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算牙齒抖地咯咯作響,幾乎說不出話來,可是何幾的嘴裡仍舊絮絮不停地念那兩句話:「哪兒都不能去……咯咯咯……欠你兩個問題……咯咯咯……哪兒都不能去……咯咯咯咯」

在穿過何幾身體的瞬間,兩團幽光又猛地合在一起,停在正對著何幾雙眼的位置,劇烈晃了好幾下,最後負氣一般迅速飛入霧中。

隨著兩團幽光的離開,纏繞在何幾周身的霧氣也開始變淡,很快迅速收縮進了密林里。

「噗!」

何幾手中的火把自己燃起,剛才縮成綠豆大小的眼瞳慢慢恢復成原來渾圓漆黑的模樣。

只是他的嘴裡,仍在絮絮不絕地重複著那兩句話。

其實。

在進入夜霧荒野不久,炎顏就發現博承賢不見了。

只是她並沒表現出來,只將目光投注於林間,專注尋人。

因為不光博承賢不見了,就連槓精和邢玉堂那些屬下也全都不見了。

何幾沒跟進來,炎顏和邢玉堂的前頭就沒有了引路的火把。

但其實對於他們這些人而言,有沒有火把並沒多大作用。

尤其進入這樣濃稠的迷霧裡,就算徹底釋放出神識也無法探查到周圍的環境,火把更成了擺設。

邢玉堂一直緊緊跟在炎顏身側。

大概是進來之後精神力太集中,他是察覺到跟在身後的腳步聲有異才發現人全都不見了的。

邢玉堂快步追上仍在繼續往向前走的炎顏,語氣有些急促:「他們都不見了。」

炎顏並沒看他,腳步不停繼續往前走:「嗯,我知道。」

見她平靜無瀾的表情,邢玉堂有點意外,忍不住補充了句:「你徒弟也不見了。」

「他不會有事。」炎顏說得很平靜,語氣特別篤定。

隨後她轉回身,目光平靜看向邢玉堂:「如果你從現在開始在意那些失蹤在霧中的人,你很快也會從我面前消失。」

邢玉堂一怔。

炎顏認真看了他一眼:「不論遇到什麼事,牢牢記住你進來的目的,才不會迷失在這霧氣里。」

邢玉堂驚詫的表情頃刻變得肅然。

他目光炯亮,顯然已經領悟了炎顏話里的深意。

快步走到她的身邊,邢玉堂輕輕點頭:「知道了,繼續找人吧。」

炎顏轉身,低頭看了眼腳便安靜等待的噸巴,輕輕點了下頭。

噸巴豎起毛茸茸的大尾巴,繼續向前走去。

兩人又走出一段,噸巴突然叫了一聲,向某個方向飛奔而去。

炎顏沉聲提醒:「跟上!」

隨即周身泛起淺金色光芒,臂上的摩訶洛伽化作一片柳葉墊在她的腳下,倏然向前趕上奔跑的噸巴。

邢玉堂也御劍緊緊跟在後頭。

自剛才之後,他便再也沒開口。

只是看見炎顏金黃的炁息顏色時,邢玉堂的表情有些意外。

金色炁息的屬性,他還是頭回看見。

因為速度太快,周圍又全是無邊無際的濃霧,沒有任何參照物,兩人都不清楚去到底飛奔出去多遠,噸巴突然在一顆樹下停了下來。

繞著樹幹走了半圈,站在樹背後,噸巴探出腦袋,衝著趕上來的炎顏叫了一聲:「噸巴!」

炎顏和邢玉堂幾乎同時落地,兩人對視一眼,向噸巴走過去。

繞過樹幹,看見了噸巴面前的東西,兩人皆是一愣。

炎顏下意識看向邢玉堂。

就見他臉色陰沉,繼而用力搖頭,矢口否認:「不可能!這絕不可能是曲離先生。」

炎顏又看了地上那東西一眼,然後眼神複雜地看向蹲坐在對面的噸巴。

噸巴不會為了應付差事,隨便找顆人頭糊弄差事吧。

別說邢玉堂不信,就算她也不信。

儘管在樹下發現的是顆人的骷髏骨,可是這骷髏的頭蓋骨已經不見,從骷髏的裡面,還有兩個眼眶裡,已經長出了一紮深的野草。

這就說明這顆骷髏被丟棄在這裡已經很長時間了,長草了都。

之前何幾他們就說過,這林中夜霧吞噬過很多人,在這裡見到枯骨其實很正常。

可是,邢玉堂要找的人,白日間炎顏還在茶肆里見過,就算死了,這會兒骷髏也肯定來不及長草呢。

「噸巴!」

見炎顏和邢玉堂不信它,噸巴暴躁地用前爪猛刨了幾下土地,又朝炎顏叫了兩聲。

炎顏自然看出噸巴是認真的,儘管滿心疑惑,卻蹲下身,揉了揉噸巴的頭頂:「既然你辛苦找到的,那我就看一看。」

「噸巴噸巴!」噸巴朝她叫了兩聲,晃了晃大腦袋,鬍子一翹一翹的,因為炎顏對它質疑表示不滿。

邢玉堂看了眼噸巴,皺眉:「你的獸寵知道我們要找的人什麼樣?」

炎顏正低頭查看那枚長草的頭蓋骨,隨口應聲:「它知道的。」

噸巴跟她寸步不離,她見過的人噸巴自然也見過,甚至噸巴很可能都嗅過他們身上的味兒。

只是它看得見別人,別人看不見它。

見炎顏說得篤定,邢玉堂儘管滿心疑惑,但想起剛才這妖獸對付囊囊時的本事,便也沒再多問。

他垂下眼,目光正落在炎顏那雙手上。

炎顏的膚質異常白皙,即便在這樣只可勉強視物的暗夜裡,她的一雙縴手仍白的發光。

雖然修士可以通過修行提升身體原有的素質,可是這樣惹人注意的膚色,邢玉堂知道這是天生的。

邢玉堂能看得出,即便不修煉,炎顏的膚質顯然在她同齡的女子中絕對算得極好的。

可是,此刻,那雙纖白漂亮的手,卻正在撥弄地上的長草的骷髏頭骨,一點嫌棄的意思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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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玉堂不自覺看向炎顏。

她蹲著身,低頭正在仔細查看骷髏,領口露出細細的一截頸子,跟她手上的肌膚同樣白的發光。

炎顏查看得特別認真,不知道是不是受霧氣的干擾影響了視覺,她的腰身略微彎下去,距離骷髏特別近。

但她的神態卻沒半分嫌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骷髏上,甚至雪衫緞帶垂落泥土地亦全不在意,靈巧的手指在覆蓋著骷髏的荒草上翻來翻去。

看著炎顏白皙的手指來回撥弄一顆骷髏腦袋,邢玉堂就覺得有點別彆扭扭的。

他也蹲在了少女的旁邊,正準備開口,忽而聽炎顏驚呼:「不對!這不是箇舊骷髏,是新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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