「我不讓你走,我沒犯錯,你還打我,你必須給我個解釋!」

炎顏胸口的火蹭蹭蹭往上冒,真想把這小子狠狠揍一頓,反正鍋也背了!

沈煜雲臉色陰得嚇人,沉聲丟下句:「你進來!」就不再搭理她,扶著人往裡走。

炎顏朝天翻了個白眼,她這會兒胳膊被廖靖軒抓地死緊,只得跟這倆人一起去了沈煜雲的院子。

替廖靖軒洗凈頭臉又換了衣裳,沈煜雲親手喂他服下醒酒湯,廖靖軒終於漸漸清醒過來。

揉著又疼又脹的頭,廖靖軒抬頭就看見炎顏抱臂靠在床邊的欄杆上,看著他面色不善。

廖靖軒不解:「炎姑娘為何這樣看我,莫非我哪裡得罪了姑娘?」

炎顏:「我是在考慮,要不要再給你另外半張臉也摑個手掌印,對稱好看。」

廖靖軒緊蹙英眉,抬手撫上自己的臉:「姑娘何時摑……嘶——」

手觸碰到臉頰上的掌印,一陣熱辣辣的疼,昨晚的事瞬間湧上心頭,廖靖軒白皙的俊臉瞬間漲紅。

「昨晚上我與家父起了些爭執……」

沈煜雲一聽就明白了,這巴掌是廖家二爺扇的,他冤枉炎顏了。

他迴轉身,正對上炎顏的目光。

炎顏立刻賞他一記白眼。

沈煜雲有些過意不去,但此刻當著廖靖軒,他又拉不下臉給炎顏賠不是,只得轉移話題問:「二爺一向對你十分看重,你又懂事能幹,究竟是為何?」

沈煜雲話音剛落,廖靖軒還未開口,門外「咚咚咚」一串腳步聲,小鈴鐺跑了進來。

小鈴鐺一眼看見炎顏在這邊屋裡,著急叫道:「炎姐姐,梅宗遠不見了!我這兩日天天去找他,他弟弟說他好幾天沒回家了,你說他會不會被他娘親給打死了啊?」

炎顏還沒說話,廖靖軒先開口問小鈴鐺:「你說的可是安善坊梅家長子梅宗遠?」

小鈴鐺不認得廖靖軒,只眨巴著黑黢黢的眼睛看著他不吭聲。

炎顏點頭:「正是,廖少主也認得那孩子?」

廖靖軒輕嘆了一聲:「我昨晚跟家父起爭執,為得正是此事。」

沈煜雲和炎顏聽得皆有些詫異。

沈煜雲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廖靖軒:「師父還記得您剛來那日,我說有事與您商議。」

沈煜雲頷首:「當時你是提了一句。」

廖靖軒:「這幾日忙秋獵的事,一時不得脫身,就擱淺了。我想與師父商議的事正是與我家秋日祭有關,也與這個叫梅宗遠的孩子有關。」

廖靖軒說至此,默了片刻,神態間猶豫,掙扎,彷徨……諸多情緒糾結糅雜,最終他深呼一口,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慢慢地說:「梅宗遠他……是我家去年秋日祭的祭品。」

此言一出,炎顏和沈煜雲徹底震驚了。

房中一時靜極。

主要是炎顏跟沈煜雲都沒從這個爆炸性的消息里回過神來。

幾人沉默了幾分鐘,沈煜雲先開口問道:「你家每年的祭祀用的不是釋厄蜂麼?怎麼會用稚童做祭品?」

這聽上去太不可思議,也實在太殘忍了!

廖靖軒搖頭,重重一嘆:「那是外人看見的,招引來釋厄蜂其實已經是祭祀儀式的後半段,已經接近尾聲,前半段祭祀儀式,是在我家宗祠里進行,並不對外人公開,那裡才是儀式的關鍵。」

說至此處,廖靖軒臉色有些慘白。

炎顏看出廖靖軒講述對這段回憶的時候很痛苦,便到了杯茶遞給他。

「謝謝」廖靖軒接過茶,一口飲下,緩了口氣才繼續道:「從前我尚未成年,不得進入宗祠,往年的祭祀我跟被邀請來的眾賓客一樣,只看到過招引釋厄蜂的後半段祭祀,去年我是第一次進入宗祠,才親眼目睹了祭祀的全部過程。」

他深深呼吸一口氣,痛苦地閉上眼:「我以前竟從不知道,我家族的祭祀竟是如此殘忍血腥,他們,竟然用活人做祭品,供養那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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